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狐狸的秘密是什么呢?”再次见到莫怀臻,我忍不住问他。对当地的神话传说,我只能报以永不间断的求知之心。否则我将什么都不懂。
“狐狸的秘密?”莫怀臻惊讶地复述,若有所思,“这是段记录在志怪小说里的逸闻。
“作为拥有迷惑能力的狐狸,它们绝大多数时候都要以谎言面对别人。这不取决于它们本身想不想这样做,而是假如不这样做,就会失去族群间的联系,变成山野中普通的、甚至更脆弱的狐狸,往往会被人类抓走剥皮卖肉,或者变成一只小宠。
“但狐狸的祖先不愿让自己的子孙度过以欺骗为最重的一生。它向巫师恳求,用自己毕生的修为和往后的所有生命换来巫师为族群破除这种并非诅咒的诅咒。从此,狐狸一族便拥有了‘承诺’的能力,它们的一生里可以选择一个人,为那人许下‘承诺’,自此,他们会共享秘密。狐狸能够知道那人想知道的它能知道的所有,它将永远向那个人报以忠诚与真实的话。”
“不过,既然叫‘狐狸的秘密’,自然不会这么简单。狐狸可以选择让那人知道真相或者不知道真相,当对方不知道的时候,狐狸的命运不会发生改变,该呼风唤雨该欺骗别人就还那么做,只是拥有了个能够以真心相待的人。因此挑选这人也必须慎之又慎。而另一个选择,狐狸希望那人知道真相……”莫怀臻细细用手帕擦拭他的剑——这次换了个武器携带。
他说:“这点我并未考证,但书中所描写的是,狐狸的命运便和那个人联系起来了。它会慢慢脱离自己的族群,和曾经不愿欺骗别人而脱离族群不同,这是代表狐狸拥有了新的一生。它将永远都能说真话,想对谁说对谁说,它会慢慢失去自己作为狐狸特有的能力,却一直保持和那个人之间联系起来后所产生的能力。唯一的缺陷是,它的生和死都与那个人有关。建立联系的人死了,狐狸也不会独活。可以完全排除假死的可能——”
莫怀臻对上我的眼神,解释,“因为是妖怪,还是天神所允诺的能力,不会有被蒙蔽的情况。”
“你说到狐狸的命运,但之前好像没提过类似的词。”我想到第一次有人和我说“命运”,那个人也是晴玉,又问,“这是狐狸的专有名词吗?”
“的确如此。”莫怀臻点点头,“‘命运’这个词在现存的古籍中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就在有关狐狸的描述中,由那位用自己造福了后代子孙的狐族前辈说出。‘命运’是狐狸代代相传的词汇,能力越强的狐狸越能完全理解其中的含义。”
我正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他却闭嘴了。我困惑地看过去,他定定地看着我。
“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提到了‘命运’。”他问我。
“你刚来的时候我就感知到了,但因为那股气息和你的气息都非常平和,于是我没有多言。它对你做了什么吗?”
我知道他是在关心我,也没藏着掖着:“我最近和一只狐狸有交流,他和我提到了‘狐狸的秘密’,也提到了‘命运’,我想着我认识的,对神话传说十分了解并且不会骗我的人就只有你了,所以想来问问你是否知道其中的关键。”
结果真知道。我也知道了晴玉把我选成了他能够说真话的人。
我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这副神情在莫怀臻眼里大概是我被挟持了的象征,他立刻警惕地握住剑:“是它强迫的你吗?若是你需要,莫某必定倾尽全力。”
“好了,不用说半文言。”我安抚地按下他的剑柄,“他没给我造成影响,反倒还帮了我不少忙,你不必担心。
“我就是想知道和‘命运’相关的东西。”我说,“不过也没那么想知道。今天不是我请你吃饭吗?神情不要这么严肃啦,周围的人都以为你在cosplay呢。”
莫怀臻悻悻地收起剑。我们正坐在城市餐厅热推榜Top1的店里,周围鲜花环映,和剑影还是有些不容的。侍应生紧张地站在路上,不敢前进也不敢跑。见他终于安静下来,连忙跑过来把我们点的菜放在桌子上。
是些吃不饱但很出片的漂亮饭。这会儿倒是我对那把剑感兴趣了,我向莫怀臻讨要,把它放在桌子上拍照。
流动的银白色的光泽像月霜。剑锋十分美丽,冷冽的血腥味和另一种古怪的气味扑鼻,但能看出莫怀臻很珍惜它,毕竟剑穗的地方没有那种流苏,而是一个香囊。
还是香味好闻。
莫怀臻好奇地问我:“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觉得很酷而已。”我说,“我还没见过真剑——没想到这么沉。你能拎动它,真是厉害。”
“我能拿动它。”莫怀臻纠正我,他对这种事兴致缺缺,只能埋头吃饭,间隙和我聊天,“它拿着并不重,是我的同伴之一。若是你喜欢,我也可以带你去打一把。”
“我也能有吗?”我诧异道,“你带我去打,是你们家族的铁匠铺?”
“对。”他无所谓地说,“武器就是给人用的,倘若连对它真心感兴趣的人都无法拥有,那么,它,连同制造它的地方,存在于世都没有太大意义。”
他把餐具放下,我才发现他已经吃完了,而我这里还一点也没动。剑再次被收起,侍应生已习以为常地走走停停,关进剑鞘前它照出一点头顶的灯光。
我不想吃饭,把还没动过的餐盘推到莫怀臻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再次拿起餐具,动作利落地光盘行动。我用勺子戳开雪球,里面滚出巧克力岩浆。它一路淌到把芒果味的底座包裹,像火山喷发。
他又吃完了。
我慢吞吞地吃,莫怀臻坐在对面发呆。
我们坐在靠街景的那边的桌子,所以一转头就能看到外面代步工具乱停的风景。它至少毁掉了店内百分之三十的意境,剩下的就要看欣赏者对周围环境的要求以及记忆力如何。
不过这也方便了我们。观察外面的行人,看他们走动,午餐时间,神色焦急。无数人从远处途径这里,不知道是谁在专职尖叫谁又在拼尽全力跑步。
没人准备钻进这儿躲藏。
莫怀臻蓦地站起来,我跟着他。店门口景色依旧,但人们来时的方向可不同。那里燃烧着熊熊火焰,和我梦境中的不差多少。浓浓的黑烟弥漫在城市上空,不少人一边逃命一边拍照,骂骂咧咧的嘴,果断发送的手,我打开手机,同城内无数实时信息接踵而至,后台系统几乎崩溃,几次闪退卡顿。
“我得过去。你……”他低声和我说话,“你”字刚说出立刻顿住,看着我的眼睛,他点点头,“你也要注意安全。”
“当然。”我说。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没人比我更在意自己的安全。身体还有灵魂。种子还保持着鼓胀的姿态,我知道它曾经发芽。这足够了。
在相关单位工作的人还没有来。莫怀臻平淡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也一样接受了。他没有对我报以太大期望,只是任由我在其中做出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我熟门熟路地走到那栋房子里,敲门。
“进。”女人说。
我推开门。她还抱着那个睡得香甜的孩子,脸上的微笑温柔而神秘。
“你为什么一直在这儿?”这种问题在我脑袋里盘旋,但现在问出显然只是在说废话。我说:“这次我们还能一起出去吗?”
“我很高兴于阁下不论如何也要拯救别人于水火中的精神。不必反驳我,您身上火烧过的尘埃可以证明。”她语气柔和,“但您也知道,这毕竟是不可能的,不对吗?”
我掸掸衣服。
“您的宽恕总让我感到无尽的暖和,就像在数九寒冬烧起一炉热腾腾的火。”她继续说,“只是……”
我猛地跨过梦中增添的梁柱。我不再让她说话,忽视她的声音,拖着她向外跑。她舍不得她的孩子,所以我不必关注除她外的任何。
只要把她带出去。
烈火吞噬我的衣服和头发,灼烧我的手背我的脸颊,我不知道哪里的描述是真实的。梦境降临还是预测未来,我必须救她。无论我会不会死。
我知道晴玉的意思,他想说我和他的生命就此同长,因此我最好不要做些危险的事情。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也在我刚种下种子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吗?
但我不会那么做的。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心意。
我不会死。
用“它”和“他”只是因为莫怀臻不知道狐狸的性别)小莫不种族歧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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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 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