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警队,休假的轻松惬意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所有人各就各位,迅速投入到这起突如其来的案件之中。
尸体被直接送进了法医室,程风和他的助手林瑜换上解剖服,开始了详细而系统的尸检工作。
解剖台上,无影灯冷白的光线照亮了女尸肿胀苍白的躯体。那件刺眼的红花上衣和脖颈上嵌入皮肉的红绳已经被小心地取下,作为重要物证封存。程风手法专业而冷静,逐项进行检查取样,一丝不苟。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程风完成了大致上的工作,龚岩祁也暂时完成手头上线索的整理,跟白翊一起来到解剖室找他。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龚岩祁问。
“死者女性,年龄在27到30岁之间,死亡时间大概在三天左右。死因确实是机械性窒息,颈部索沟符合被他人勒死的特征,舌骨大角骨折。死者生前没有遭受性侵的迹象,但体表有一些陈旧性疤痕。”程风快速叙述着,“胃内容物已经提取,还有指缝里的残留物,检验结果还要等些时候才能出来。”
他顿了顿,眼神看向龚岩祁身后的白翊说道:“还有,这名死者的心脏也……”
“心脏怎么了?”龚岩祁的心提了起来,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白翊抬起头,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他似乎猜到了程风接下来要说什么。
“死者的心脏…呈现结晶化现象。”程风推了推眼镜,声音有些无奈,“跟之前的几位死者完全相同。”
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证实,龚岩祁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一股怒火直冲脑顶。
“第四个了!”他猛地一拳砸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法医室外路过的同事好奇地看了过来。
龚岩祁无力又烦闷地闭了闭眼睛,长叹了口气:“周世雍、卢正南、林沫,现在又加了个魏蔓晴,这他妈的还有完没完?!到底想干什么!”
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他知道这一切绝对不是偶然,背后一定有一个阴险而狡猾的黑手在有计划地制造死亡,利用死亡收集那些该死的怨髓!
然而最重要的是,每一次悲剧的承担者不仅是那些死者,还有遭受煎熬和反噬痛苦的白翊。龚岩祁转头看向身边的神明,眼睛里充满了心疼和焦虑。
白翊对上他的目光,眼神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安抚。他缓步走上前,在龚岩祁面前站定,声音淡然却坚定:“不管怎样,我还是需要确认一下。”
龚岩祁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拉住了他的手腕,白翊却只是歪着头对他淡淡一笑:“很快就好,放心。”
说着,他不顾龚岩祁的阻拦挣脱开了手腕,当然,龚岩祁自己也知道根本阻拦不住什么。只见白翊径直走向解剖台上那具女尸,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点触了一下女尸冰冷的额头。
霎时间,一股浓黑如墨的雾气从女尸眉心汹涌而出,缠绕上他的手指,白翊闷哼一声,身体轻微晃动了一下,背后的羽翼瞬间展开又收敛,一片漆黑的羽毛悄然飘落。
整个过程极快,白翊似乎也只是有些不舒服地晃了一下脚步,然后他掌心托着那片黑羽,静默了片刻,黑羽便化作黑色的烟雾融进他的指尖,消失不见。
神明掉落黑羽,本应是承受极大痛苦的事情,但白翊的反应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熟练的样子让龚岩祁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白翊被那该死的黑羽侵蚀,却无能为力。
“操!”龚岩祁低吼一声,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一把拉住白翊的手臂,将他带离了解剖台边,动作甚至有些粗鲁,“别碰了!以后都不准再碰了!”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压抑不住的痛楚:“你看不出来吗?这一系列事情明显是冲着你来的,一次又一次,没完没了!我不管背后主使那个人的目的和动机,但他凭什么要你来承受这些反噬?凭什么!”
走廊上路过的同事们都被龚岩祁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一时间鸦雀无声,大家还从未见过龚队如此失态的样子。程风见状,默默走出解剖室,顺便带上了门,驱散了外面看热闹的同事们,笑着跟大家说龚队是因为案情恼火,让大家不要大惊小怪,赶紧都散了吧。
安静的解剖室里,白翊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抬头看着龚岩祁激动泛红的眼眶和紧绷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挣开了他的手低声道:“我也很想找到他,这是我的职责。”
“狗屁职责!”龚岩祁口不择言,他死死盯着白翊,眼神复杂,“神明还有这样的职责?天天等着给人收拾烂摊子不说,还要自己承担罪责?简直闻所未闻!”
白翊没有反驳,只是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暗影中遮住了他眼中的情绪,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龚岩祁拉皱的衣袖,望着面前火气冲天的人弯起嘴角淡淡一笑,似乎是烈火中的清凉甘泉,给人带来莫名的宁静,他语气平静地说:
“不说这些,先查案吧。”
……
忙忙碌碌一整天,晚上回到公寓,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龚岩祁冷着脸,一言不发地换鞋换衣服,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白翊触碰尸体后那瞬间的痛苦颤抖,还有那片消散于他指尖的黑羽,想着这些,他心口就堵得难受。
白翊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也不说话,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后,乖巧的进屋换鞋,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龚岩祁洗了把脸出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头扎进沙发里,闭上眼睛,满脸疲惫地仰头靠着。
忽然,一股清甜的香气传来,龚岩祁猛地睁开眼,见白翊不知何时端过来一杯水,杯子里还飘着几片柠檬,水面上正冒着微微的热气,将那柠檬清香送进鼻息。
“喝点水。”白翊把杯子递到他面前,语气虽然没什么起伏,但动作却带着一种笨拙的可爱,毕竟活了三千多岁的神明,还是第一次“照顾”别人,这项工作他并不熟练。
龚岩祁愣了一下,看着那杯明显被“加工”过的水,又抬头看看白翊没什么表情却异常认真的脸,惊讶不已。
神明大人这是在……讨好自己?
白翊见他盯着水杯愣住了,于是抿了抿唇又说了句:“冰箱里有蜂蜜,我加了一勺,可能有点甜。”
龚岩祁心里的郁结忽然就被这笨拙的关怀戳了一个小洞,那些蜂蜜似乎顺着这小洞丝丝缕缕地流进心里。他抬手接过杯子,水温透过杯壁传来恰到好处的温暖。
“谢谢。”他低声道,然后喝了一口水,酸甜温热的口感确实让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许多。
白翊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其实你不必如此焦虑,黑羽反噬虽然难捱,但也并不是无法承受…我早就习惯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龚岩祁刚压下去的火气又有点冒头:“习惯?这种事是能习惯的吗?!”他重重地放下杯子,盯着眼前的人。
“我不觉得疼。”
“可我难受!不行吗?”
龚岩祁的目光直白而灼热,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白翊被他脱口而出的话语稍稍惊讶到,有些不自在,于是微微别开脸,冰蓝色的眼眸不安的左右摇晃,耳根悄悄泛起微红。
房间里很安静,暖黄的灯光柔和,勾勒出两人之间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龚岩祁看着白翊的精致侧脸,灯光下,他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因为别开脸的動作,几缕银白的发丝滑落,贴在他光滑的脸颊旁,长而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忽闪忽闪,搔弄着自己的心尖。
看着看着,龚岩祁的目光忽然定格在白翊的左边眼角下方,大概颧骨偏上的位置。那里…好像多了个什么东西?他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凑近了些,想要看得更清楚。
他的突然靠近让白翊身体瞬间绷紧,呼吸一滞。神明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人身上传来的温热气息,鼻息间满是蜂蜜柠檬水的淡淡甜香。龚岩祁的目光专注,牢牢锁在他的脸上,距离近得令人紧张不已。
白翊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又像被什么定住了一般。他看着龚岩祁越来越近的脸,那双总是桀骜不驯的眼睛此刻却无比认真,里面只映着他一个人的倒影。空气仿佛静止凝固,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他想干什么?
白翊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猜测,脸颊不受控制地升温,连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淡粉色。他的羽翼在背后微微发烫,几乎就要蓬勃展开,耳尖的粉色光斑也若隐若现。
就在白翊以为龚岩祁要做出什么他不知该如何应对的举动时,神明不知所措得微微闭了眼,可此时面前的人却突然停了下来。龚岩祁抬起手指,指向白翊的左眼角,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困惑:
“你这里…什么时候多了颗小黑痣?”
“……”
白翊一愣,猛地睁大眼睛,方才所有紧绷的、羞赧的、不知所措的情绪,瞬间全部消失。他疑惑不解地眨了眨眼,眼睛里满是茫然,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龚岩祁所指的那个地方。指尖触到平滑的肌肤,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感。
“痣?”
龚岩祁依旧凑得很近,盯着他的脸颊认真地点点头:“嗯,很小一点,比芝麻还要小,淡淡的黑色,就在这儿。”
他说着,还用手指轻点了一下,笃定道:“以前绝对没有,我肯定!”
白翊的心跳还未完全平复,刚才心里隐约的期待骤然落空,化作一丝酸涩,他竟以为龚岩祁是想……
真是荒谬透顶!
神明微微撇开脸,避开那过于专注的视线,语气冷淡道:“你看错了。”
“不可能,我视力5.0!”龚岩祁不依不饶,甚至又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拂过白翊的耳侧,“真的多了个黑色的痣,就在眼角这儿,小小的……”
就在他手指尖即将触碰到自己皮肤的时候,白翊偏头躲开,心里莫名气闷却无处发作,只好恼怒道:“一定是在凡间待久了,被晒出了黑色素沉淀。”
龚岩祁一愣,满脸的不可思议:“啊?神也会长斑?”
“嗯,还会长痘呢!”白翊愤愤地说着,倏地站起身不再看他,径直朝卧室走去,只想赶快结束这段令人心烦意乱的对话。
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着沙发上的人,带着点赌气的口吻说道:“盯着人看久了,也会长针眼的。”
“啊?你在……说我吗?”
“不知道!”
小剧场:
龚岩祁第N次举起放大镜:“白翊你看!这痣在紫外线灯下会……”
白翊指尖凝起冰霜。
龚岩祁后知后觉放下手里的放大镜:“你…生气了?”
白翊起身就走,龚岩祁慌忙拦住:“我错了!不研究痣了!”
白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龚岩祁摸摸鼻尖,战战兢兢地开口道:“最后一个问题。”
白翊:“说。”
龚岩祁:“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山顶看星星?晒月亮没有紫外线!”
白翊被逗笑了,耳尖微红,低声呢喃了一句:“白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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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第一百章 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