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得像是要炸开,无数尖锐的碎片在脑海中翻搅,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濒死的哀鸣。
沈砚冰猛地睁开眼,入目是粗糙发黑的木质房梁,悬着一串干瘪的红辣椒。
沈砚冰躺在一铺坚硬的土炕上,身下垫着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身上盖的是一床打了几个补丁的粗布被子。
窗外,是连绵起伏的黛色群山,几缕炊烟从山坳间的村落里袅袅升起,宛如一幅年代久远的乡土水墨画。
这不是她熟悉的场景。
沈砚冰最后的记忆,是午夜十二点的写字楼,冰冷的键盘,屏幕上改了十七遍的PPT,以及胸口传来的一阵剧痛。
再然后,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社畜过劳猝死,这剧本她熟。
但死后穿越到这种穷乡僻壤,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沈砚冰艰难地撑起身体,低头打量自己。
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脚纤细却带着薄茧。
最诡异的是右手手腕,一道暗红色的繁复纹路缠绕其上,像某种古老的图腾,又像一条沉睡的龙,在她的皮肤下微微搏动,散发着不祥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压抑的争执声,一字一句,清晰地钻进沈砚冰耳朵。
“……你说她是阿无的女儿?凭什么?张锡林那老家伙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提过!”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干涩,像被砂纸磨过,充满了不信任和警惕。
紧接着,一个清冷又带着点天然呆的女声响起,语调平平,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霸道。
“哪个敢动我妹,老子就把这山头给掀了。”
那语气,平淡得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米饭”,可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村子的狗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从狂吠瞬间变成呜咽,夹着尾巴死死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沈砚冰浑身一僵,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阿无?
掀山头?
这两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像一道惊雷在沈砚冰脑中炸开。
阿无……是冯宝宝!
《一人之下》里那个强到逆天、身世成谜的女主角!
沈砚冰不是穿越到了什么不知名的古代,而是穿进了那部现象级的国漫世界?
更离谱的是,沈砚冰不是哪个有头有脸的配角,也不是路人甲,而是……成了“冯宝宝的亲妹妹”?!
沈砚冰把原作漫画、动画翻来覆去在脑子里过了几十遍,从狗娃山到碧游村,从龙虎山到纳森岛,冯宝宝的身边除了张楚岚和哪都通的同事,什么时候凭空多出来一个妹妹?
这设定,连同人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正当沈砚冰惊疑不定、大脑宕机时,“吱呀”一声,简陋的木门被推开。
一个梳着双丫髻、穿着蓝色运动外套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但一双眼睛却空茫得像是蒙着一层雾,偶尔闪过的精光又透着野兽般的凶悍。
她走到炕边,蹲下身,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沈砚冰,眼神里没有人类的复杂情绪,只有最纯粹的好奇。
“你醒啦?”宝宝开口,声音就是刚才那个清冷的女声。
“饿不饿?姐给你煮红薯。”
是冯宝宝。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冯宝宝。
沈砚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心脏狂跳,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冯宝宝似乎看出了沈砚冰的紧张,歪了歪头,然后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摸了摸她的脸颊。
她的指尖带着常年练功的薄茧,触感粗糙,动作却很轻,很温柔。
“不怕,有姐在。”
简单的一句话,配上宝宝那空洞又认真的眼神,让沈砚冰内心疯狂刷起了弹幕:“姐!我不怕你!我怕你下一秒看谁不顺眼,把这个新手村直接给我炸了啊!”
求生欲让沈砚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砚冰现在是冯宝宝认定的“妹妹”,这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在这个异人遍地走、动不动就毁天灭地的世界,和一个行走的核弹捆绑在一起,绝不是什么好事。
沈砚冰必须搞清楚状况。
“我……这是在哪儿?”沈砚冰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听起来正常一点。
“村里。”冯宝宝的回答一如既往地简洁。
就在这时,一个小脑袋从窗户外面探了进来,是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冲天辫,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好奇又胆怯地看着她。
“你就是宝姑姑的新妹妹吗?”男孩小声问,声音清脆,“我娘说你们是神仙,会飞还会喷火……”
沈砚冰看到这个明显是普通人的孩子,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沈砚冰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试图用现代人的常识进行友好交流:“我不太会飞,不过你要是作业不会写,我倒是可以帮你看看。”
“咯咯咯……”一句话把小男孩逗笑了,他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开了。
这次短暂的交流,让沈砚冰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至少,这个世界还有正常的逻辑和普通人存在。
然而,沈砚冰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
接下来的半天,沈砚冰走出木屋,想在村里转转。
村民们远远看见沈砚冰,就像见了鬼一样,要么立刻转身绕道走,要么飞快地关上门。
就连在村头晒太阳的老母鸡,见到她走近都会“咯咯哒”地惊叫着扑腾翅膀逃窜。
他们的眼神里,混杂着敬畏、恐惧,还有一丝毫不掩饰的排斥。
沈砚冰低头,再次看向自己手腕上那道诡异的红纹。
沈砚冰意识到,村民们害怕的,或许不只是冯宝宝,还有沈砚冰自己。
这个凭空出现的“冯宝宝的妹妹”,本身就是个异类,一个无法解释的现象。
这道红纹,或许就是她被整个世界排斥的证据。
“珍爱生命,远离主角团。”沈砚冰在心里默念着前世看小说时总结出的穿越生存第一法则。
沈砚冰的人生目标,就是找个机会脱离冯宝宝,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躺平,安安稳稳地苟到大结局。
然而,麻烦从不理会咸鱼的愿望。
傍晚时分,两辆印着“哪都通速运”标志的黑色越野车粗暴地停在了院子外。
车上跳下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为首的一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屋外那个沙哑声音的主人。
他叫赵归真,哪都通华北区的监察员,一个以铁腕和无情著称的纪律执行者。
“沈砚冰!”赵归真直接闯进院子,目光如探照灯般锁定在她身上,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根据总部指令,因检测到你存在异常生命体征,且身份未经登记,现要求你立刻跟我们返回华北区总部,接受隔离审查。”
另一个一直站在屋檐下,沉默寡言、穿着道袍的男人——李慕玄,只是冷眼旁观,指尖却在袖中轻轻敲击着一个看不见的物事,似乎在测算着什么。
赵归真的话掷地有声,理由充分到无法反驳。
“一个能唤醒冯宝宝情感波动的未知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安全隐患。”赵归真补充道,眼神里的威胁意味毫不掩饰。
沈砚冰的心跳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沈砚冰知道,被带走意味着什么。
沈砚冰会被当成小白鼠,被切片研究,被各种手段探查秘密。
她这个“普通人”,在异人组织面前,毫无反抗之力。
沈砚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我可以配合调查。”沈砚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但我需要明确一点,我只是个普通人,不具备任何威胁。”
赵归真发出一声冷笑,像是在嘲笑她的天真:“普通人?那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你昏迷的时候,方圆十里之内所有异人的‘炁’场都发生了共振?整个村子,就像一口被烧开的锅!”
这句话,让沈砚冰彻底愣住。
沈砚冰不知道什么炁场共振,但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带走!
押送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在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临时搭起的一个简陋棚屋内进行初步问询。
这更像是一场下马威。
赵归真坐在桌后,两名下属分立左右,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冯宝宝被另一队人拦在了外面,沈砚冰能听到她不耐烦地在跟人讲道理,虽然她讲道理的方式通常是物理上的。
棚屋内,空气凝滞。
赵归真不再废话,双眼微阖,一股无形的压力如潮水般向沈砚冰涌来。
这是异人运用“炁”制造的压迫感,足以让普通人精神崩溃。
沈砚冰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嗡嗡作响,意识都开始模糊。
就在沈砚冰几乎要窒息昏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赵归真的左手。
他为了维持炁的稳定输出,下意识地结了一个手印,但那手印的形态似乎有些微的僵硬和颤抖。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沈砚冰的脑海——漫画里提到过,赵归真修炼的巽字诀因为急于求成,曾留下过隐患,走火入魔的前兆!
赌一把!
“你……咳咳……”沈砚冰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您这功法……练岔了吧?”
赵归真猛地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刺向她。
沈砚冰没有退缩,她盯着对方结印的左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左掌第三指关节处有淤青,颜色深沉,说明经脉常年在此处淤堵。而且,你是不是每次催动炁的时候,都会耳鸣三声,不多不少?”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赵归真脸上的冷酷表情瞬间崩裂,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震惊和骇然。
他体内的炁流因为心神剧震,瞬间失控,如脱缰的野马般逆冲经脉!
“噗——”
赵归真面色骤紫,猛地后退几步,一口黑血喷了出来,踉跄着被下属扶住。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孩”,竟然一语道破了一位高阶术士的致命隐疾!
就在棚屋内一片混乱之际,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整个棚顶被一股蛮横无匹的力量硬生生掀飞了出去!
烟尘弥漫中,冯宝宝单手扛着一根断裂的横梁,另一只手像拎小鸡一样把目瞪口呆的沈砚冰拎了起来,随手往自己肩上一扛。
冯宝宝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桌案,木屑四溅。
那双空洞的眸子扫视全场,目光所及之处,所有哪都通的员工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哪个准你们动她的?”
冯宝宝的声音依旧平淡,却蕴含着毁天灭地的怒火。
“再敢碰我妹一下,我不光掀你们的山头,”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还去拆了你们快递公司的大门。”
赵归真被下属搀扶着紧急撤离,临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被冯宝宝护在身后的沈砚冰,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忌惮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
夜色渐浓,山风呼啸。
沈砚冰趴在姐姐宽阔又稳当的肩膀上,看着身后的一片狼藉,内心的弹幕已经刷成了瀑布。
“我现在申请格式化记忆,重新当个路人甲还来得及吗?我不想当团宠,我只想当个透明人啊啊啊!”
而沈砚冰自己没有察觉到,在她情绪剧烈波动时,手腕上那道暗红色的纹路,在清冷的月光下,悄然闪过了一丝龙鳞般的光泽,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