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春野 第39章 如影

“我找人查过了，他们跟我说那个送花的人很谨慎，能查的身份全都是假的。订花的时候也都是用短信的方式来委托陌生人出面，所以没有人看过他的真实面貌，也没人知道他是谁。”

裴家最近事情很多，裴暮野经常会忙到通宵，难得能陪禾朝吃顿饭，此刻也注定无法开心。毕竟“敌人”在暗处藏得很深，他们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猜不透他的目的，全然未知引发的重重危机，直逼得人力不从心。

“看来换地方住也不够保险。”裴暮野的眉头紧皱着，满脸写着警备，想想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事。

相比他看上去一幅草木皆兵的模样，禾朝倒显得轻松一点：“想那么多也没用，再等等吧，总有一天对方会现身的。”

话是这么说，裴暮野的心里却始终安定不下，语气听起来有些犹豫：“要不...我们回裴家住。”

听着他一反常态地话，禾朝愣了愣：“你不是说过，不想我回去嘛。”

回到裴家就意味着，禾朝一定会再遇上裴暮江。

她知道裴暮野不可能想看见那样的场景，她也不愿意看着他再忍着难过不肯说的样子，长久下去不过是多败俱伤。

“是，我是觉得不舒服，”裴暮野长叹口气，轻笑着抬眼看向她，“但这时候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他难得没有嘴硬，禾朝禁不住有些惊讶。以往他总是说什么都不肯承认，不肯说失望，不承认受伤。

“放心，”她摇头笑，很快往裴暮野碗里，夹了块他最爱的糖醋里脊，“可一说她这个月正好没什么事，所以打算搬过来和我一起住。”

裴暮野对孟可一要住在自己和禾朝的家里这件事，已经是见怪不怪。

只是这会儿猝然听到这消息，心里怎么样都称不上舒爽，又不敢在禾朝面前表现得过于明显，扭扭捏捏地嘟囔着：“新房呢，我都还没住过。”

禾朝闻言哭笑不得：“你怎么跟可一还吃醋呢。”

裴暮野撇撇嘴，很快又调整好心态：“不过...这样真的好吗？她不是和谢璟意刚在一起没多久，这么快就掰了？”

“说什么呢你...”禾朝呸了一声，及时打断了某人的乌鸦嘴，“人家这叫做为了朋友两肋插刀，你能吗？”

“那我不行。”裴暮野当真停下来认真想一想，然后做作地扭了扭脖子。

禾朝没眼看，逃避似的别过头：“我就知道...”

“我只能为了你。”

她在躲，裴暮野的身体又自动贴近，亲昵的动作倒是惹得饭店里的人频频回头。

感受到背后传来的无数道谴责的目光，禾朝恨不得钻进地里，而裴暮野的话更是火上浇油，浇得她脑子一热腾地站了起来。

“闭嘴。”禾朝捂住他的嘴，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边慢悠悠地坐下来，一边扭过脸偷笑。

见她笑了，裴暮野原本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他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傻傻看她，一眼都舍不得移开。

禾朝当然也知道他在看她，那让人完全无法忽视的炽热的目光越认真，她就越不敢回头。

见她白净的脸猛然涨得通红，裴暮野忍不住笑出声：“行了，我不看你，赶紧吃饭。”

禾朝皱了皱鼻子：“那还是再看...”

心虚到乱瞟的眼神，不小心掠过窗外一辆看上去装饰得太过夸张的花车上，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后戛然而止。

禾朝看得很清楚，那辆车上装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最重要的是，车载的led显示屏上写着一行醒目的字。

一旁的人还没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还沉浸在她难得展现出软绵绵的样子这件事里，一颗心雀跃不已。

只是见她突然熄了声，疑惑地看过去，恰巧捕捉到她正收回上一秒还投向窗外的视线，下意识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发生什么了吗?”

可明明窗外除了川流不息的车辆，就只剩下时而穿过车流前行的三两人群。一切都与往常无异，看上去一派祥和。

“没有啊，”禾朝矢口否认，“什么都没有。”

她看起来也很正常，但脸色仍旧不太好看。裴暮野有些困惑，没再继续追问，只是眉头越皱越紧：“是吗？”

禾朝点头的动作都开始僵硬，直到裴暮野的关注点终于脱离了自己，她才又往窗外看了一眼。外面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辆与众不同的神秘花车消失得干干净净，似乎从来没有出现过。

“你今天也很漂亮。”

温煦的阳光照在禾朝的身上，她却如坠冰窖。

*

休假日的医院，如往常般人满为患。

禾朝和孟可一围在禾今的两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禾今看了看两边，偶尔附和一两句，实在没什么话说，就停下来认真地听。

“你们可以不用陪我来的，我都这么大人了，这么隆重反倒弄得我心里怪怪的。”禾今被夹在中间，表情多少有些无奈。

前几天她和禾朝通电话时提起来婚检的事，禾朝说什么都要和她一起来，临到医院门口才发现，她身后还跟了个孟可一。

始作俑者的两个人似乎还在憋笑，最后孟可一先开了口：“大家一起不管怎么样都保险一点嘛，再说了这不是难得咱们都有空嘛，待会还可以聚一聚。”

禾朝没接话，只是一个劲地傻笑。来之前她只是单纯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禾今，找了个借口就想看看她，而最近为了保护她的安全，一直和她黏在一起的孟可一，无比自然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婚检里有不少需要单独检查的项目，禾今在做检查时，禾朝和孟可一就站在门口等她出来，活脱脱地两个门神的模样，一对视便直惹人发笑。

等了没多久，还没等到禾今从里面出来，禾朝眼急看到了不远处方俏拿着几张单子东张西望的身影。

或许是这么多年的陪伴，彼此早就养成了无与伦比的默契，下一刻方俏也默契地望向她。或许是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视线相交的瞬间，禾朝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惊愕。

短暂地对视过后，方俏将手上的检查单快速藏在身后，然后朝着她们的方向走过来。

方俏就站在她们面前，大方地向她们打着招呼，然而孟可一显然还是觉得别扭，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又不敢。禾朝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臂。

“我陪我姐过来婚检，然后可一正好没事做，就跟着一起过来了，”她抬眼望向方俏，又关切地问道，“你呢？来看人？”

方俏耸耸肩，看上去微微勉强地轻松：“没有，就是之前总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所以就过来查查看，不管怎么样做了检查，心里总归能好过一点。”

禾朝看出来她不愿意说便没有戳穿，只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没事就好，平常也不要总是顾着工作，记得要好好吃饭，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说得连方俏都开始怀疑自己，嗤笑着：“这你怕是没资格说我，毕竟你工作起来可比我对自己狠多了。”

禾朝也跟着扑哧一笑：“说得也是。”

仿佛瞬间回到了过去，在那些彼此还亲密无间的时刻里，学习和工作最拼命的人，确实只有她一个。孟可一爱玩，心思从来没有放在学习上。

方俏也是，虽然爱玩但奈不住人聪明，老师讲的知识大多都是一点即通。

共有回忆的涌现冲淡了无形的隔阂，使得尴尬的气氛逐渐有所好转，孟可一才鼓起勇气问：“最近过得还好吗？”

方俏被问得愣了愣，状似自然地点着头：“挺好的啊，和以前差不多，每天认真工作努力干饭。成年人嘛...都这样，没什么不好的。”

她的表情趋近冷淡，孟可一看着她，难受的情感油然而生：“对不起啊...以前真没看出来你的心思，还在你面前说过他那么多坏话。”

想起过去再整理好现在，方俏慢慢发现这一切其实也没什么。她有些感慨：“我看得出来，那个时候你虽然嘴上总是说他这儿不行那儿不好，但你真的是真心把他当朋友来相处。只不过感情这种事，本来就经常不遂人愿。”

孟可一又想到什么，缓缓地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如果那个时候我知道了，没准我还能帮到你。”

“帮不了的”，方俏突地板起一张脸，一字一句地说，“孟可一，感情从来都不是三个人的事情，就像你不喜欢陆融是你的事，陆融喜欢你是他的事，而我喜欢他...是我自己的事。”

这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三个人都心知肚明，但孟可一不想弄明白。就好像任何感情一旦出现裂痕，分开就会成为既定的结果，只有孟可一还不愿意接受。

“那我们还能做朋友吗？”她的心里还隐隐有着期待。

“其实我真的很想安慰你，或者我也可以违心地跟你说，我们之间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变，”方俏换了口气，笑得有些难过，“但我做不到，起码这一刻我没有办法。我只能说我们能变成现在这样，就注定无论是我和你还是我和他，都已经回不到过去了。”

禾朝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难免也会有些怅然，她很想说些什么来安慰，或者是想要挽回，却又被方俏一眼看穿。

“没关系，人都要长大的。”

*

繁琐的检查过程终于结束，禾今一脸生无可恋地走出房间，就发现她进去前还等在门口的禾朝和孟可一，已然不知去向，而她打给禾朝的电话，又一直无人接听，便下意识地认为是她们临时有急事，只能先行离开。

禾今低头看着手机显示屏上所剩无几的电量，忍不住叹了口气。

说起来巧合的是，几个星期前她把车借给了生意上的一个朋友，于是今天她头一回没有开车出来。早上她说过要打车，禾朝死缠烂打地要送她，现在却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真是的...走了也不知道发个微信说一声。”她一边抱怨着，一边打开手机准备叫辆车回公司。

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禾今刚走到医院大门口，倾盆的大雨骤然降临。

“这可真是...”

倒霉透顶。

禾今愣在原地。

活了这么久，除了禾朝的事，她的情绪很少有过波动，哪怕此刻她被这场毫无征兆的大雨困在这里，也只是从容地站着，罕见地放空自己。

直到手机在兜里震动提示她自动关机的信号，眼前的雨似乎也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迹象。

就在禾今思索良久打算直接冲进雨里之前，旁边撑过来的一把伞，及时罩住了她想要离开的身影。

“去哪？我送你。”

得体的西装，成熟的侧分发型，以及和那天同样因为杵着手杖而不够自然的走路姿势，都让他在人群中足够抢眼。

禾今呆呆地望着那张明明只有过一面之缘，却让她印象深刻的脸，破天荒地感受到了自己那和耳边的雨声，缓慢重合的心跳频率。

雄起！！！

（每次只有在写东西的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浪漫的人，希望每个人都能拥有一段，让自己都觉得浪漫的故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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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如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