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色 第7章 做客，满汉全席到底没吃上

穆青歌打开房门的时候，易安笔直地站在门外，心里头顿时炸出了一个声音：他全都听见了！果不其然，他看着自己，用纠结又伤痛的眼神，却不说话，只看着她们往楼下走，然后沉默地跟在后面。

突然冷曼叫住了他：“易安！”冷曼背对着她，她看不清女孩脸上的表情，只看见易安痛苦难忍地站在那里，眼神飘荡在天花板上，拳头攥紧，腿绷得笔直。那个叫她阿青的人。她不能打断，打断只会让冷曼觉得她无比在意易安，反而对他更加恶言相待。可是易安啊，你又何苦呢？

“曼曼，我们该走了。”是方友芙终于开口拯救了他们。

“好。”

冷曼的爸爸派了司机送他们回家，两人到同一个地方下了车。天气很冷，已经到了12月份，一年又要过去了，她的命，很快就要没了。一声“阿青”唤得如痴如醉将她定在了原地，她转头看向易安，眼神蒙上了一层纱，看他人竟有点雾蒙蒙的感觉。“今天曼曼如果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我代她向你道歉，对不起。”

“阿青，一起吃个晚饭吧。”

“我该回家了。”

“你刚刚不是说要道歉吗？”

她沉默了，易安看她在前面走着，两人隔开了一点点距离，心里头又是空落落的，过了今天，是不是他再也不能靠近她了。

冷曼的那些话，没错，他全都听到了，一字不落。穆青歌绝对会做出那种为了冷曼再不理睬他的事，况且他在她心里头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个比较特别的普通人罢了，那么舍弃又算得了什么呢。就像冷曼说的那样，穆青歌绝不会喜欢自己的。

“易安，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现在青歌的身边，是请求你，也是警告你。刚刚房间里的话你一定都听到了吧，我知道一定会听到，我就是要你看清楚听清楚，我冷曼和她穆青歌关系是有多亲密，我们之间有多少你感受不到的信任，所以你绝对不能成为横隔在我们中间的刽子手，我们只能变得更亲密，不能变疏远。”开始态度很强硬，后面又开始如泣如诉：“我们相处已经要两年了，自从妈妈不再疼爱我以后，我就剩下她们了，所以也是请求你不要把我们分开，那么多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去换个人喜欢吧？我知道这很无理，但是易安——”

然后他就顺着声源看到了穆青歌，她抬头看向他们，眼底灰蒙蒙的一片，像是一团雾，他记得他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好像许久未开口，有些嘶哑，他说：“我知道了。”

他已经这样看着她看了许久了，从遇见她开始，一看见她目光就情不自禁地追着她跑。快要一米七的身高，乌黑乌黑的短发，病态一样惨白的皮肤，没有色彩却很大的眼睛，微微浅红色的唇瓣，纤细的身材，脚丫子看起来也很小。整天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穿得很多，像一个没气的球，缩了半张小脸在围巾里，看着就好可爱，想揉一揉头发。

“你想吃什么？”

“去我家吃吧。”

“你家？你做？”

“上次你救的我们，我妈说要好好感谢你，一直都没喊你去，怕你不喜欢。”其实他压根就没和他妈提“穆青歌英勇救人”这件事。

“这么晚不会打扰吗？”已经要七点半了。

“不会，我妈都是等我回去再睡觉的，她不放心都要等我回去再睡。”

穆青歌想想上次的事情，觉得也是能理解，每天肯定都是提心吊胆的。“那你回家吧。”

“一起去吧，阿青。”

易安人站在巷口转弯的路灯下面，灯光映衬得眸子像是里头装满了星星，扑闪扑闪的，穆青歌看得心扑腾扑腾的跳，心神不稳，脑子里打了个架，最后权当是被美色所迷，点了头。

易安家不算大，但是一个独栋两层楼，准确点来说就是个小别墅，和她家所在的区域一个天一个地，像是一条路的两个分岔口，一条是贫穷，一条是富裕。

一进门就看见了易安的妈妈，穿着看起来像是羊绒的保暖家居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气质很是逼人，估计是一听到门响就走到门口来了。“阿姨好，我是易安的同学，穆青歌。”

易安赶紧往前站了一步，介绍说：“妈，这就是阿青。”

“就是你啊，快进来坐吧，吃晚饭了吗？”

“妈，我们俩都没吃。”

“阿青啊，你喜欢吃什么，阿姨去做。”

“阿姨您随便煮点，吃什么都行的。”

“那易安，你招待招待阿青，我去厨房。”

“好，”径直就往沙发那边走，然后把抽屉里的零食包都给拿了出来，问：“你喜欢吃什么样的零食？”结果转身就看到穆青歌在盯着他看，问他：“你和你妈妈说起我了？”

“嗯。”他也看她，眸子里盛满笑意。“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说的吗？”

穆青歌看着他，沉默着，意思大概是，你说我就听着，你不说就拉倒，总让人觉得她身上有股子痞气。

他咧开嘴角，露出八颗灿白灿白的牙齿，回答她：“我说我喜欢一个丫头，但是那丫头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每天喊她几十遍‘阿青’，她只回答我其中两三句；每天都想变着法地让她开心，一次都没成功过；每天听到她的名字就会控制不住地去听下面的话，发现后面全是让人想打架的话；每天死皮赖脸地跟着她，怕被她烦，更怕见不到她；每天都是早上朝气蓬勃地去见她，晚上垂头丧气地回来——”

“够了。”

穆青歌已经转过身去了，从他说第三句的时候。“所以阿青啊，你不是看不见的对不对？那为什么你偏要拒绝我呢？我们之间也可以是别的美好的可能的。”

穆青歌没有回答他，他能看到的只有她挺得笔直的背影，厚厚的黑色长款羽绒服裹在身上，圆滚滚的很可爱。他其实没有期待她的答案，他只要知道自己是非常喜欢这个人就行了，无所谓答案，他可以等，他相信没有谁能像他这样这么这么喜欢她。而且自己在她心里面，是有一点特别的，这样就很好了。

“妈，还没煮好吗？我有点饿了。”

“好了好了，你进来帮我端一下。”

易安进了厨房，没敢再回头去看穆青歌的表情，他还是怕见到她平静无波像滩死水的眼神。

饭桌上都是易要兰招呼着：“易安也没提前告诉我说你要来吃饭，所以就把中午的菜热了一下，阿青啊，你下次来和易安说一声，或者你给阿姨打电话，阿姨一定烧一大桌好吃的给你。”

“谢谢阿姨，已经很好了。”

“阿青喜欢吃些什么，阿姨下次专门做给你吃，什么都可以说！”

“妈，口出狂言下场会很惨的啊。”

“在和阿青讲话，你好端端插什么嘴！”

“好好好，闭嘴。闭嘴。”

“阿青，说吧，喜欢吃什么？”

“糖醋小排。”易安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原以为她会拒绝的，她怎么还会过来吃饭？

“这个简单，还有什么吗？”

“松鼠桂鱼。”

“看来阿青喜欢吃甜的啊？”

“也不是，都喜欢吃的，不怎么挑食。”

“易安也不怎么挑食，偏偏就吃不了辣，娇生惯养的，像个小姑娘似的。”

“妈！”

“本来就是嘛……”

吃完饭已经是九点了，易要兰把桌上没拆过的零食全都装进袋子要给穆青歌带走，她不要，又是在门口纠缠了几分钟，后来还是易安拎着把人一起带出了门才得了清净。

到巷子口的时候穆青歌突然主动，开了口问他：“你转到14班的事情，你妈妈知道吗？”

“就是因为知道才转的过去的。”

“你妈妈知道14班是个什么样的班级吗？她知道东教学楼是什么样的教学楼吗？”

“所以，阿青，”他顿了顿，犹豫着问她：“你是在关心我吗？”

“我只是觉得不值得，你明明就是该呆在1班，来14班实在是个很差劲的做法。”

天知道他有多开心！阿青终于关心他的事情了！他迫不及待地出口就问：“所以你就是在担心我对不对？”

“没有，”她沉默了一会，“我是怕阿姨她会对你失望。”

易安停下脚步不走了，眼底全是委屈，道：“阿青，你不公平！”

“嗯？”

“我妈才和你待了不到一个小时，你就这样关心她，我已经和你相处了几个月了，为什么你一点也不关心我？这不公平！”

“……”好像也对，可她也不能说关心他，说了关心不就等于是给了他机会？该怎么说？“我觉得，嗯，你妈妈人很好，很善良，我很喜欢她。”

“我也很好，你怎么不喜欢我？”

“……”怎么突然撒起娇来了？

“阿青，”他伸手拽上她的衣服，“你对我怎么这么刻薄？一点关心也不给我？”一双大眼睛写满了控诉。

穆青歌眨巴了几下眼睛，好几下也没反应过来要怎么回答他，大脑短路的紧，一时间出口竟然卡了壳：“我……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易安一把抱在了怀里。“易安！”

阿青实在是太可爱了，他从没见过她皱眉头，刚刚她皱了眉头，她在思考怎么回答他，是因为他。他控制不住自己，就想她是自己的，她是自己的，一拉衣服就给拽进怀里了，拽进怀里就再也不想放开了。“阿青，阿青……”一遍一遍地念着她的名字，摸着她的头发，一刻也不想松开。

穆青歌没有挣扎，易安抱得实在是有点紧，好像是生怕她会反抗似的，她也不想反抗，这是她的愿望，终于完成了。大家都说，冬天要找个人谈一场恋爱，因为拥抱起来会特别温暖，这个拥抱果然一如预期的温暖。她忍不住蹭了两下易安胸口的衣服，滑滑的，里面是软软的羽绒，好想就这样一直抱下去。

“阿青，别蹭，痒。”

穆青歌却像是反应过来似的，一下子推开了他，易安没防备，被她溜走了，衣服的布料擦过双手，像阵风一样不经意，他暗了暗目光，早知道就不说话了，可是真的有点痒，心里头实在痒得厉害。

“我回家了。”她说，然后转身就走了。

又轮到他看她的背影，可是有什么好像不一样了，他大声喊她：“阿青，你为什么蹭我？”却突然下起了雪来，穆青歌已经走到巷子深处，看不到人影了，能回答他的只有还在飘荡着的无尽风雪，他还是不甘心，又大声问了一句：“阿青，你是不是开始有点喜欢我了？”

易安知道，这个问题再也不会有答案了。明天冷曼一定会回到学校里去，她看到自己和穆青歌这么形影不离的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回学校，说不定现在就已经知道了他转到14班的事，而穆青歌为了冷曼也一定会更加疏远他，与其被离开，倒不如自己主动离开。

回了家，易要兰便坐在沙发上望着他，他明白是在等他告诉她结果，他低着头，一点想提起的**都没有，只扫兴地说了句：“还是以前那样。”楼梯走到一半，又跑下来用坚定的眼神对易要兰说：“我们现在还小，不着急，我会慢慢等。”像是承诺。

易要兰看他往楼上走的背影，突然回想起昨天晚上他特意来自己房里跟她说要转班的事情。

当时她问他：“难道14班比1班好？”但是又纳闷，“不会的，你成绩都是全校前五的，1班就是最好的班啊。”

他说：“阿青在14班。”

“追人都要追到人家班里去了啊，也行，那你先说说14班是个什么样的班级，你得和妈妈保证不能影响你的学习。”

“14班在东教学楼4层。”

“东教学楼？那不是你们学校有名的——不行！我不同意！”

“妈，不是你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保护她的吗？”

“那也不能到那栋教学楼去啊，我之前都听你们老师还有那些家长讲过，那里的班级都是些没教养没上进心的学生，你去了肯定会影响你的学习成绩的。”

“我保证不会的。”

“小安啊，不是妈妈不信你，只是这件事风险太大，你说你这一从1班调出去肯定就不能再调回去了，你在14班也不能长久地待啊，影响学习，乖，你听妈的，不去14班。”

“妈，真的不会影响学习，我能保证。”

“不行！绝对不行！”

“妈，我真的能保证。”

他跟自己磨了半天，还是她说要第二天早上回答他才离开卧室的，她从没见他这么想要什么，他很早熟，从小也很聪明，后来一直保护她，一直都不愿意让她担心让她吃苦，可以说，易安很完美。现在他终于开始不完美起来了，他学会爱了，他开始因为得不到别人的爱而心急焦虑，也因为不能保护别人觉得自己无能，他终于落到世俗里来了。

第二天她就点头同意了，一米八几的大高个这么大以来第一次高兴地手舞足蹈，甚至还把她抱起来，喊着“妈妈万岁”这样幼稚的口号，她第一次觉得爱情是个很奇妙的事物，爱更是奇妙，当然这一切发生在她的儿子易安身上的时候就是最奇妙的了。

果然，冷曼一早就到了班级，她坐在穆青歌的前面，头发上夹了个十分显眼的红色夹子，像是在朝他宣战，他心里头“**”骂了一句，便开始低着头刷题了，什么也不去想，只要能安安静静地陪在穆青歌的身边就好。

他完全能感受到冷曼对他的敌意，随时抬头看向穆青歌的时候，她都会瞪眼望他，然后挡住他的视线，下课去个厕所也是对他千防万防，晚上放学回家更是，非得陪着穆青歌等到车才走，他都不计较，也不能计较。

只有一件事他没料到，周六晚上，手机突然响了一声，是一条短信，来自陌生人，如果不是看到了冷曼这两个字，他一定会果断把这条“骚扰短信”给删掉。

短信内容是这样的：易安，我是冷曼。发这条短信是为了要给你道歉的，对不起，前几天情绪太敏感，处处冲撞你针对你是我的错。你对青歌很在意，我其实能看得出来，但我就是怕这种在意让青歌一下子陷了进去，再也不会关心爱护我了，那天你也听见了，我的家庭四分五裂，所以我很害怕，害怕在我身边的我的姐妹也要离开我。但现在好了，我要离开了，谢谢你这几天一直容忍我，不奢求原谅，只希望你能好好照顾青歌，有缘再见。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没有看青歌的这两天，其实她一直都有在看你。

她一直都有在看你！这几个字一直在他的眼睛、脑海里打转。假如穆青歌是喜欢自己的，那么那句“我无法喜欢你”就可以得到解释，她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在心里纠结；“我必须承认，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很少有人能对你不动心，而且我觉得很幸福”就证明了她对他是有动心的；还有前两天答应来他家吃晚饭，晚上在巷子口没有拒绝他的拥抱（虽然很难拒绝），但她蹭了他的胸口，这些都是证据。她是喜欢自己的，她只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拒绝自己。

他摸了摸他的心，热烈滚烫，而且跳得异常的快。她是喜欢自己的，是喜欢的！他往后一倒躺在床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口中“阿青、阿青……”一直呢喃着，连给冷曼回个“谢谢”还是隔天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