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33章 千金

慕容轩道：“你那本家说了，为皇家供纸，价格八折。我用我的脸买了三车，带来送你们的，你们先用着试试。若好，你们自去跟启山羊家谈。 ” 慕容轩又抽出一张纸交给羊暨：“这是奏折做法，一并给您。”

羊暨看着这几页纸，爱不释手：“殿下，多谢殿下！这可真是好东西啊！”

慕容轩道：“还用你说，我就是穷点儿！但识货还是识的。”

羊暨跪拜天子，举着那几张纸道：“恭喜陛下，正旦大宴的银子有了！省出来了！”

慕容轩一晒，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天子道：“多谢皇叔！”

慕容轩觉得气闷，省下的银子就是为了办大宴的，这群人是猪脑子吗？果然塞了稻草。若不是还没有达到目的，他真想把羊暨摁到地上揍一顿。可再一想揍他一个管用吗？他只不过是个管钱粮的。这大宴是谁要办？不是陛下，不是羊暨，而是那些得过且过，及时行乐，只顾着自己安逸的人。

“陛下这话折煞臣了，臣不过是想要粮食罢了，兖州穷山恶水，又跟北蛮子打仗。流民加匪患，臣也是头疼的很。即便这样，我这紧衣缩食也知道想着你们。以后，你们写奏章的时候，多想着点我。”

手信送到了，摆不摆大宴他一人无法阻止，但该要的东西得要回来：“没有兵权，臣也没什么，反正臣一个人独来独往也是习惯了。但陛下既然封了臣为这兖州的王，至少，得让臣把人养活，免得堕了朝廷的威名。 ”

不给兖王兵权，是世家和皇帝达成的共识。尽管兖王藏的很好，但他本身的身份就注定了他无法领兵。除非皇帝不想跟这些世家共天下，想干一番大事业，内平世家，外扫北蛮，可皇帝没有这个魄力，皇帝需要依赖各大世家。甚至，各大世家才是这朝廷的实际掌权者。

慕容轩明白这些，他看着上首的王太尉，低头不语，慕容轩知道，此人定然是把他当成一个笑话在看。

殿上鸦雀无声，慕容轩又对群臣说道：“这一回，我用我的脸换了粮食。若是这粮食还不上，以后，我这脸大概也就换不到粮食了。到时候，丢了皇家的颜面，陛下不要怪臣，臣也是尽力了的。朝廷虽有流民不得过江的禁令，但禁令禁不住暴乱的流民。若是流民到建康来，或者到了各位大人的家门口，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向尚书，您说，我这话对吧？”

尚书令向往被点了名，说对也不是，说错也不是，以眼神询问王太尉，王太尉朝他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向往灵机一动，道：“兖王殿下安抚流民劳苦功高，臣建议，给兖州减免赋税。提请陛下和尚书台商议。”

要尚书台拿出粮食来，是绝对没有的。但兖王无论是抵御强敌，还是安抚流民，或是这奏折，都是实实在在利在朝廷，朝廷如果没有表示，也是说不过去。毕竟现如今实实在在做事的王爷也就他一个。他若是能继续这样下去，于朝廷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江左的人心要笼络，这个慕容家要是担不起护民的职责，聚拢的世家就会散，尚书台也会人才飘零。

慕容轩懒得跟他们扯皮，直接定论，问：“羊尚书，您觉得该减免几年？”

左民尚书羊暨暗骂慕容轩狡猾，就知道这王爷平日里不声不响，这回突然出声必不会简单，羊暨为难道：“这……还请殿下给尚书台时间商议。”

“行，羊尚书掌管大燕钱粮，既然有您这一句话，我也就放心了。我在建康会待十天半个月的，我回去之前，麻烦您给我个准信。那我就不叨扰各位商议政事了，反正你们说的那些我也不懂。”慕容轩十分自然地说道：“我得回家跪戳衣板去了，这一年没回家，一回来还不入家门，跑来给你们送手信，我家王妃还不知道怎么收拾我呢。”说着朝大将军看了一眼，大将军朝他点了个头。

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说什么，毕竟他的王妃，是大将军的从妹。

慕容轩朝皇帝皇帝拜了一拜：“陛下，臣告退。”说完还眨了一下左眼。

天子意会，道：“王叔辛苦，快回府去吧！”

慕容轩走出太极殿，问寄奴：“怎样？刚才你们殿下威风吗？”

寄奴道：“殿下威武！” 就是最后那一句有点丢男子汉的脸，但寄奴这话可不敢说。

“不管结果如何，反正我觉得很爽，能让他们哑口无言，我实在是太爽了！”慕容轩望着阴霾密布的天，平日里怎么没有发觉这阴霾也可以是多彩的呢。

“走，回家，给熠儿和璇儿送千金衣和毽子去！”慕容轩出了阖闾门登车而去，车上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张纸，纸上写着毽子的各种玩法。

慕容轩想不明白，羊诚的心为何可以细到这个程度？

这些孩子玩的东西他都这般上心。若是把他带回家，熠儿和璇儿定是会欢喜的吧！

嗯，得先把羊诚变成自己人，才能见家人啊！慕容轩想着那人，哎，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看看今日朝堂上的效果，哪怕再难也是要拿下那个人的。有羊诚在，他能省多少事儿啊！关键是，很爽啊！

想到今日在朝堂之上碾压群臣，他就大大出了一口气。

慕容轩心道：让你们不给粮食，那我兖州以后就不交税！ 管他们商议出几年，只要我在兖州当一天兖王，这税就一天不交。当十年，这税就十年不交。

慕容轩的马车驶过乔家成衣铺，一直守在铺子门口翘首以盼的裘掌柜见到兖王的马车顿时眉开眼笑。

略肥胖的身子仿佛身轻如燕了，十分迅速地回到店里，吩咐伙计们：“开卖，开卖，千金衣可以开卖了！把那幡子打到外头去，让各位大人们散朝之后都能瞧见。”

……

千金衣开卖第二日，乔氏成衣铺。

“掌柜的，事情怎么跟您说得不一样呢？您不是说，这千金衣定然会被一抢而空。可是您也看到了，昨日那些大人们也就进来看了看，并无动静。您说，咱们这千两银子一件的衣服是不是有点贵了？要不要降降？”

伙计有些担心，他可就等着这衣服卖完之后，好拿了工钱回家过年呢。这千两银子一件的衣服何止贵了，简直贵上天了。自家一家三口人，一年才用五两银。一件衣服就够他们用几辈子了。乔家何时卖过这么贵的衣服？

裘掌柜的拿着鸡毛掸子，仔细掸去衣服上的灰尘：“阿全啊，我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这不才卖了一天！家主说了，启山羊家那一位是个神人，你看这鸡毛掸子多好使。且等着，这回咱们乔家要好好地露一回脸了。”

说着，就走进来一位贵夫人，裘掌柜眼尖，认出那衣服的制式是宫里的，亲自接待：“这位夫人，您随便看，有看中的，知会一声。这快过年，可得好好置办一身新衣服。乔家的手艺在这京中是拿得出手的。”

那夫人没看别的，就看中了千金衣，问：“这就是千金衣？”

裘掌柜仔细介绍道：“夫人，您可真是好眼光，这可是好东西，您看这个小绣花袋里装的就是这衣服里面的填料样品。这衣服一共是一两丝绵加上三两天鹅绒。又轻又软，穿上之后绝不臃肿。这小绣花袋是展示用的，毕竟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得告诉您，您才好决定买不买。你若是买，回去之后可以把这小绣花袋从衣服上剪下，装上香料可以当个香囊用。这衣服的里料用的细绢，可以贴身穿，软和。外料这缎面是新花样，花开富贵。”

那夫人挑挑拣拣，找不出什么错处，问： “你这衣服花样怎么各件不一，这姐妹俩想穿一样的，可怎么办？”

裘掌柜解释道：“这天鹅绒的千金衣只一百件，每件花纹都不同，每件衣服有编号，号码亦不同，本意是要独一无二。若是夫人想要两件一样的，也可，小店可以立即改制，夫人挑中花样之后，只需我告知尺寸大小。”

那夫人又道：“东西不错，就是贵了点！”

对此说法，裘掌柜早有准备：“夫人，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这千金衣比千金裘保暖，且易拆洗。若是不喜欢这缎，就像我刚才跟您说的，还可拆换。今年穿一年，明年换了新缎面，又是一件新衣。这内胆明年您再拿出来，还是如现在这般蓬松，绝不会如丝绵一般变硬。这一年的钱，几年都可以用，您说，这千两银子花四五年，是多还是不多？”

“乔家人果然能说会道，要最好的，给我包二十件。”那夫人向外头招了招手，道：“安子，进来，把金子给掌柜的，掌柜的可收绢？”

“收的，收的。夫人带了多少匹绢？”一下子就是大生意，裘掌柜眉开眼笑，这可是以往半年的生意，今儿一单就做成了。

夫人道： “一千匹绢，就在外头几辆车上，您让伙计卸下点好就是。”

裘掌柜的立马按现在的市价折算好：“好，折抵二百一十两现银。其他您都付金子还是银子？”

夫人道：“您给我十两银子，其他一万九千八百银，我付一千九百八十金。”

裘掌柜夸道：“夫人这算得比我还快，惭愧，惭愧！阿全，找两个人去点一下绢，搬去库房。”

吩咐完之后，裘掌柜道：“多谢夫人信任本店，这就给您包好，要送到府上，还是您自己取走？”

那夫人道：“自己取走！”

“好嘞，夫人稍等片刻！” 裘掌柜的取出货单和一张纸，纸上画了画，即便不识字，也看的明白是怎么拆洗这衣服：“夫人，这是衣服的拆洗和保养，您收好，若是内胆不会保养，您在这货单上签个字按个手印，待明年送来我们店里拆洗和保养也是可以的，一件衣服只五两银子即可。”

那夫人没有签字：“掌柜的真会做生意。这拆洗，我已经看会了，就不必麻烦了。祝掌柜的生意兴隆。”

“得夫人金口！送夫人两个毽子，给孩子玩或者自己解闷都是极好的，若是不够，胡阳街羊氏南北铺子有售。”掌柜的挑了两个毛色艳丽的毽子给那夫人。

那夫人收了毽子，带着六七人取了衣服，坐着马车走了。

阿全目瞪口呆，这衣服竟然真的有人舍得买，还一买就是二十件。他不由得朝裘掌柜竖起了大拇指。

裘掌柜的道：“这才刚刚开始呢！”

自这日后，才不到三天，一百件天鹅绒的只剩下十件，连那五百件百鸟绒的衣服也只剩下一百多件。

算算日子，过年还有些时候，看来，今年可以提早收工了。裘掌柜的心情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