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忘边界 第25章 第 25 章

破晓的曙光穿过破损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废弃建筑的底层，空气凝滞，弥漫着尘埃和绝望的气息。林暮蜷缩在墙角，身体依旧因剧烈的悲痛而微微颤抖，但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已燃起一丝冰冷的、近乎燃烧的决绝。

陈远的话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上——查明真相，阻止悲剧，这才是对奥米伽牺牲最好的告慰。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因虚弱和悲伤而略显滞涩，但脊背挺得笔直。她看向陈远，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那个监测站，在哪里？我们怎么去？”

陈远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柔软、只剩下钢铁般意志的女人，心中微震。他指了指城市西北方向隐约可见的山脉轮廓：“在山里，一个废弃的气象站下面，很隐蔽。步行大概需要大半天。但我们得先找点补给，而且得避开‘幻影’和可能存在的其他威胁。”

林暮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她开始仔细检查随身所剩无几的装备：一把能量即将耗尽的 pistol，几个弹夹，一把军用匕首，还有……她手指触碰到口袋里的一个硬物，是那枚刻着“Ψ”的Aris芯片。冰凉的温度让她指尖一颤，仿佛触摸到一段被血色浸染的回忆。

她将芯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

两人稍作休整，离开了这栋临时避难所。白天的废墟比夜晚更加清晰，也更能看清满目疮痍。断裂的高架桥，倾覆的车辆，破碎的玻璃窗后空洞黑暗的房间，以及随处可见的、已经风化发黑的血迹和散落的骸骨。这是一个死去的世界。

他们小心地穿行在废墟间，尽量选择隐蔽路线。林暮变得异常沉默和警惕，她的感官似乎因极致的痛苦而变得敏锐，总能提前察觉细微的动静，避开游荡的零星“幻影”。她的眼神锐利如鹰，不再是需要被保护的研究员，而是一个在绝望中淬炼出的生存者。

陈远偶尔会试图说些什么，关于Ω-7的过往，关于他对“现实滤网”和“观测者”的猜测，但林暮大多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她的思维变得极其专注，只围绕着两个核心：活下去，找到真相。

途中，他们在一家被洗劫一空的便利店废墟里找到了些过期但尚可食用的压缩食品和瓶装水，补充了体力。陈远还从一个废弃的治安亭里找到了一张相对完整的区域地图和一把砍刀。

接近正午时，他们抵达了山脉边缘。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淹没的旧公路向上攀爬，空气逐渐清新，但也更加寒冷。根据地图和陈远的记忆，他们找到了那个伪装成护林站的小院。院内建筑破败，后方有一个被藤蔓遮掩的、通往山体的厚重金属门。门上没有标识，只有一个隐蔽的电子锁。

陈远尝试了几个Ω-7的通用密码，都失败了。门锁闪烁着红光。

“密码可能被改过，或者需要特定权限。”陈远皱眉。

林暮走上前，看着那个锁孔，脑海中闪过奥米伽使用通行卡的情景。她鬼使神差地拿出那枚Aris芯片，犹豫了一下，将其贴近识别区。

“嘀——”

一声轻响，绿灯亮了！金属门发出沉闷的解锁声，向内滑开一道缝隙。

陈远惊讶地看着林暮手中的芯片。林暮自己也有些意外，但没时间深究。Aris博士的权限，似乎比想象中更高。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混凝土阶梯，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浓重的霉味和机油味。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照亮了布满灰尘的通道。这里废弃已久，但基本结构完好。

他们沿着通道向下，来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的大厅。这里像是监测站的中枢，墙壁上布满了熄灭的显示屏和控制台，各种线缆垂落在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已经停止运作的全息投影仪。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灰尘，在光线中缓慢飞舞。

“找找看，有没有还能启动的终端或者日志记录。”陈远开始翻找控制台。

林暮则被大厅尽头一扇虚掩着的、标记着“首席观测员办公室”的门吸引。她推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比外面整洁一些，书桌上散落着一些文件。林暮拿起一份，标题是《“现实滤网”稳定性异常波动初步分析报告 - 绝密》。她快速浏览，报告指出全球范围内的“滤网”破损速度在Ω-7计划加速阶段后呈指数级增长，并提到了多个“静默区”和“认知污染”爆发的坐标与滤网薄弱点高度重合。报告结论充满忧虑，警告这种趋势持续将导致“滤网”系统性崩溃，后果不堪设想。

在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个厚重的皮革封面笔记本。扉页上写着：“观测日志 - 阿瑞斯”。是Aris博士的私人日志！

林暮心跳加速，坐了下来，开始翻阅。前面的记录多是枯燥的数据和分析，但越到后面，笔迹越潦草，情绪越激动。

【…Elena 越来越偏执了，她完全沉迷于‘基石’的力量，认为可以驾驭它实现‘升华’，无视所有风险警告…】

【…‘奇点’载体（林暮）的适配性远超预期，但这未必是好事。她的意识与‘基石’碎片的共鸣可能导致不可控的变异，甚至可能…成为吸引‘观测者’的灯塔…】

【…我偷偷修改了林暮的神经阻断剂配方，试图降低她的共鸣活性，希望能争取时间…但Elena发现了…她警告我不要插手…】

【…‘守夜人’计划（奥米伽）是个悲剧。将活人改造成‘锚点’，束缚‘奇点’，这违背了伦理底线。但奥米伽…那个孩子，她似乎有某种独特的韧性，或许…她能找到自己的路…】

【…最后的机会了。我在监测站服务器里藏了一份‘滤网’初始架构图和Ω-7最高权限的后门密钥。如果一切失控，或许后来者能凭借这些，找到修复‘滤网’或至少关闭Ω-7疯狂实验的方法…钥匙在‘回忆之地’…】

日志在这里戛然而止。

林暮合上日志，心情久久无法平静。Aris博士并非同谋，她早已预见危机并试图阻止，甚至暗中留下了后手！而奥米伽……在Aris眼中，也并非单纯的工具。

“回忆之地”是哪里？钥匙又是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陈远的声音：“林暮！快来！我找到一些东西！”

林暮收起日志，走出办公室。陈远正站在一个刚刚启动的备用服务器终端前，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结构图和滚动数据。

“看这个，”陈远指着屏幕，“这是监测站监测到的、最近一次大规模能量爆发点的回溯分析！就是母巢湮灭和‘净化程序’被触发的那次！”

屏幕上，能量爆发的中心点被标红，而一条极其细微的能量逸散轨迹，被系统用高亮标出，指向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并非母巢所在深海，而是……大陆深处某个坐标点！那个坐标点还在持续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但与奥米伽的Ω印记频率有高度相似性的能量信号！

“这个信号……非常弱，但很特殊！不像是自然现象，也不像是‘幻影’或已知设备发出的！”陈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难道……难道奥米伽她……在爆炸瞬间，被能量乱流抛射到了那里？！这……这怎么可能？！”

林暮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坐标点，心脏狂跳，几乎要冲出胸腔。绝望的冰层瞬间布满了裂痕，一丝微弱却无比灼热的希望之火骤然燃起！

不可能生还？那这个与奥米伽印记同源的信号是什么？！

是陷阱？是巧合？还是……奇迹？！

她猛地看向陈远，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声音因激动而颤抖：“这个坐标是哪里？！立刻查出来！”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奇迹，她都必须去！立刻！马上！

奥米伽可能还活着！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心中厚重的阴霾，重新注入了疯狂的、不顾一切的动力。

陈远快速操作终端，调出地图进行比对。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脸色变得有些奇怪，混合着震惊和困惑。

“坐标位置……是‘伊甸’。”他缓缓说道。

“伊甸？”林暮皱眉，她没听过这个名字。

“一个传说中由战后幸存者建立的、与世隔绝的聚居地，”陈远解释道，语气凝重，“据说那里没有‘幻影’，没有认知污染，像是末世中的桃花源。但几乎没人知道它的具体位置，也极少有人真正找到过它。更多时候，它被认为是个虚构的传说。”

一个传说中的避难所，一个与奥米伽相关的神秘信号……

真相、希望、传说……所有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名为“伊甸”的地方。

林暮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看着屏幕上那个遥远的坐标，眼神无比坚定。

“我们去‘伊甸’。”

无论那里是天堂还是地狱，无论奥米伽是否真的在那里，这都将是揭开一切谜团的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