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洒在沙发上,龚岩祁在这刺眼的冬日暖阳里醒来。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卧室门口,悄悄开了道门缝,见床上裹着被子的神明睡得很沉,银白的短发在晨曦中几乎透明。
这几日白翊是真的累了,每天都因回不去神域的事,心神俱疲,昨晚更是听他在卧室里辗转反侧到快半夜才安稳睡下,所以龚岩祁并不打算吵醒他,只无声地走进浴室,锁上门。
镜子里的男人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色,他拧开水龙头,将冷水扑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些。然后,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医用采血针,是他从程风的法医室顺来的,本来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看来,是时候了。
针尖刺破指腹时,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鲜红的血珠涌出,滴进一只小小的玻璃瓶里。五滴…十滴……赤焰的红色刺激着视觉神经,但龚岩祁却甘之如饴,直到积攒够小半瓶,他才用纸巾按压住伤口。
还好,指腹的伤口愈合得快,不易被人发现。其实不止指腹,龚岩祁自认为自己身体素质极佳,从小就比同龄人有力气,磕了碰了也好得很快。当上警察之后,更是大大小小的伤痛不断,但他往往只歇个半天就能恢复精神,伤口更是愈合得比别人都快,就因为这个,他还被徐伟调侃说是“天选刑警”,生来就是为了跟恶人拼搏冲在第一线的。
厨房里,微波炉“叮”的一声将龚岩祁的思绪拉回。他忙用酒精棉片擦了擦指腹,那里已经只剩一个小红点。采血针被重新藏进抽屉夹层的剃须刀盒子里,玻璃瓶装进上衣口袋。
来到厨房,他将热好的牛奶倒入杯中,然后小心地把那半瓶血混进去几滴。赤红的液体在乳白色牛奶中旋转,渐渐融为一体,变成淡淡的粉,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煎蛋在锅里滋滋作响,他往上面淋了许多番茄酱,鲜红的酱汁掩盖了滴在蛋黄上的几滴血液。
一切看起来完美无暇,龚岩祁收拾停当,拿了个黑色护腕遮住了左手腕上几道浅浅的刀痕,那是前几天他尝试不同取血方式时留下的疤痕。手腕的血管更明显,取血量也更大,但伤口太显眼,只能偶尔用。
龚岩祁端着餐盘放到餐桌上,然后打开卧室的门走进去,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被子里的人,就这么看了许久,当他意识到自己嘴角不自觉上扬出轻微的弧度,龚岩祁忙回了神,轻轻叹了口气,抬脚踢了踢床边:“喂!起床!”
白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里雾蒙蒙的。他将被子拉到下巴,扁扁嘴问道:“几点了?”
“还知道问几点?我上班都要迟到了!”
“你上你的班,关我什么事……”
“嘿!这话说的,我去上班,你在家里睡大头觉?不行,我心里不平衡,你赶紧起来!”
白翊没办法,懒得跟龚岩祁废话,只好丧着一张脸起床。磨磨蹭蹭收拾好,走到餐桌边坐下。不得不说,人间能让他体会到幸福的事,莫过于有无数美味的食物。所以他看到香喷喷的早饭时,起床气便散了一大半。
接过牛奶喝了一大口,嘴角沾上一点奶沫,龚岩祁下意识伸手想帮他擦,却又在半空停住,转个方向抽了张纸巾扔过去:“擦嘴。”
早起的神明乖巧又顺从,擦干净嘴巴,举着叉子小口吃煎蛋,吃了几口突然抬头:“你放糖了?”
“啊?”龚岩祁心跳一滞,“哦…这个牌子的番茄酱第一次买……怎么?不好吃?”
“嗯…还可以。”
龚岩祁看着白翊将食物吃得干干净净,瓷白的脸颊在晨光中似乎没那么黯淡了,反而渐渐有了红润的气色。
这就够了。
龚岩祁转身去厨房洗碗,水流冲走盘子上残留的鲜红色番茄酱,也冲走最后一点证据。
看来明天要换种方式,指腹取血太慢,一天只能挤这么一点点,不行还是手腕吧。他瞥了眼挂在衣架上的裤子,后口袋里放着一把警用匕首,刀刃锋利,伤口整齐,取完血用创可贴就能贴住。
“龚岩祁。”
“啊…干嘛?”白翊突然喊他,叫他心里一紧,手里的盘子差点儿没拿稳,毕竟有些“做贼心虚”。
白翊走到厨房门口倚着门边,懒懒地说道:“你们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原来是问案子的事儿,龚岩祁悄悄松了口气,笑着道:“怎么?翼神大人要帮忙?”
“我帮得还少吗!”白翊翻了个白眼儿,“都几天了还没找到凶手,你们凡人就这点儿本事?”
见白翊又开始怼天怼地,便知他差不多恢复了精神,也就放了心。碗盘清洗干净放进碗橱,龚岩祁转身靠在灶台边,一边擦手一边说道:“办案是要讲究证据的,不是随便抓回来个人就能当成凶手。”
白翊挑挑眉:“哦?可当初你抓我的时候,倒是没有半点儿犹豫,也没见你拿出什么有利证据啊。”
“我那是……”难得被噎住话的龚队不禁一愣,看着白翊脸上那调侃的笑意,龚岩祁轻声叹气,笑道,“我就是想抓你,怎么?不服?不服你弄死我。”
神明不可轻易杀害凡人,白翊更加不会伤害无辜的人,龚岩祁是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地挑战这个翼神大人的底线。
果然,白翊拿他没辙,但也不失神明的威严,瞪了他一眼道:“你最好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到时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说到这儿,龚岩祁突然想到一个一直存疑的问题:“对了,你这翼神到底是管什么的?你之前说的‘代天行罚,执掌审判’,是什么意思?”
白翊神色严肃认真地说道:“自古以来,翼神是天界实施天罚的执行者,所谓天罚,就是对犯下罪行的人用审判之羽刺入其灵魂,种下刑结,不会伤其性命,但却会让此人的灵魂背负孽障,永世不灭,只要他能真心忏悔,做出赎罪的行为,便可慢慢将刑结消散。否则的话,此人会生生世世背负着这孽障,常年噩梦不离,梦到曾经犯下的罪行,从而心内不安,病疾缠身,罪孽不赎清是不会摆脱掉的。”
原来这就是“天罚”,没想到,白翊竟还是个天界的审判者。龚岩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我记得你说过,周世雍是个罪人,难不成他也犯下过什么罪行?”
白翊道:“他的前世灵魂,是我曾审判过的一名罪人,他的确罪孽深重,如今惨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不提也罢。”
说到这儿,白翊突然补充道:“不过他确实不是我杀的,我是天罚执行者不假,但我却不可杀害凡人,不然的话,我会受到神域的极刑。”
见他如此着急自证清白,龚岩祁忽然笑了:“我没说怀疑你啊,怎么?不打自招啊?”
白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龚岩祁转头看了眼窗外高悬的日头,说道:“这案子如果真的与超自然现象有关,就肯定没那么简单,现在不只是‘敬济堂’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有疑点,就连周世雍的私人律师也天天给我找麻烦,催着要将遗体领走,烦得要命。”
“私人律师?”
“嗯,一个叫温亭的家伙,是个著名律师,世祥集团法务顾问,背景很深,据说从没输过官司,难缠的很。”
“温亭…长什么样子?”白翊问道。
龚岩祁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白翊:“你看,网上有他的照片,这就是温亭。”
照片上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眼神却冷得像蛇,一副很难亲近的样子。
“我见过他。”白翊突然说道,“在周世雍的记忆里,他曾出现过。”
龚岩祁猛地瞪大眼睛:“你确定?”
白翊的指尖轻轻划过手机屏幕:“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我能感觉到,周世雍好像…很怕他。”
……
警队办公室里,徐伟将一份报告推到龚岩祁面前:“祁哥,比对结果出来了。温亭的指纹,和周世雍家门锁上那个解锁失败的指纹完全吻合。"
龚岩祁:“真的?”
“千真万确。”徐伟点头道,“但有个问题,小区监控显示,温亭在案发前一天离开汶垣市,去邻市参加一个研讨会,案发后一天才返回汶垣市,邻市的酒店入住记录,还有他的机票信息都真实有效。”
龚岩祁皱眉:“也就是说,他有不在场证明?”
徐伟补充道:“不仅如此,我们还查了温亭手机的通话记录,案发时间他正在和律所合伙人通电话,时长27分钟,我已经联系了他的律所合伙人,证实的确当晚跟温亭通过电话。”
“案发时是凌晨,他们大半夜打这么久电话聊什么?”龚岩祁疑惑。
徐伟:“合伙人说,是因为在研讨会上发现了律所的重大决策失误,所以才连夜通电话讨论。”
龚岩祁闻言,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思考着:“指纹吻合,却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这岂不是自掘坟墓之后,却又在墓碑上插了个‘此处无鬼’的招牌!”
这时,他忽然想起温亭那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些事,适可而止对大家都好。
小剧场:
龚岩祁正鬼鬼祟祟往三明治里挤番茄酱,白翊突然从沙发后面探出头:“凡人,你在给我下毒吗?”
“放屁!”龚岩祁手一抖,番茄酱直接挤到了盘子上,“这是…新款番茄酱。”
白翊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抹了点酱汁尝了尝:“奇怪,这个番茄酱怎么有股……”
“铁锈味?”龚岩祁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不,”白翊露出嫌弃的表情,“是过期的味道!”
龚岩祁急忙辩解:“怎么可能!我昨天刚买的!”
“那你自己尝尝。”白翊把三明治递到他嘴边。
龚岩祁看着沾了自己血的三明治,额头冒汗:“那个…我不太饿……”
“哼!”白翊冷笑一声,把三明治扔进垃圾桶,“下次再给我吃过期食物,我就让你尝尝翼神的天罚!”
待白翊离开厨房,龚岩祁默默掏出小本本记上:番茄酱失败,明天换草莓酱试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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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喂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