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狼王传 第183章 头陀

夏山如碧，夏树苍翠。

大都郊外的琼林苑，万木葱茏，勃发生机。

林子边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急促。密林里“嗤”的一声窜出一只兔子，左躲右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

一匹骏马飞驰而出，马上坐着一个妙龄少女。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精致的蒙古帽，帽檐微微翘起，像一只展翅飞翔的雄鹰。帽檐下，是一张明媚动人的脸庞，眉如远山，眸似晨星。她身上穿着一件色彩斑斓的长袍，袍身上绣着一只金鹰，昭示着蒙古贵族的身份。

骏马的速度奇快，三下两下就追上了野兔。少女自马上一弯，单手一抓，动作敏捷，轻而易举地生擒了野兔。

她将兔子捧到面前，抚摸了一下，然后翻身下马，两手一松，又把兔子放走了。兔子奔出树林，回头看了一眼少女，流露出感激之情，少女面露微笑，对它挥了挥手，转眼，兔子就消失在林中。

这时，一棵香柏树下，缓步走出一个长发披肩的头陀，他静静地凝视着少女放走兔子的举动，露出和蔼的微笑。

少女抬头看见那头陀，随即满脸喜色，高兴地扑到他怀里，乐不可支地说：“苦大师，你终于回来啦！”

只见这位苦大师身材魁梧，脸上横七竖八布满了狰狞的刀疤，本来相貌已全不可辨。但他浅浅的笑意中，却是充满慈爱。

这名少女正是小敏，如今已是汝阳王的女儿绍敏郡主，而这位苦大师，竟是范遥。

当年俊朗的少年，何以变成今日丑陋的头陀，都是情孽所致。

自从苦儿离开光明顶后，范遥四处寻她不着，思前想后，知她定是为了容颜而自馁，故意躲着不肯相见。又想起当日在斩龙虚的帐营中，她来对自己表白，而他却说出许多令她伤心的言语，心里更加懊悔，越发生自己的气。

他行事素来偏激，索性也自毁容颜，在一张俊脸上划上密密麻麻的刀疤，以为这样，苦儿就肯见他了。他独行江湖，四处打听苦儿的下落，始终一无所获。

忽忽数年，教中传出消息，阳顶天夫妇突然失踪。教中众高手为争教主之位，互不相下，以致四分五裂。后来又听说杨逍退居坐忘峰，不理教务，教中纷争愈发激烈，甚至有人四处寻找他，要以他光明右使为号召。范遥只想找到苦儿，既无意争教主，也不愿卷入纷争，便远远避开。

但想到明教与弥勒宗交战多年，好不容易才短暂统一，过了几年太平日子，如今却因教主失踪又陷入分裂，不禁唏嘘不已。

有一日，他在大都闹市上见到一人，定睛一看，竟是成昆，心中不由一惊。他知成昆是阳夫人的师兄，一直对教主心怀怨恨，当年曾先后勾结梁俊钊、曹粲、周子旺、平南王、罗青峰等人，屡屡加害明教。如今教主夫妇失踪，说不定也与他有关。

他见成昆走进一座酒楼，酒楼上有个女子正等着他。乍一看，那女子竟与苦儿长得十分相似。但仔细一瞧，她脸上并无疤痕，神态举止间透着一股端庄与威严。

范遥对这女子十分好奇，远远坐着假装喝酒，隐隐约约只听到三言两语，但“须当毁了明教”这六个字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得知本教有难，便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暗中查探这个女子的底细，这才发现她竟是当今的监国长公主婉宁！

自从前两年元帝染上消渴病后，不能理事，朝政大权便落入了平南王之手。平南王野心勃勃，趁机谋反，却最终被汝阳王打败。太子失秃儿庸碌无能，难堪大任，于是便由武功高强、智谋出众的婉宁公主临危受命，负责监国，撑起了朝堂的半壁江山。

一心想要颠覆明教的成昆，在平南王死后，便去投靠了婉宁。他不断向婉宁献计，指出若想平定天下，关键在于先收服武林中的各大帮派，尤其是像明教这样极具威胁的门派。婉宁听从了他的建议，决定第一步先除掉明教。

范遥探听到这些消息，心知灭教大祸迫在眉睫，欲设法挽救，又想只有隐藏身份，混入敌人内部，查知他们的谋划，方有机会相机解救。

他既已自毁容颜，索性又将头发染红，扮作色目人。担心别人认出他的声音，便吞下热炭，毁掉声线。他改名阿苦，扮成僧侣，投奔花刺子模国，只待找个机缘一显身手，好让那边的蒙古王公将他收录麾下。

婉宁的母后是汝阳王的族妹，因此婉宁与汝阳王关系十分亲近。当时，汝阳王正在广招四方武士，花刺子模的王公为了讨好汝阳王，便将范遥作为礼物送到了王府。这样一来，范遥便成了西域花刺子模国进献的色目武士。汝阳王对他毫无怀疑，反而十分器重。

来到王府后，范遥惊讶地发现，桃花岛的岛主赵嫣如，竟然就是汝阳王的王妃。但此时他已改变了容貌声线，连赵嫣如也认不出他来。赵嫣如对他的武功和才学十分欣赏，便让小敏跟他学艺。

也许骨肉之情是天性，小敏从小就对范遥非常信任，范遥对她也爱护有加。两人名为师徒，情谊却如同父女一般。久而久之，汝阳王一家都将范遥当成了自己人。汝阳王和郡主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他，甚至很多机密大事也会与他商量。

这日，范遥刚从沈丘巡视兵务回来，赵敏将近半年没见他，想念他比养父更甚。

范遥宠溺地摸着她的头发，捏了捏她的小脸，轻斥道：“你骑马太快了，容易摔倒。”

赵敏笑道：“我身手敏捷，不怕摔倒。”

范遥问她：“为什么要放生兔子？”

赵敏得意地说：“我抓兔子并不是为了杀它，只不过想出来锻炼一下身手。就像我爹让我对付武林帮派，我也从没想过要他们死，我是为了展示我的本领！”

范遥眼神微微沉了沉，试探地问：“最近王爷又要你做什么？”

赵敏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道：“前几日，真腊国来了几位使者。我偷偷听到爹爹和堂姐跟他们密谈，好像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似乎跟金毛狮王和屠龙刀有关。但我听得不太清楚。我去问爹爹，他也只是含糊其辞，不肯跟我说。”

范遥一惊，追问她：“还有呢？”

“其它的听不到了。”赵敏脸上露出一抹狡猾顽皮的笑容：“苦大师，你如果想知道，就去问问堂姐啊，她一定会告诉你的！”

范遥嗔怪地看了她一眼，便不理她。

当下，二人沿着小路，回到了汝阳王府。

刚到门口，一个仆人奔来说道：“郡主，苦大师，长公主正在客厅等你们呢。”

赵敏偷笑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堂姐又找你谈情来了。”

范遥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别乱讲话。”

赵敏笑着改口：“我是说，堂姐找你谈‘事情’来了。”

两人进入厅堂，婉宁正在喝茶，一见到范遥，脸上登时一红，拘谨地捏着手中的杯子，叫了声：“苦大师。”

范遥躬身施礼，婉宁忙道：“不必多礼！”

赵敏亲亲热热地凑到婉宁跟前，笑问：“堂姐，你今天是来找爹爹的呢，还是来找我？”

婉宁支支吾吾，红着脸偷偷看了看范遥。

赵敏当然知道她的心思，扑哧一笑：“哦！原来又是找苦大师的！”识趣地将范遥推到她身边。

范遥带着几分尴尬，挤出一个笑容，道：“我陪长公主到荷花池走走吧。”

原来，在一次皇室狩猎中，范遥有份跟随汝阳王参加。当时，婉宁被一头巨熊攻击，范遥拼死将她救下，自己却被巨熊咬成重伤，昏迷了半个月。

婉宁将他接到公主府悉心照料，每日轻声呼唤他。她与苦儿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但容貌相似，连语调也像。范遥迷糊中以为苦儿回到了身边，真情流露，搂着她失声痛哭，极为依恋。不知为何，婉宁竟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容貌虽然狰狞，但雄壮英武、情深意重的男子。

范遥康复后，婉宁多次向他表白，但都被他拒绝，以至如今三十多岁仍未出嫁。范遥并非不知她的心意，只是他心中早有牵挂，不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