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不回去?!”龚岩祁瞪大眼睛,看着窗外扑腾的白翊,很是惊讶。幸好现在是晚上,要是大白天的一直巨型“大鸟”飞过医院上空,恐怕就要闹出重磅新闻了。
这时,阴沉的天空突然下起小雨,噼里啪啦地打在白翊身上,慢慢将他的羽毛淋湿。雨水顺着银白色的发丝滑落,打湿的羽毛紧贴在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只落汤鸡。那双傲人的冰蓝色眼眸,此刻湿漉漉的,带着几分委屈,白翊活像只被主人关在门外的可怜小猫。
龚岩祁挣扎着要下床,却被程风按住。
“别动!我去吧。”程风走到窗边拉开锁扣,一阵寒风裹挟着雨水的潮湿涌入病房,没了窗户的阻挡,更能看清他眼睛里写满的狼狈。
真是又可气又可笑。
龚岩祁本来想嘲笑两句,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还傻站着干嘛,等着被雷劈吗?还不快进来!”
白翊扑腾着翅膀从窗户挤进来,湿透的羽毛甩了龚岩祁一身水。
“喂!你…”龚岩祁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翊随意甩掉的两根羽毛糊住了嘴。
“咳咳…咳……”龚岩祁被呛了一口,咳得肋骨疼。
白翊赶紧停下动作,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担心地皱了皱眉:“你…没事吧?”
龚岩祁气儿没喘匀,还说不出话来,只无奈地瞥了眼面前的家伙,摆了摆手。
程风见状,识趣地后退了两步:“我去给你买点儿吃的,你们先聊。”说完,他便迅速溜出病房,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病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心电监护仪规律的“嘀嘀”声。白翊站在窗边,羽翼上的水珠滴落在瓷砖地面上,形成一小滩水洼。他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加苍白,不知是不是冻得,双手在微微颤抖着。
“你……”龚岩祁刚要开口,一阵疼痛从肋骨处传来,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白翊立刻冲到床边,羽翼无意识地展开,差点打翻一旁的输液架:“别乱动!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没事,”龚岩祁咬牙忍痛,目光却落在白翊的翅膀上,“你的翅膀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收不回去?”
白翊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右翼的伤口:“可能是神力消耗过度,暂时失控了。”
“是因为救我?”龚岩祁的声音有些低沉。
白翊犹豫片刻说道:“不全是。”
他在断龙山顶的古宅中,为了召唤龙鳞的感应而刺伤了自己,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他的羽翼出了问题。
龚岩祁察觉到他似乎在隐瞒什么,便皱着眉头问他:“你去断龙山做什么?”
白翊的手轻轻颤抖着,他抬眼与龚岩祁对视片刻,又迅速移开了视线:“我想去找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白翊的羽翼不自觉地收拢,但却像是被卡住一样,根本收不回去,几根湿漉漉的羽毛飘落在地面上,融入那些小水洼,在上面轻旋打转。他沉默地走到窗边,望着被雨水模糊的街景,眼神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那场错误的审判,我的确冤枉了一个无辜的人。”他终于开了口。
龚岩祁怔住了,在他的印象里,白翊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容置疑的高傲神明,何时见过他如此落败的模样。
龚岩祁想起白翊在卢正南的尸体旁说过的那句话:我曾用错了天罚,冤枉了好人。于是,他试探着问道:“是和那艘沉船有关吗?”
白翊转过身,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有神明的威严,又带着几分隐忍的脆弱。
“是的。”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就因为你之前掉落的那片黑羽?”
白翊摇摇头:“断龙山顶有座古宅,里面有龙狱守留下的‘鉴真镜’。”
龚岩祁听不懂:“‘鉴真镜’是什么?龙狱守又是什么?”
白翊道:“龙狱守是龙族的统帅,之前跟你说过,上古时期神域为了判定凡人的罪罚,特定界神执掌律令之书,翼神执掌审判之羽。然而,为了维持罪罚审判的公平性,便特意命龙族来记录真相,监督界神和翼神的审判职责,那‘鉴真镜’就是龙族记录审判的圣物。”
原来如此,龚岩祁想了想说道:“那断龙山顶的,就是龙狱守的老宅?”
白翊:“一千多年前,最后一任龙狱守因故殒身,所以,断龙山从此便成了荒山。但‘鉴真镜’还在,所以还可以为后人所用。”
这时,龚岩祁无意中看到白翊左胸口似乎有一道新伤,透过衣领若隐若现。
“你受伤了?”他皱起眉头问道。
白翊下意识遮掩了一下:“使用‘鉴真镜’需要付出代价,不是随便都可以的。”
“什么代价?”
“血契。”白翊的睫毛微微垂下,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只有我的血才能让‘鉴真镜’有反应。”
龚岩祁听得云里雾里的,刚要继续追问,病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年纪稍长一些护士推着换药车进来,看到白翊背后的翅膀时,手一晃,药车上的大瓶消毒酒精差点儿撒一地。
护士瞪大眼睛:“这…这是…”
龚岩祁反应极快,赶紧说道:“cosplay!我表弟是动漫社的,刚参加完漫展就听说我出车祸,这不,都来不及卸妆就赶到医院来了。”
白翊僵在原地,睫毛轻轻颤动,显然面对这种拙劣的谎言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
“哦,是吗…”护士将信将疑地扶起酒精瓶子,叹了口气,“现在年轻人的爱好真是很特别。”
她感叹着走到床边,掀开龚岩祁的病号服检查伤口:“你的肋骨需要静养,至少两周不能剧烈运动。”
龚岩祁点头应和着,余光却瞥见白翊乖乖地靠墙站着,身上还在湿哒哒地滴水,于是他跟护士说道:“那个,护士姐姐,能麻烦你先给我表弟找条毛巾吗?他淋雨了。”
护士看了白翊一眼,转身去拿毛巾递给他,这时,她才近距离看清白翊的脸,便笑着说:“是个俊俏的小帅哥啊,多大了?大学毕业没有?”
“我…”白翊接过毛巾,却下意识后退,他有些不太习惯凡人如此近距离的注视和盘问。
龚岩祁赶紧开口解围:“我表弟今年20了 ,还没毕业,还是个孩子呢,不太会说话,护士姐姐你别搭理他,你快来看看我这肋骨,还有点儿疼是怎么回事?”
龚岩祁把护士的注意力吸引回来后,偷偷朝白翊挤了个眼神儿,白翊撇撇嘴,低头默默拿毛巾擦着头发。
护士检查过他的肋骨之后,准备为他皮肤上的外伤上药,消毒棉球擦到左手肘时,忽然看到他手腕上的那几道狰狞的刀痕。一直戴着的黑色护腕早就在抢救时被医生摘下,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所以他手腕上的伤疤一览无余。那些伤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只剩一道浅浅的白印,但明显是新伤旧伤重叠在一起,看着就有些骇人。
护士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龚警官,你这伤口……”她压低声音,似乎在努力措辞,“如果你有任何心理困扰,我们医院也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龚岩祁愣了一下,尴尬地抽回手,笑着说道:“没有没有,您误会了,我这是追捕嫌犯时不小心被铁丝网划伤的。”
护士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最终叹了口气:“年轻人,生命很宝贵,不要因为一时想不开就……”
“真的只是个意外。”龚岩祁打断她,坚定的眨眨眼,一脸无辜。
护士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换好药后便离开了病房。门关上的瞬间,白翊立刻走到床边,伸手去抓龚岩祁的左手腕。
“让我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上次不是跟你解释过了。”龚岩祁猛地缩回手,却牵动了肋骨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白翊不敢再有什么大动作,他沉默了片刻开口道:“连护士都不相信你的话,你把我当傻子骗?”
龚岩祁笑了:“我哪敢啊翼神大人,骗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这真的是意外划伤的,要不然我带你去之前抓逃犯的地方,给你指出来是哪个铁丝网?”
白翊死死盯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张开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
龚岩祁如获大赦,赶紧接起电话:“喂,庄延。”
“师傅!您终于醒了,好点儿了吗?伤还疼吗?您开车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可把我们都吓坏了!”庄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絮絮叨叨,吵吵嚷嚷的,听得龚岩祁耳朵疼。
“停!停!我没事儿,一时半会死不了,你告诉大伙儿别担心,我很快就能回去上班。”
庄延在电话里说道:“师傅您多歇几天没关系,队里有我们呢,就是…有些大局还得您来主持。”
龚岩祁无奈地撇撇嘴:“我就知道你小子给我打电话不只是慰问,说吧,还有什么事?”
庄延嘿嘿一笑,说道:“师傅,我们在卢正南家发现了一些线索,他书房抽屉里有一份他亲笔的手稿,上面详细记录了那四十九只镀金雀鸟的来历。”
龚岩祁问:“什么来历?”
“手稿上写着,这些金雀是1069年一艘商船上的货物,准备运到汴京的贡品,但那艘船根本不是因为意外沉没的,而是一场有预谋的屠杀,当时船上的人全部遇难。而且卢正南还写着,那些遇难者的怨魂附在了这些金雀上,这就有点儿扯了。”
龚岩祁的眉头越皱越紧:“继续说。”
“这些手稿的最后几页,全是重复的两个字,‘归巢’。而且……”庄延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在卢正南的书桌抽屉里还发现了一张照片,是他和温亭的合影。”
“什么?”龚岩祁猛地抬头,“把照片发过来我看看,我…嘶…”肋骨突然的抽痛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师傅你没事吧?”庄延关切地问。
“没事,你们先继续调查,我明天就出院。”
挂断电话,病房再次陷入沉默。白翊的羽翼轻轻扇动,银白色的光芒在两人之间流转。他冷着脸看向龚岩祁:“明天出院?你在做梦?”
龚岩祁咧嘴一笑:“怎么,翼神大人要拦我?”
没想到白翊突然俯下身,双手撑在病床两侧,巨大的羽翼展开将龚岩祁笼罩在其阴影之中,冰蓝色的眼眸里似乎燃着怒火,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若敢擅自出院,我会用神力把你钉在这张床上,直到你痊愈为止,不信就试试!”
小剧场:
龚岩祁偷偷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白翊突然睁开假寐的眼睛,羽翼张开,“唰”地一下堵住门口:“去哪儿?”
龚岩祁笑笑:“就…上个厕所。”
白翊:“病房里有卫生间。”
龚岩祁:“我想吃楼下的小笼包。”
白翊羽翼一卷把人按回床上:“程风一会儿就送饭来。”
龚岩祁:“你这是非法拘禁!”
白翊淡定地给病床又加了道神力结界:“你懂个屁!这叫‘强制医疗监护’。”
门外偷听的护士们兴奋地尖叫着:“啊啊啊!cosplay小帅哥上演霸道病娇强制爱,磕到了磕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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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龙狱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