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亭站在警局大楼前,抬头望着眼前灰色的建筑。雨水冲刷后的墙壁阴森潮湿,一楼的玻璃幕墙反射出冷光,映出他修长的身影和那张永远挂着微笑的脸。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袖口,推了推眼镜,迈步走进大厅。
前台的年轻女警员抬起头,认出了他,便微笑着询问道:“温律师,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温亭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米色信封,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展示艺术品。他开口道:“我来送周夫人的感谢信。”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周夫人说,多亏了各位的配合,才能让周先生早日入土为安。”
温亭的谦和温柔让年轻小女警不禁脸颊泛红,她接过信封,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温亭的手背,立刻像触电般缩了回来:“抱歉…我这就转交给领导。”
“没关系。”温亭依旧是温和地笑着,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不远处走廊拐角一闪而过的一抹身影上。
“请问,负责周先生案子的警官在吗?周夫人想让我替她当面表达谢意。”
“龚队他们应该在二楼办公室,请稍等一下,我……”
“谢谢。”没等她说完,温亭就微微颔首道谢,拿回那封感谢信,迈着稳健的步伐朝电梯走去。
“诶,温…温律师……”女警员望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明明是个彬彬有礼的绅士,可刚才对视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抹冷厉的眼神,威慑力极强。
电梯门缓缓关闭,温亭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他盯着金属门上自己的影子,慢慢摘下眼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丝绒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镜片。镜片后的眼睛虽然温润,却隐约泛着淡金色的光泽。
找到你了……
他抬起头,笑容里似乎带着某种怪异的兴奋。
“这是什么鬼天气,阴成这样又不下雨。”古晓骊抱着一叠文件走进办公室,顺手打开了灯,“龚队,楼下服务台说周世雍的妻子派人送感谢信来了。”
龚岩祁头也不抬地继续敲键盘:“是么,她还挺识时务。”
“不是我说,这案子就这么结了吗?连尸体都下葬了。”古晓骊道,“明明还有那么多疑点,就因为市局一句话……”
“晓骊,”龚岩祁看了她一眼,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说错话,以免隔墙有耳。
“我就是觉得憋屈,”古晓骊压低了声音,“尸检报告上那些异常数据怎么解释?监控视频里的现象也没说法……”
“不算结案,”龚岩祁打断了她的话,“不过是尸体被他们领走安葬而已,市局的批文上只说为了安抚家属,可以将周世雍的尸体下葬到墓园,但没准许火化,其实就是给我们留了后路。”
无论周家在市里有什么关系,这会儿都不是公开讨论的好时候。龚岩祁说完这话,目光转向一旁的白翊。
白翊此时正靠坐在窗边,手里把玩着那两枚从墓地带来的铜钱。他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龚岩祁知道,他应该也是满肚子的疑问无处寻答案,毕竟这位神明大人的感官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声轻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门口。只见温亭站在那里,嘴角挂着微笑:“打扰了,我是来送周夫人的感谢信的,顺便代周夫人亲口向龚队长致谢。”
他说着话,目光在办公室里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白翊身上:“当然,还有其他各位警官。”
白翊匆忙将手中的铜钱攥到手心里握紧,龚岩祁也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温律师客气,天气不好,还让你亲自跑一趟。”
白翊转过头来,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温亭。在他的视野中,温亭头上的因果丝依然泛着浅金色。
温亭缓步走向白翊,目光在他银白色的短发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扬起说道:“白顾问,上次见面太匆忙,没来得及好好认识。”
白翊冷淡地抬眼看着他,没有说话。
温亭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温和:“不知为何,我觉得白顾问很特别,尤其是这头银发,在东方人中很少见。”
“家族遗传。”白翊简短地回答。
温亭又继续问道:“听说白顾问专攻特殊现象案件?不知道对民间信仰有没有什么研究?”
龚岩祁见状,不动声色地挡在两人之间,接了话茬儿:“难不成温律师对这方面感兴趣?”
“只是好奇。”温亭笑了笑,“周先生的死讯在业界闹得沸沸扬扬,敬济堂也受到了牵连,又是查账,又是安抚家属的,没少折腾。所以作为周先生生前的律师,我想多了解一些,看看这敬济堂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是不是真的假借慈善之名贪污了周先生的善款,毕竟他们都崇尚一个叫做‘翼神’的神明。”
听了他的话,白翊突然开口:“那温律师相信这世上有神吗?”
温亭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作为律师,我更相信证据。不过……”他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翊一眼,“如果真有神明存在,我想,应该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龚岩祁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接过温亭手里的信封,清了清嗓子说道:“温律师,信我收下,如果没别的事,我们还要继续工作。”
温亭识趣地点点头:“那好,我就先走了。对了,如果龚队长今后在调查敬济堂方面需要协助,随时可以联系我,毕竟我对世祥集团的业务比较熟悉,兴许可以帮上忙。”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色名片递给龚岩祁:“这张名片上,是我私人的联系方式。”
温亭离开之前,又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白翊,微微一笑道:“白顾问若有需要,也可以打上面的电话找我,温某随时敬候。”
等温亭离开后,古晓骊小声嘀咕着:“这人怎么怪怪的……”
龚岩祁盯着手中的名片,眉头紧锁。白翊走过来,从他手中抽走名片,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名片上的水印图案,那是一架天平,律政界的象征,只不过这架天平的两端,好像放着什么东西,水印是浅灰色的,有些看不清楚。
“是律令之书和审判之羽。”白翊微微皱眉道。
“什么意思?”龚岩祁问。
白翊指着天平的两端:“这上面的图案,是一本打开的书,和一支竖立的羽毛。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天界的律令之书和审判之羽。审判之羽是我……”
白翊说着,突然顿住,看了眼办公室里其他警员,马上改口继续道:“审判之羽属于翼神,而律令之书则属于界神。”
“界神?这又是什么?”龚岩祁疑惑。
白翊道:“界神和翼神,是掌管人类罪罚的两个神明,翼神的审判之羽执行天罚,而界神的律令之书,则是用来判定有罪之人,并界定刑罚和规则的律书。”
突然又冒出来一个“界神”,让龚岩祁脑子更混乱了些:“这么说来,翼神的审判之羽不是天罚唯一执行标准?”
“当然,这都是为了天罚的公正性,翼神和界神既为合作关系,却又相互制约,确保了天界不会滥用天罚。”
白翊说完这番话,忽然发现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白翊瞬间有些不知所措,略显尴尬地摸摸鼻尖:“怎…怎么了?”
庄延一脸崇拜地感叹道:“白顾问,你懂得真多,竟然连神学都这么了解!”
古晓骊也笑着问道:“小帅哥,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些天我上网查了那么多资料,愣是从没看到过。翼神和什么神来着?”
“是……”白翊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解释。
龚岩祁忙说道:“顾问嘛,自然比你们懂得多,不然警队请他来干嘛!行了,你们几个该干嘛干嘛去!别一有点儿新鲜事儿就趁机摸鱼,周世雍的案子可还没结呢啊,敬济堂给我继续深挖,哪怕周世雍死因的确是心源性猝死,但总要有诱因,挖地三尺也得把背后的那只‘鬼’给我找出来!”
“哦,好吧。”
“知道了,师傅。”
见大家重新投入工作,龚岩祁把白翊拉到自己工位的玻璃隔段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刚才的意思是,有可能温亭是知道关于‘天罚’的事,所以才在名片上设计了这样的图案?”
白翊想了想道:“又或许,他是崇拜神明也说不定。”
龚岩祁眯起眼睛:“崇拜?你指翼神还是界神?”
白翊笑了笑:“若非要选一个,我猜,应该是前者。”
龚岩祁白了他一眼:“自恋……”
这时,他突然想起温亭看向白翊的眼神,还有那些明显在套近乎的话语,龚岩祁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不爽,他开口道:“你离他远点儿,我总觉得,他对你总是特别关注。”
白翊挑眉看他:“那怎么了?”
“说不定他在怀疑你的身份,毕竟他了解…神学,要是他看穿了你,岂不是麻烦了!”
白翊丝毫不在意似的冷哼一声:“看穿我?你想多了,我可是翼…”
“翼什么翼!”龚岩祁打断了他的话,撇了一眼办公室里的同事们,低声道,“反正就是不能跟他走得太近,你给我记住!”
白翊耸耸肩,没有说什么,只是摊开掌心,将那两枚铜钱在手心里掂了掂说道:“我其实倒挺想私下约他见面,试探一下他对这花钱的看法,因为我刚才看着这上面的图案,忽然记起,这两枚花钱其实是‘锁魂钱’。”
龚岩祁不解:“什么叫‘锁魂钱’?”他说着,又微微皱眉,“等会儿,你还想私下约他?”
白翊自动忽略了他的第二个问题,只开口道:“锁魂钱是古代用来禁锢亡魂的物件儿,人们认为将这样特制的花钱埋在死者身旁,可以防止亡魂作祟,一般都是用来镇阴宅的。”
龚岩祁想了想道:“所以温亭在周世雍墓碑下面放这个,是想……”
“要么是为了困住周世雍的魂魄,要么…”白翊眼神一变,“是为了防止别的什么东西出来。”
龚岩祁接过铜钱仔细观察:“所以,他才效仿古人用此法镇阴宅?他一个律师,竟然还信风水吗?”
白翊道:“镇阴宅的锁魂钱,一般会有四枚,我们应该再去一次墓园,印证一下我的猜测。最好今晚就去,免得夜长梦多,当然,如果你不怕夜半闹鬼的话。”
龚岩祁哼笑一声:“鬼?谁怕谁还不一定呢!”
笑话!有神明罩着,怕什么鬼啊!
小剧场:
温亭刚离开办公室,古晓骊就凑到徐伟旁边嘀咕着:“看见没有,温律师长得真帅啊,那气质绝了!”
徐伟还没说什么,却被身后的龚岩祁听见,他撇撇嘴:“帅什么帅,戴个眼镜故意装斯文。”
白翊正在翻看温亭的名片,随口道:“别说,他眼镜挺好看的。”
龚岩祁立刻夺过他手上的名片:“这种镀金边的眼镜最俗气!”
白翊摘下自己脸上的眼镜:“比某人的眼光强。”
龚岩祁:“笑话!简直没有可比性好吗!”
这时,庄延在一旁弱弱举手道:“那个,温律师来电话说,想约白顾问单独……”
“不准去!”龚岩祁拍桌而起,发现全办公室都在看他,尴尬地咳嗽两声:“我的意思是,案子还没结,谁都不许私下跟他见面!”
古晓骊小声跟庄延和徐伟嘀咕着:“要不咱今天中午吃饺子吧,不用买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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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温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