沈蘅送走裴昭后立即翻找针线筐。她记得母亲那里有上好的朱砂丝线,是往年绣经幡用的。她快步走向母亲院落,在廊下遇见正要出门的沈夫人。
“这么着急是要做什么?”沈夫人扶住跑得微喘的女儿。
沈蘅平复呼吸:“想向母亲讨些朱砂丝线。”
沈夫人带她进屋取出丝线盒,鲜艳的红色在日光下泛着光泽。沈蘅挑中最接近血色的一卷,小心攥在手心。
“要这个做什么用?”沈夫人问道。
“给裴哥哥绣个平安符。”沈蘅低头掩饰表情,“他后日要出征。”
沈夫人轻抚女儿发顶:“是该准备。需要帮忙吗?”
沈蘅摇头:“我想自己完成。”
她带着丝线回到房中,立刻开始裁剪布料。选的是裴昭常穿的玄色锦缎,不易显脏。针脚细密匀称,每一针都带着慎重。
绣到收尾时总出差错。第三次刺破指尖后,她放下针线揉了揉手腕。窗外传来练剑声,裴昭还在指导亲兵。
她重新拿起针,这次绣得格外顺利。在缝合最后一道边时,她悄悄将短剑图案绣在夹层内侧。针尖划过布料,留下隐秘的纹路。
完成时已是深夜。她对着烛火检查平安符,玄色布料上看不出异样,只有符角透着暗红。
次日清晨,沈蘅带着平安符来到院中。裴昭正在检查行装,亲兵们忙着搬运箱笼。
“裴哥哥。”她轻声唤道。
裴昭转身看到她,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平安符上。他接过符袋时指尖微颤,玄色锦缎上金线绣着祥云纹样。
“绣得不好。”沈蘅低下头,“第一次做这个。”
裴昭摩挲着符袋,忽然停在符角处。那里颜色比别处深,暗红色像是浸过血。
他猛地握住她手腕:“这颜色……”
沈蘅抬头,见他眼底泛着血丝,才惊觉自己竟将朱砂混进了丝线。那日挑线时光线昏暗,她随手拿的竟是母亲特制的朱砂线。
“是朱砂。”她小声解释,“母亲说能辟邪。”
裴昭手指收紧又松开。他仔细查看符角,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布料。
“绣的时候可还顺利?”他忽然问。
沈蘅想起那些失误:“收尾时总绣错。”
裴昭将平安符收进怀中,贴衣放好。他语气缓和下来:“费心了。”
亲兵前来请示出发事宜。裴昭吩咐几句,转身对沈蘅道:“后山之事已有安排,不必担忧。”
他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她:“这个你留着。若遇急事,凭此物可调动我的亲兵。”
玉佩触手温润,刻着裴家军纹样。沈蘅握紧玉佩,指尖发白。
“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声音很轻。
裴昭点头:“每日练剑不可荒废。”
亲兵牵来战马,队伍准备出发。裴昭翻身上马,玄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冽光泽。
沈蘅站在门前目送队伍远去,直到最后一面旌旗消失在长街尽头。她回到院中拿起木剑,开始练习裴昭教过的招式。
几日后,沈夫人来看她练剑。见她动作娴熟,不禁惊讶:“何时学的这些?”
沈蘅收势停剑:“裴哥哥教的。”
沈夫人轻叹:“难为他这般用心。”
母女二人坐在廊下喝茶时,沈蘅状似无意问道:“母亲可知后山近来有什么动静?”
沈夫人摇头:“后山荒废多年,怎会有人去那儿?”她忽然想起什么,“倒是前日听账房说,采买时遇见几个生面孔打听后山路径。”
沈蘅握紧茶盏:“可知是什么人?”
“说是江湖人打扮。”沈夫人蹙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沈蘅放下茶盏:“那日捡到个纸团,写着后山见面。”
沈夫人神色顿变:“此事可告诉裴小将军?”
“他说会处理。”沈蘅宽慰母亲,“想必已经安排妥当。”
但接下来两日,沈蘅总觉心神不宁。练剑时格外专注,将裴昭教过的招式反复练习。
这日午后,她正在院中练剑,忽然听见墙外传来急促马蹄声。守院亲兵立即警觉,按剑望向声来处。
马蹄声在府门外停住,片刻后门房匆匆跑来:“小姐,裴家军送来急件。”
沈蘅接过信笺展开,上面只有潦草数字:“后山有变,勿出府门。”
她攥紧信纸:“送信人呢?”
门房摇头:“丢下信就策马走了。”
沈蘅快步走向书房,写信给裴昭说明情况。她将信托付给亲兵,叮嘱务必尽快送达。
亲兵离去后,她坐立难安。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裴昭的安排是否出了纰漏?
夜幕降临时,亲兵带回回信。裴昭的字迹比平日急促:“已知晓,增援已派。安心待在府中。”
沈蘅稍稍放下心,却依旧难以入眠。她坐在窗边望着后山方向,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
次日清晨,她被喧哗声惊醒。披衣出门查看,见几个亲兵正在交谈,神色凝重。
“后山出事了?”沈蘅走近问道。
亲兵们立即噤声。为首一人行礼道:“小姐不必担忧,将军已有安排。”
但沈蘅注意到他们佩刀上沾着露水,靴边沾着新鲜泥土。显然昨夜有人外出。
早饭后,沈夫人来看她,眼下带着青黑。
“母亲也没睡好?”沈蘅扶她坐下。
沈夫人欲言又止,最终低声道:“昨夜后山起了火,今早才扑灭。”
沈蘅心头一紧:“可知缘由?”
“说是江湖人斗殴所致。”沈夫人握紧她的手,“这些日子千万别出门。”
沈蘅点头,心中疑虑更深。那纸条分明是冲她来的,为何偏偏在裴昭离京后出事?
她借口练剑来到院中,悄悄问值守亲兵:“昨夜后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亲兵犹豫片刻,压低声音:“有人想潜入府中,被我们截在后山。交手时起了火。”
“可擒住来人?”
亲兵摇头:“对方身手极好,负伤逃脱了。”
沈蘅想起前世也曾有过类似事件。那时她卧病在床,不知外界动静,现在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练完剑后,她取出裴昭留下的玉佩摩挲。冰凉的触感让她稍稍安心,却仍止不住担忧。
午后,门房又来通报:“小姐,裴家军又送来急信。”
这次的信封上带着污渍,像是沾过血。沈蘅拆信的手微微发抖。
信上字迹更加潦草:“危机暂解,勿念。平安符甚好。”
她反复看着最后四字,忽然想起夹层中的短剑图案。裴昭是否发现了什么?
她取出针线重新绣制平安符,这次选用普通红丝线。绣到一半时,针尖再次刺破手指。
血珠渗进布料,与朱砂染就的暗红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