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赵炳琛谈完话,龚岩祁带着技术科的人又再次来到博物馆地下室。
昨晚被破坏的天窗已经用木板临时封住,地上散落的玻璃碎片也被清理干净。龚岩祁径直走向展柜西面的那堵墙,伸手敲了敲,是实心的,墙体纹丝未动。
“奇怪……”龚岩祁又用力推了几下,可是墙面坚硬如铁,完全没有昨晚那种水波纹般的触感。
张盛举着检测仪走过来:“龚队,是这墙有什么问题吗?”
龚岩祁叫张盛用检测仪去测试整面墙,发现回声完整且规律,他问张盛:“如果这面墙后有暗格或者密道,检测仪会测得出来吗?”
张盛看着仪器上的数据:“一般都能测得出来,像是暗格密道之类的,回音不可能这么规律。”
听了这话,龚岩祁不禁皱起眉头,张盛问道:“龚队,你是怀疑这墙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不是怀疑,我明明亲眼……”龚岩祁话说到一半,突然又住了口,在还没弄清情况之前,他还不能将昨晚的实情泄露出去,毕竟昨晚发生的一切有些太过匪夷所思了。
“没有,我只是猜测。”龚岩祁说着,便叫张盛带人去地下室其他角落找找有没有什么遗落的线索。
待大伙儿四散走远,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白翊的电话。
“怎么了?”白翊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清清冷冷的,却莫名让人安心。
龚岩祁走到角落,压低声音说道:“昨晚那面墙现在变成实心的了,不管我怎么敲都没反应。”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就听白翊突然说道:“我们可能中计了。”
“什么意思?”
“昨晚我以为,那面墙是个幻象,但既然地下室存在幻象,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墙后的甬道、密室才是幻象本身,而墙体却是真实存在的。”
白翊的话叫龚岩祁也不禁陷入沉思,他想了想说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被幻象蒙骗了?”
“没错,我昨夜静下心来仔细梳理了一遍,密室中的青铜鼎,血水,甚至于李小七,或许都是幻象,”白翊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些幻象只是想迷惑我的心智,让我使用解除天罚的神力,从而伤害自己。”
龚岩祁心头一紧:“你是说,昨晚那个‘李小七’也是假的?”
“不一定完全是假的,但肯定被操控了。”白翊顿了顿,“怨气可以幻化成任何形态,尤其是被天罚标记过的灵魂,更容易被利用。不然的话,为何李小七的声音是哀怨粗旷的男人声音,他死的时候年龄只有十二岁,正常情况下,灵魂的声音会停留在肉身死亡的那一刻。”
龚岩祁的眉头越皱越紧:“所以,幕后黑手制造了这幻象,其实是想故意引你去解除天罚,想借此机会耗尽你的神力?”
“很有这个可能,又或许,是想骗取我的神血也说不定,总之,我差一点儿就中计了。”白翊轻叹道。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龚岩祁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吃午饭了吗?”
白翊被这跳跃的话题问得一愣:“…还…还没。”
“冰箱第二层还有些排骨,热一下再吃,别吃凉的。”龚岩祁不放心似的叮嘱着,“还有,你别再自己偷偷跑出去,就算是来找我也不行,有事等我回去再说,听到了吗?”
他不只担心白翊甩着那一双大翅膀走在路上会引人围观,更害怕他单独出门会被图谋不轨之人盯上,毕竟这幕后黑手针对的自始至终都是白翊,既然之前他说在自己家里连弑灵者都攻击不了他,那无论如何,自己家房子应该是安全的。
电话那头的白翊轻轻“嗯”了一声,就在龚岩祁刚想挂断电话之前,突然开口叫住了他:“龚岩祁!”
“还有事?”
“……对不起。”
龚岩祁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为昨晚的事……”白翊的声音很轻很柔,却格外清晰,一字一句传进龚岩祁的耳朵里,在他脑中炸开了花。
龚岩祁举着手机愣在原地,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又暖又涨。他强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轻松地回道:“咳,多大点事儿,我早忘了!”
听电话里没了声音,龚岩祁开口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白翊捏着电话的手指微微收紧,冰蓝色的眼眸闪烁不定,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你的伤……”
龚岩祁:“我的伤怎么了?”
白翊的羽翼不安地轻颤着,舔了舔嘴唇:“我是说,你如果伤口疼的话……”
“不疼。”
“我是说万一疼……”
“真不疼。”
白翊气恼地抿抿唇:“…算了…没事了。”
龚岩祁想象着电话那头高傲的神明吃瘪的表情,不禁会心一笑:“担心我就直说。”
“谁担心你!”白翊倒是回得很快。
“不担心我,你昨天那么晚还要去博物馆找我,不就是怕我旧伤复发疼死在外面吗?”
“你……”白翊脸颊微红,幸好隔着电话没人能看到,“你少自作多情!我是怕你死在外面没人帮你收尸。”
“你看你看,这么关心我,连我死了都要带走我的尸体,翼神大人,你多少有点儿变态哦!”
白翊气恼至极,没说半个字就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龚岩祁见“调戏”神明奏效,便心满意足地收起手机。
他还在回味记忆中白翊红着脸的模样,一转身,差点儿撞上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庄延。
“哎!你这孩子,吓我一跳!”
“师傅,您脸怎么这么红?”庄延一脸疑惑。
“我……热!”龚岩祁板着脸推开他,还煞有其事地揪起领口忽扇了几下,慌忙转回正题问庄延:“怎么样?找到什么新线索吗?”
庄延赶紧汇报:“技术科说地下室的所有墙面均没有近期遭到破坏的痕迹,但是在天窗外的灌木丛里发现了几根黑色羽毛,已经送去化验了。”
龚岩祁点点头:“留两个人继续勘查,剩下的人跟我先回警队。”
“知道了师傅。”
回去的路上,龚岩祁开车,等红灯时,他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庄延看着刚刚错过的路口,不解地问:“师傅,咱们现在去哪?不是回队里吗?”
龚岩祁一愣,随即找了个借口:“哦…我想先去趟医院看看徐伟。”
红灯变绿,车子重新启动,汇入车流,庄延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人,开口道:“师傅,那个…我见您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龚岩祁道:“没事,刚才在想事情,走神儿了。”
庄延便又问道:“师傅,昨晚地下室里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黑烟,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是鬼吗?”
龚岩祁沉了片刻,故作从容地说:“别胡说八道的!光天化日之下哪儿来的鬼?”
“师傅,昨天是晚上。”
“晚上也没有!堂堂人民警察,少给我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那些黑烟…可能只是一些毒气,用来迷惑感官的,医生不是也说徐伟没事吗,要是他真被什么鬼怪攻击了,你觉得他还能活到现在?”
庄延似懂非懂,半信半疑地点点头,说了句:“哦。”
龚岩祁见好歹把这小徒弟给搪塞过去,于是悄悄松了口气。这时,天上飞过一只纯白的鸟,龚岩祁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白翊的脸,想到他早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还有刚才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话语,龚岩祁心里就像滚过一团冷炙的火苗,不烫不疼,却揪心。
他突然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庄延,你说…如果有人明明很关心你,却非要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这是什么心理?”
庄延瞪大眼睛,微微皱眉道:“啊?这……我也没谈过恋爱,不太清楚啊。”
龚岩祁一脚急刹车停在路口等候线上:“谁…谁说是谈恋爱了!”
庄延一脸疑惑:“不是谈恋爱吗?可是这种‘欲擒故纵’的心态真的很像电视剧里暧昧期的情侣小把戏啊。”
“暧昧……”龚岩祁反复品味着这两个字,
这时,变灯了,后面的车子纷纷鸣笛催促,他一脚油门差点踩过头,车子猛地蹿了出去。庄延被惯性甩在座椅靠背上,这突如其来的推背感让他吓得赶紧抓住扶手。
“师傅…你怎么了?”
“什么欲擒故纵!”龚岩祁耳根微微发烫,“我是说…就是普通朋友之间的那种。”
庄延眨巴着眼睛:“哦,那师傅,这个‘朋友’是不是经常用嫌弃的眼神看你,但又总在你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冲过来?”
龚岩祁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他想起断龙山上白翊费尽全力把他从车里拽出来的样子。
“这个‘朋友’是不是总嘴上说着厌烦,却会乖乖听你的每句话?”
龚岩祁的眼前闪过白翊气鼓鼓地“服从”他的指示时,乖巧的模样。
“他是不是明明不舍得,也会把自己喜欢的东西二话不说让给你?”
那天白翊为了留下他而递过来的电视遥控器,还在茶几上好好地摆放着……
“够了!”龚岩祁突然气恼地吼道,“我都说了不是白翊!”
车内瞬间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儿,庄延委屈巴巴地缩在副驾驶,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那个…师傅…我也没提白顾问啊……”
龚岩祁这才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他恼羞成怒,恶狠狠地瞪了小徒弟一眼:“闭嘴!再多问就下车自己跑回去!”
“哦……”
小徒弟猛点头,不敢再多说半个字,只默默在心里记下:师傅好像喜欢口是心非型的……比如说,白顾问?
小剧场:
庄延坐在副驾驶上不敢乱动,余光瞥见龚岩祁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焦躁地敲击着。
“那个……”龚岩祁突然轻咳一声,“我有一个朋友……”
庄延立刻竖起耳朵:“师傅您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朋友!”龚岩祁耳尖微红,“就是…如果他和另一个人互相…咳…有好感,但其中一个总是口是心非……”
“就像白顾问对您那样?”庄延天真地眨着眼睛。
“都说了不是我!”龚岩祁急躁得差点儿把方向盘捏碎。
“可是师傅,”庄延委屈巴巴地指着龚岩祁的手机,“您手机屏保都是白顾问的照片……”
龚岩祁瞥了一眼,低声怒骂道:“卧槽!肯定是那家伙背着我偷偷换的!”
“白顾问知道您的手机密码?”
“你闭嘴!”
庄延老老实实地闭上嘴,看着龚岩祁手机屏幕上白翊帅气又可爱的自拍照,心里默默记下:
白顾问,自恋!
师傅?…暗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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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口是心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