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客厅内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细微的风声经过。
长得像龚岩祁?
这怎么可能!
难道是楚璎看错了?还是意识之境受到了干扰,产生了与现实交融的扭曲幻象?
白翊的眉头紧皱,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他试图在模糊的记忆碎片中搜寻任何可能与龚岩祁相似的轮廓,但不知为何,越回想越头痛,最终除了跳痛的太阳穴,他一无所获。龚岩祁的样貌乃至灵魂,对他而言都是独一无二的新鲜印记,按理说,是与那古老时空格格不入的。
巧合吗?毕竟世间也会有极其相像,却毫无关系的人。
还是说……这其中隐藏着连他都未能窥破的秘密?
就在白翊陷入沉思,试图理清这匪夷所思的线索时,客厅里传来一阵窸窣声,紧接着,伴随着轻轻的敲门声,是龚岩祁略带睡意的语调在门外响起:
“白翊?屋里刚才什么动静?你没事吧?”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白翊瞬间回神,指尖微动,眼神示意楚璎赶快回避,一道银白色的光闪过,鹦鹉钥匙扣上的琉璃眼睛立刻暗淡无光,归于平静。
“没事。”白翊回应道,语气尽量保持平稳,“我不小心碰掉了东西。”
门外沉默了片刻,然后龚岩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明显的担忧:“真的没事?你要拿什么东西吗?脚踝有没有肿起来?白翊,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白翊闻言,看了一眼自己差点儿忘了要“演戏”的那完好无损的脚踝,几乎是下意识的,迅速侧身躺回床上,拉过薄被盖到腰间,将“受伤”的脚踝微微露出被子之外。
“……门没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让声音听起来略带一丝虚弱。
房门被轻轻推开,龚岩祁穿着睡衣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困倦,但眼神却十分清醒,写满了关切。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暖黄的光线柔和地洒在床上,将白翊银白色的发丝染上一层暖意,平日里清冷的脸庞此刻忽然柔和了许多,甚至显得有些脆弱。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脚疼得睡不着?”龚岩祁走到床边,俯身去查看白翊的脚踝,他动作轻柔,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雪白的皮肤,轻轻点了几下,“好像……倒是没肿,但扭伤有时候就是这样,过一阵子才更疼。”
他的指尖温热,满是蓬勃生气,与白翊微凉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那小心翼翼的触碰和毫不掩饰的担心,在白翊心里腾起火焰,将他心上的冰壳渐渐融化,一种混合着负罪感和难以言喻的贪恋悄然升起,愈发狂热的火焰将这份毫无保留的关怀吞噬殆尽,只留心上一隅未烬的星火。
“这样按会疼吗?”龚岩祁问。
“嗯…还…有点儿疼……”白翊垂下眼睫,避开龚岩祁过于专注的目光,不由得再次说了谎。
“哎,我就知道……”龚岩祁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自责,“也怪我,没及时拦住你,我去拿药油再给你揉揉,不赶紧把淤血揉开,明天肯定更难受。”
龚岩祁取来药油,再次熟练地搓热手掌,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握住白翊的脚踝,开始耐心地按摩。他的手法算不上专业,却认真专注,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满满的小心,生怕会弄疼眼前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房间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和衣料之间细微的摩擦声。龚岩祁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遮住了部分表情,但紧绷的下颌线显示出他的紧张。白翊靠在枕头上,静静地看着他。神明的视力极佳,即使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也能清晰地看到龚岩祁的脸,低垂的眼睫,挺直的鼻梁,以及那双总是带着锐利精明,此刻却盛满温柔的双眼。
脚踝传来的温热化作内心的安全感,白翊的心绪随龚岩祁的手掌起起伏伏。这个家伙,大半夜不睡觉,迷迷糊糊跑来给自己按揉本不存在的脚伤,该说他什么好呢?白翊忽然词穷,发现在他的认知里,似乎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精准地形容面前的凡人,愚蠢中透着可爱……
这时,楚璎的话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那个人,长得像龚岩祁”。
看着眼前这个全心全意为自己“治伤”的凡人,犹豫再三,白翊最终还是忍不住试探着开口道:
“龚岩祁。”
“嗯?”龚岩祁没有抬头,依旧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只是默默回应着。
“你的祖上,有没有做过官的?”白翊问得有些迟疑,毕竟这个问题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突兀。
龚岩祁按摩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脸上带着明显的错愕和好笑:“啊?做官?你大半夜的是不是说梦话呢?”他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探白翊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但发现手上沾着药油,于是又缩了回来,只是笑着摇摇头。
白翊又追问了一句:“到底有没有?你家的长辈没跟你聊过这些?”
龚岩祁挑挑眉:“也没什么好聊的啊,我家祖上八代都是平头老百姓,要是真出过什么大官,我还至于天天累死累活地查案,挣这点死工资吗?”
他的反应自然又真实,看不出任何隐瞒的痕迹,看来他并没说谎。白翊凝视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迷茫。也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历经千年,血脉传承,样貌相似也并不算多么离奇的事情。或许真的只是巧合吧……
白翊暗自思忖着,暂时将心中那份疑虑压下。
“哦。”
“怎么了?怎么想起问这个?”
“没事,就随便问问。”白翊淡淡地应了一句,不再多言。
龚岩祁虽然觉得他这问题问得古怪,但看他似乎不想多说,便也不再追问,只当他是因为脚疼睡不着才胡思乱想的。
揉了好一会儿,龚岩祁才停下动作,仔细看了看那依旧光洁如初,毫无红肿迹象的脚踝,心里也有些纳闷,怎么一点淤血的痕迹都没有?但见白翊还算舒缓的表情,他又觉得可能是神明体质和凡人不同,皮肤不会红肿,不过药油还是能起效的。
“好点没?”
“嗯,好多了。”白翊轻声说道。
“那就好,以后不许瞎逞强了。”龚岩祁松了口气,仔细替他的脚盖好被子,“睡吧,明天要是还疼就在家休息,别去队里了。”
“嗯。”白翊顺从地应了一声。
龚岩祁收拾好药油,又看了他一眼,确认他没什么不适,这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带上了门。
卧室里重新恢复宁静,白翊听着门外龚岩祁回到沙发床躺下的细微声响,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拂过刚刚被温柔按摩的脚踝,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温度,烫得他指尖一缩,脸颊也烧出了微红。
高傲的神明躺在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却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龚岩祁起床时见卧室门还关着,以为白翊还在睡,便放轻了动作。没想到他刚把牛奶热好,卧室门就打开了。
白翊换了一身米色休闲装,鼻梁上架着那副平光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简直就是个清纯男大。只是行动间,似乎依旧有些迟滞,那只昨晚“受伤”的右脚,落地时仿佛比左脚更轻一些,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
“你怎么起来了?脚还疼吗?”龚岩祁忙迎上去关切地问。
白翊却慢慢走到龚岩祁面前,淡淡一笑:“还有一点点,不碍事了。”
龚岩祁仔细观察着他的动作,还是有些担心:“真没事吗?要不今天你就在家休息吧,队里也没什么大事。”
“不行。”白翊立刻拒绝,语气坚定,“这案子到了关键阶段,我必须去,不只是为了林沫,还有楚璎和楚璃呢。”
“你看,刚说不许瞎逞强,你又来了是不是?”龚岩祁撇撇嘴,“想去上班,你先给我健步如飞走一圈再说。”
“我……”白翊语塞,他忽然有些后悔昨天“装瘸”装得太过投入,这下可好,龚岩祁居然当真不让他出门了。
眼见龚岩祁态度坚决,白翊冰蓝色的眼珠微微一转,计上心来,他微微皱起眉头,原本清冷的神情瞬间染上几分脆弱,抬眼望向龚岩祁,眼神里带着一丝依赖和恳求,声音也放软,满是委屈地小声道:“你难道要我一个人在家?”
龚岩祁一愣:“那怎么了?”
“可是…你不在,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总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
龚岩祁:“……”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极其不符合白翊人设的样子弄懵了。难不成…这个神明在依赖自己?
白翊这话说得含糊,却又恰到好处地戳中了龚岩祁心里最软的地方。看着他这副与平日里高傲模样截然不同的柔弱姿态,可怜巴巴,软软糯糯,龚岩祁哪里还硬得起心肠。
“我一个人在家,万一出点儿什么事……”
“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龚岩祁立刻投降,“但你得答应我,不许乱跑,尽量坐着休息,要是脚不舒服立刻告诉我,听见没?”
“嗯。”白翊乖巧地垂下眼睑,掩去眼底那一丝得逞的小傲娇。看吧,凡人就是凡人,还不是被神明轻松拿捏!
等到临出门时,龚岩祁还是不放心地一遍遍检查白翊的脚踝,说道:“要不我背你下楼吧,你别自己蹦哒了。”
白翊忽然想起,当初自己被龚岩祁“捡”回家的时候,就是被他一路背回来的,那宽厚坚实的背脊,带给他初到凡间满满的安全感,想起这些不知怎的,白翊耳根突然一热。他慌忙避开视线,指尖闪过一丝白光,紧接着,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一颗冰蓝色宝石的手杖凭空出现在他手中,样式典雅神秘,与他清冷的气质完美契合,手杖的长度在他垂下手臂时刚好触到地面。
“这是……”龚岩祁一愣。
“找个支撑,免得某人过度担心。”白翊淡笑着说,并且十分自然地将手杖点在身侧,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龚岩祁被眼前这人贵族般的气质惊到了,银发白皮、金丝眼镜、宝石手杖,真的像是从漫画古堡里走出来的王子一般。
他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像个庸俗的痴汉,最后还是被害羞的神明轻咳一声,这才让他回了神,转头假装很忙地找车钥匙,嘴里嘟囔着:“行吧行吧…我说不过你。”
小剧场:
白翊脚伤“痊愈”后,他的手杖转送给了龚岩祁。
龚岩祁仔细端详手杖顶端的冰蓝色宝石:“这玩意儿…能卖不少钱吧?”
白翊瞪眼:“敢卖你就死定了!”
龚岩祁:“当然不卖,这可是翼神大人第一次送我定情信物呢!”
白翊脸一红:“胡说八道什么……那是神域的赏赐!”
龚岩祁:“赏赐?你是指它还是你自己?”
白翊:“……”
龚岩祁笑嘻嘻地说:“没想到神域对待凡人还挺好,还管分配对象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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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第八十章 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