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觞一咏 第142章 惨胜，逝者得魂归

围拢的赵兵越来越多，没有了影卫相助，羊奕本就应对的十分吃力，如今这杀神居然杀了影卫，羊奕的心十分沉重。比起跟狼兄一起走了一个月找不到粮食还要沉重。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羊诚，羊诚的神色也不好看。

慕容轩给的这些影卫，竟折损在这里。羊诚叹了一口气：“也罢，他都不在了，与其苟活，不如同归于尽！”

羊诚捡起影卫的剑，他没有练过什么武功，只不过是假把式。影卫这把剑不知什么材料做得，委实重了些。

石虎一眼就看了出来：“就你，这剑都拿不稳的样子，还想跟本王同归于尽！佛子可真会吹牛！”

石虎肆无忌惮地走到羊诚面前，当着他的面一刀结果了石弘。

羊诚看着石弘挣扎着倒了下去，眼中还有一丝不可思议。他年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一切猝不及防，羊诚不再犹豫，按下袖箭，一箭穿过厚厚的铠甲，从石虎背心射入。一箭之后，羊诚准备再射一箭。

可石虎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他举刀将飞箭弹飞。可他小瞧了这袖箭的威力，飞箭被弹飞的同时，箭的力道让石虎虎口发麻，马刀从他手中脱落。

“这是你第二次伤本王！”说着一掌劈像羊诚。

乞活，慎行和羊奕皆被赵兵缠住，无法救援羊诚，眼睁睁看着羊诚结结实实地挨了石虎一掌。

羊诚吃了石虎一掌，飞了出去，摔在地上，顿觉五脏六腑都碎裂了一般，嘴中吐出一口鲜血，鲜血染红了衣襟。羊诚用手拭去嘴角的鲜血，血顺着手掌下滑，渗入腕表之中。

石虎飞跃而至，抓住羊诚的衣襟，仔细看着羊诚的眼睛：“本王就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这双眼睛本王认得！本王说过，你若是落到本王的手里，本王定然也是不会让你好过的。”

羊诚暗惊：这石虎天赋过人，他居然认出了自己！

石虎掐着羊诚的脖子，将羊诚吊在半空：“ 这世间能伤到本王的人不多，你能多次伤本王，是个有能耐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本王，你是慕容氏那一支？等本王玩腻了，本王也会发发善心，送你回家！”

“呸！” 羊诚吐了石虎一脸的血：“你少装好人！”

石虎哈哈哈大笑：“本王何时装过好人！中山王石虎是淮北第一恶煞！你没听过？不过，你放心，本王暂时不会杀你！本王要拿你去跟慕容氏换一换淮北的地，瓜洲京口本王都要！还有那滁州也不错！等本王摘下滁州徐晃的人头装酒喝，哈哈哈哈哈！”

“你少做梦！咳……”羊诚剧烈地咳嗽。

“做梦？本王倒是有个梦，据说慕容氏男子的滋味挺不错的！本王还没有尝过，就从你开始。你小子细皮嫩肉的！” 石虎带着一脸的□□凑近羊诚。

地上死透的石弘忽然睁开蓝色的双眸，拔出插在身上的马刀，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朝石虎和羊诚走了过去，他一脚把石虎踹开，马刀随之朝石虎的脑袋砍去：“去死！”

一代杀神的脑袋就这样搬了家，腥臭的鲜血溅了羊诚一脸。

石虎的脑袋落地时，眼中还有满满的不可思议。

不光石虎觉得不可思议，羊诚也觉得不可思议。

当满眼的红色褪去，羊诚看到那个少年颤巍巍地站在哪里，眼神温柔地看着自己。然后，他向后倒了下去。

羊诚不顾自己五内如焚，忍着疼痛，手脚并用，朝少年爬过去，只见少年湛蓝的双眸看着蓝色的天空，眼睛里有两个小黑点在移动。

空中传来鹞鹰的叫声，清晰的，嘹亮的……

羊诚抬眼，望见了一面破旧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像不像地画着羊家家徽。心中的弦终于松了，羊诚闭上眼晕死过去，没有看到少年蓝色眼眸中那滴水的深情和满溢的担忧。

少年力不从心，无法动弹，只艰难地移动手，缓缓地紧紧地抓住了羊诚的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倾听着战场的厮杀。

“杀！”

“杀！”

“杀！”

乱军之中，羊奕捡起石虎的首级，用羯语高喊着：“贼首石虎已死，尔等放下兵器，既往不咎！虎翼军协助佛子平叛有功！” 他一直喊着，喉咙已经嘶哑……

乱军之中，从未显露过身手的王府管家寄奴，轻功卓绝，越过混战的人群，来到少年和羊诚身边。看着两人紧紧握住的双手，寄奴嘴角露出了一丝心安的笑容，对着少年唤了一声：“殿下！”

少年眨了一下眼睛，眼中有寄奴熟悉的焦急。

寄奴道：“殿下莫急，虽然赵国国主石弘算是殿下在这世间最亲的人，可毕竟不是殿下的真身。真人说过，刚回阳会有一些不适。服下丹丸会好的。真人还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寄奴从怀中取出一粒褐色的丹丸，塞进少年的嘴中，少年服下丹丸之后，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少顷，少年终于可以支配身体，试了试手脚，灵活的手指搭上羊诚的脉搏：“可还有大活络丸？”

寄奴取出一个小瓷瓶，少年掰开羊诚的嘴，往他嘴里倒了几粒黄色的药丸。羊诚没有吞咽，少年四周看了看。

寄奴顺着少年的眼光，摘了一匹躺在血泊里的马背上的水囊，递给少年。

少年往羊诚嘴里灌了水，羊诚这才吞咽了。

少年扔了水囊，抱起羊诚，站了起来，喝道：“都给寡人住手，随寡人回宫！” 这声音裹挟着内力传到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于虎翼军而言，无疑跟中山王石虎的死一样让人震惊！

小国主石弘竟是个深藏不露的，能有这等内力的人怎会是如他平日示人一般的软弱可欺。

看来，一切都是为了让中山王石虎露出破绽设的局。

上当了，上大当了！

也有很快明白过来的人，很乐观地想：有这样的雄主，大赵绝对会蒸蒸日上，开创盛世。

……

那一日，佛子现世，领神兵救援赵国国主石弘。

那一日，国主亲自斩杀叛臣中山王石虎，从此真正收编石□□兵卫虎翼军，重整石勒卫，新添玄羽卫。

那一日，老国主遗体被焚，有南方来的神医，修复老国主遗体，老国主方得安然入皇陵。

那一日，邺城皇宫起了火，烧死了太妃程氏，国主带兵赶到时，只来得及救下皇太后刘氏，以及两个弟弟南阳王石恢，秦王石宏。

那一日，发生了太多事，足够邺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邺城皇庭内宫离广德门最近的一个院落，名唤栖梧院。栖梧院院落间不见宫娥内官走动，只有几个衣着不合宫廷规制的燕人在忙碌着。

院子里药罐子冒着热气，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目不转睛地守着炉子。小姑娘身边守着一个断了一只胳膊的人，此人正与一个满脸疤痕的羯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

屋内，一个俊美的少年不安地来回踱步：“怎么还不醒？怎么还吐了这么多血？师父的大活络丸怎么会没有用？”

“殿下……国主稍安勿躁，羊公子的身体本就因为操劳过度有些虚耗，尚未调理好就来了这邺城，如今受了这样重的内伤，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也是常理。幸亏国主及时给公子服用了大活络丸，公子体内未有淤血。如今内府出的血也都吐出来了，只等他睡足了时辰，自然也就醒了。”

秦大夫收回最后一根银针，看着在石弘身上转生的慕容轩满意地点了点头，殿下如今身登高位，有羊公子这样的人相伴，又有渲云真人的庇佑，公主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他怎会操劳过度，你们一个个就是这么照顾他的？” 少年把守护在一旁的陈焕，秦超，慎行，羊奕，希百等人按个骂了一个遍，不带一个脏字，还不带重样的。

众人被他骂得哑口无言。此番若不是这个少年，他们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赎罪，按几声骂算得了什么。

少年见他们骂不还口，也是十分无趣，喝了一口茶，问秦大夫：“可需要我用你内力再替他调息一番？”少年十分的急不可耐。

秦大夫无奈摇头：“国主此番也是深受重伤，本就因为斩杀中山王内力消耗过巨。前日，国主又不听劝告，硬给羊公子调理身体。如今也是轻弩之末，合该好好休息。公子醒来，若是见国主身体有恙，这身子怕更加调理不好了。”

秦大夫叹了一口气：“羊公子这身子，若不是因为当时听得了殿下的噩耗，也不至于虚耗至此。”

少年顿时无语，心生愧疚，也不再骂人了：“秦大夫留下，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出去，别在我跟前碍眼。”

少年坐在羊诚榻旁，看着他苍白的脸，揉着他脖颈间的淤青，一时间千头万绪。

此时，寄奴抱了一堆羊皮卷进来，感觉到室内的气氛似乎不太对，一时间进退两难，欲言又止。

少年不耐烦地抬起眼皮看了寄奴一眼，道：“给陈焕送去，让羊奕陪着他好好批！事事都要我，养他们何用？一诺就是太惯着他们了！”

寄奴额头微微出了汗！

这一群人中，寄奴早就打听清楚了，得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得罪陈焕。主子这样欺负陈焕不懂羯语，陈焕自不会对主子做什么，可主子身边的人，就不一定了，更何况作为冤大头的自己。

少年道：“你怕什么？他不敢不从的！”就凭他看一诺的眼神，怎么收拾他都不为过。更何况，他身为一诺的军师，却让一诺涉险。没有一刀砍了他，已经是看在一诺的面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