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车子平稳停在小区楼下,白翊倒是不用叫,自己就醒了过来。龚岩祁略显无奈的笑着说:“你到底是三千多岁,还是三岁多?怎么跟小孩儿似的,上车就睡,停车就醒。”
白翊睡得有些懵懵的,也不反驳,只任由龚岩祁将他拉下车,带着他上楼回家。
一进家门龚岩祁就翻出医药箱,先给自己的手掌心消了消毒,笨拙的裹上纱布,用牙齿帮着打了个很丑的死结。然后他招呼白翊到沙发上坐好,让他将羽翼释放出来,想给他那伤口崩裂的右翼上药。
“轻点!”白翊吃痛皱眉,“凡人都像你这么粗鲁吗?”
此刻神力复原了一些的白翊,又恢复了他那高傲的臭脾气,开始“挑三拣四”。
“嫌我粗鲁就别受伤啊!”龚岩祁嘴上抱怨,动作却不觉轻柔了许多。
“还不是因为救你……”白翊扁扁嘴嘟囔着。
龚岩祁细致入微地上完了药,见他那断了一半的右翼不再渗血,便收拾起药箱,说了句:“好吧,多谢翼神大人的舍命相救。不过……”
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说,那个神秘人到底是谁?”
白翊沉思片刻道:“能在人间潜伏这么久,轻松执掌弑神咒,必定是个拥有神力的人,我猜,可能是个堕神。”
“堕神是什么?”
白翊叹了口气:“因罪被剥夺神格却不愿消失的神明,都是堕神。”
龚岩祁想了想:“那他临死前提起的‘主祭’,又是什么东西?”
白翊皱着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说完,他转头看向龚岩祁,犹豫了片刻道,“但我认为这个神秘人并不是杀害周世雍的主谋。”
龚岩祁挑挑眉:“哦?何以见得?”
“因为他的目标是我,他只是想窃夺我的审判之羽,杀周世雍可能只是额外的任务。况且他若与周世雍同为敬济堂的成员,那么他口中的‘主祭’,想必周世雍也定然认识,所以,我认为那个神秘的‘主祭’或许与案件的关联会更大一些,说不定就是那个‘主祭’用某些条件和他进行的交易。”
听了白翊的话,龚岩祁不禁一笑,没想到这家伙的思路与自己不谋而合,他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这因剪了头发而显得有些乖巧的神明,笑着说:“看不出来啊,你这看似不着边际的家伙,竟还算有些断案天赋!”
白翊撇了他一眼:“瞧不起谁呢?你这愚蠢的凡……”
“诶?!”龚岩祁瞪大了眼睛,抬起手晃了晃自己包裹着纱布的手掌,朝白翊挑挑眉。
吃人嘴短的神明只好改了口:“好吧,英明神武的龚队长,今天晚饭吃什么?我饿了。”
龚岩祁看了眼墙上的时钟:“都快十二点了,还晚饭呢?”
“哦……”白翊也瞟了眼墙上,扁扁嘴,“那……今天宵夜吃什么?”
……
审讯室里,龚岩祁盯着面前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男人眼神呆滞,嘴角时不时抽搐,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久了造成的面部表情失衡。
“你们口中的‘主祭大人’是谁?”龚岩祁问道。
男人木讷地摇摇头:“没人见过……”
“那你们是如何接收他的命令?”
“那不是命令,是神谕。”
龚岩祁皱眉:“什么神谕?”
男人说道:“主祭大人下达的命令就是神谕,不容置喙。”
龚岩祁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个“主祭”PUA人可真是有一套,这家伙都魔怔了!
“那他最近下的…呃…神谕,是什么内容?”龚岩祁问。
那男人沉了片刻说道:“主祭大人要我们做好迎接新神的准备。”
龚岩祁和一旁正在记录的徐伟对视一眼,继续问道:“新神?是指那个化成一滩绿水的家伙?”
男人突然有些激动,愤怒地喊道:“不!他只是个失败品!真正的新神是主祭大人!也只有主祭大人才配称神!”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疯狂抽搐。
“靠!”龚岩祁忙上前去掐他的人中,可为时已晚,男人早就没了呼吸。
龚岩祁忙让徐伟去叫程风,待程风赶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轻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救了,瞳孔扩散,口鼻充血,嘴里发现不溶于水的少量胶质,这明显是烈性毒药导致死亡。我想,应该是他嘴里藏着装有毒药的胶囊,必要的时候咬破胶囊,瞬间毒发身亡。”
这也太狠了,龚岩祁皱起眉头,很是气恼。
徐伟叹了口气道:“祁哥,我想这些傀儡估计真不知道主祭是谁,他们只是被洗脑的工具人。”
确实如此,再继续审下去,或许会有更多的无辜亡者,就像是前赴后继的“祭品”,为了隐瞒幕后主使的身份,心甘情愿地献祭。
龚岩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就换个调查方向,徐伟你抓紧带人继续查周世雍的背景,看能不能挖出更多可疑信息。”
“好的祁哥。”
两天后的会议室里。
龚岩祁将一沓资料甩在桌上,投影仪的光映在他冷峻的侧脸上,他点头示意电脑前的古晓骊开始播放幻灯片,古晓骊便说道:“周世雍,‘世祥教育基金会’创始人,慈善企业家,连续五年被市里评为‘年度十大慈善人物’。”
她点了两下鼠标,屏幕切换到一张周世雍在山村小学捐赠仪式上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笑容温和,正蹲下身给孩子们发书包,媒体标题赫然写着“企业家周世雍致力慈善事业”。
“表面上虽然如此,但事实上,”古晓骊又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他名下捐赠的三所山村小学,在他死前一个月全部变更了所有权,转移给了‘敬济教育基金会’。”
庄延问道:“他不正是敬济堂的成员吗?”
“没错,”古晓骊继续播放幻灯片,下一张记录着许多的数字,徐伟突然瞪大眼睛,感叹道:“周世雍每年固定向敬济堂缴纳2000万会费?这比我们全局的年度经费还要多!”
“不止这些。”古晓骊切换了幻灯片,说道,“在过去五年中,他通过名下基金会向敬济堂关联账户转账累计超过5000多万。”
庄延疑惑地摇摇头:“这得有多爱做慈善,才能出手如此阔绰啊!难不成是他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事,这辈子专门儿来还债的?”
龚岩祁冷笑道:“那他上辈子得缺多大德,才会欠下这么‘丰厚’的债!”
说着,龚岩祁转头问徐伟:“世祥集团的财务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
徐伟指着手里的银行流水,给龚岩祁展示道:“祁哥你看这些名为‘助学捐款’的资金,每笔都在月末最后一天汇出,金额都是整数,收款方全是空壳公司。”
他又指着几处画红圈的数据:“而这些公司的账户,资金流动最终却都指向一个秘密账户,我们查出了这个秘密账户的创立方,是敬济基金会。”
“典型的洗钱手法。”龚岩祁道,“这样看来,周世雍的慈善事业根本就是个幌子。他公司账面上每年亏损,可实际上,钱全到了敬济堂的私密账户。”
庄延想了想道:“所以,他是用慈善做掩护,一边给敬济堂输送资金,一边想尽办法中饱私囊?”
“还有一种可能,”龚岩祁道,“或许是敬济堂在利用他的社会地位,在做这‘洗钱’的勾当,这些资金最终都用来完成那些信徒口中的‘主祭大人’所谓的神圣仪式。也许周世雍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捐赠的慈善事业,真面目是如何的肮脏。”
古晓骊敲击着键盘,突然说道:“我查到了!周世雍死前三天,他私人给审计公司发了一封邮件,要求重新核查世祥教育基金会的账目。”
徐伟想了想:“难不成,他是因为发现了什么,所以才被……”
“灭口。”龚岩祁敲了敲手里的资料,眼神锐利地说道,“现在我们大致有了方向,顺着这条线继续查,想办法揪出敬济堂背后那神秘的‘主祭大人’,就一定能找到周世雍案的幕后主谋。”
这时,庄延犹豫着问道:“师傅…那…周世雍真的是被那些家伙杀的?到底是审讯室里的哪一个?”
那天在城西化工厂,斗篷神秘人首领承认是他杀害了周世雍。可是,要如何跟警队其他人交代,这是个复杂的问题。总不能说,凶手是用神力杀了他,然后自己又化成了一滩烂泥?
龚岩祁沉了片刻说道:“动手杀害他的真凶的确是监控里拍到的那个穿斗篷的人,那天在化工厂,他见逃脱不了,就…当场喝下毒药,这药或许是腐蚀性极强,所以他的尸体化成了一滩液体。”
见所有人听完,脸上全部呈现出惊讶无比的表情,龚岩祁叹了口气:“你看,我就说你们不会相信的,这他妈的……确实是太离谱了!”
徐伟开口道:“祁哥,我们不是不信你,只是这么罕见的情况,还真是离奇,当然,程法医也检测了那些绿色的液体,里面确实含有生物体蛋白成分。只不过,我们要怎么跟陈局汇报?这样就结案了吗?”
“当然不能结案!”龚岩祁斩钉截铁地说,“幕后主使还没浮出水面,我们不能草草结案,再说了,你们觉得陈局听了这样的话,会不会相信?”
“会不会相信我不知道,反正祁哥你铁定是要写检查的,三千字跑不了。”徐伟说。
龚岩祁点头:“所以这个案子不能结,周世雍的真正死因我们自己知道就行了,只限内部交流,暂不对外公开,包括陈局。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锁定幕后主使,也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主祭’大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明白了。”
既然要锁定主谋,那就不得不把本案的重心再拉回到原点上,龚岩祁想到这里,内心突然有了个主意……
……
“不行!没门儿!”
白翊双手抱臂在胸前,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电视里还在继续播放《动物世界》,今天这集讲的是候鸟的迁徙。
龚岩祁靠坐在电视柜边上,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行?上次不是你主动的?”
“上次是迫不得已。”白翊瞥了他一眼,“再来就不行了。”
龚岩祁上下打量着白翊,眼神在他日渐红润的皮肤上逡巡:“我觉得你挺行的啊!”
“我行,可你不行!”
“我?”龚岩祁不屑地笑着挑挑眉,“别开玩笑了,我比你行,不信试试?”
这段对话的重点,似乎就在“行”与“不行”之间,但两个大男人讨论这样的话题,怎么说都有些暧昧不明。尤其是此刻龚岩祁脸上的表情,像是个调戏良家小妇男的流氓,所以不得不让人遐想连篇。
白翊也忽然意识到话题有些偏离方向,耳根微红地瞪了他一眼:“胡扯什么呢!我的意思是残像回溯对凡人的意识有侵蚀,短时间内重复进入,你的意识可能会受损。”
龚岩祁耸耸肩:“放心吧,我又不是纸糊的。”
他一回家就拜托白翊让他像之前那样再进一次周世雍的残像,这样就可以重临案发现场,或许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但白翊却不为所动:“可你终究是凡人。”
“所以,你肯定不答应?”
“嗯,别惦记了。”白翊坚定地点了点头,继续看电视。
龚岩祁盯着他看了两秒,说道:“那好吧。”然后他转身走进厨房,不再央求。
白翊还以为这难缠的家伙会折磨他的耳根子一整晚,没想到这么快就放弃了,倒是有些意外,于是问道:“你干嘛去?”
“饿了,做饭。”龚岩祁头也不回地拉开冰箱门,慢悠悠地翻出一些食材,他淡淡地说,“反正某些神不吃东西也能活,我自己做晚饭吃。”
闻言,白翊的耳朵不由得动了动,眼神也从电视屏幕上转到了厨房的方向。
龚岩祁故意把油锅烧热,葱姜蒜大火爆香,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客厅。他动作娴熟地翻炒着鸡块,加完各式调料又倒了半瓶啤酒进去,改小火慢炖。
香料的气味儿令白翊的鼻子微微抽动,眼神不自觉地往厨房瞟,连《动物世界》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
二十分钟后,龚岩祁端着一盘色泽金黄、香气四溢的炒鸡块走出来,还故意在白翊面前晃了一圈,放到开着暖黄色顶灯的餐桌上,深呼吸嗅了嗅:“嗯!味道刚好。”
白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龚岩祁坐下,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十分满足地叹气:“皮肉细嫩,汁水饱满……我天!绝了!”
白翊的羽翼有些藏不住,放出一半,微微颤抖着。
龚岩祁又夹起一块鸡胸肉,裹满了酱汁,故意放进嘴里嚼出声响:“哇!瘦而不柴,真是太香了!”
他朝沙发上的人看了一眼,笑着问道:“真的不来一口?”
白翊绷着脸:“……神不需要进食。”
“哦。”龚岩祁点点头,继续大嚼特嚼,“行,那我只好自己享受了,这一大盘估计得吃一晚上吧。”
结果,五分钟后。
白翊悄默声地挪到了龚岩祁对面坐下,盯着桌上的秘制炒鸡。
龚岩祁挑眉:“怎么了?电视上那些迁徙的鸟儿,都迁徙到我盘子里了?你不看电视看这干嘛?”
白翊轻咳一声,磨磨唧唧地开口道:“其实你刚才的提议……也不是不能商量。”
他咽口水的声音有些大,“咕咚”一声,连带着背后的羽毛都抖了两下,龚岩祁忍着笑:“那翼神大人预备如何商量呢?”
白翊沉了片刻,含糊说道:“……只能…再进去最后一次。”
龚岩祁得逞地笑了,心想,小样儿,我还治不了你!
于是,他将整盘炒鸡推了过去:“成交!”
小剧场
龚岩祁突然又撤回餐盘:“等等!我改主意了。”
白翊皱眉:“凡人!你要干嘛!”
龚岩祁慢条斯理地说:“不干嘛,除非……你答应以后什么都听我的。”
白翊翅膀展开:“放肆!本神才不会任你摆布!”
餐盘在眼前晃过,香气四溢。
白翊气势骤降,扑闪了两下翅膀,盯着那盘炒鸡:“听…听你的就听你的…有什么大不了……”
龚岩祁憋笑道:“诶?你神明威严呢?”
白翊啃着鸡腿大嚼特嚼:“本神不怒自威!……你等我先吃饱了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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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