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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第四十六个梦:垃圾场里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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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第四十六个梦:垃圾场里的女王
        
    冰冷的意识像水滴落入深海,倏忽间便沉入一片浩瀚无垠的虚无。紧接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重量感猛地抓住了我——是身体的存在,是重力靴吸附在金属甲板上的稳固触感,还有胸腔里每一次呼吸带起的起伏。耳膜被一种带着轻微电流嘶鸣的广播声震动,是韦大娘那标志性的、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利落腔调:
“……桂兰!听到广播立刻到小艇出发舱集合!重复,王桂兰,小艇出发舱,立刻!别磨蹭!”
王桂兰。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记忆的闸门。潮水般的画面和信息碎片汹涌灌入脑海——是了,在这个世界我是王桂兰,明空号上的厨房新丁,那个贪吃、爱钓鱼、刚用毒蘑菇放倒过半个船队(幸好没死人)、又靠烘焙魔法拯救了大家胃口的“公主”。糖霜星那场华丽又惊险的冒险刚刚落幕,明空号满载着数据、资源和……呃,我跟翠花一起抢来的那几块神奇小蛋糕的样本,正一头扎向更幽深、更荒蛮的星域深处。
记忆归位,我猛地从床铺上弹起来。狭窄的船员舱里只有我一个人,隔壁铺位属于一个轮机组的小个子女孩,此刻想必也出任务去了。韦大娘那不容置疑的召唤还在舱内回荡,我手忙脚乱地套上自己的工装裤和厚实的帆布外套——这身行头在厨房里是污渍斑驳,在这里倒显得挺合适。心跳得有点快,后勤长亲自点名?还是去小艇出发舱?这架势,肯定不是让我去削土豆皮。
明空号内部通道的灯光在头顶稳定流淌,脚下的金属网格发出轻微的嗡鸣。越靠近船腹的小艇出发舱,空气里的氛围就越不同。平常那种厨房的烟火气和船员们插科打诨的轻松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的、高效运转的肃然。厚重的密封门滑开,一股冰冷的、带着淡淡金属锈蚀和润滑油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出发舱内灯火通明,几艘梭形的小型回收艇像待发的箭矢,静静泊在各自的发射轨道上。
舱内已经聚了十来个人,清一色穿着臃肿笨拙的灰黑色出舱服,头盔夹在腋下,正低头检查着装备。最扎眼的无疑是翠花那堵墙一样的身形,她那身特制的加大号出舱服也掩盖不住底下脂包肌的强悍轮廓。她身边站着轮机长钱慧敏——机械崽。她比翠花矮了近乎五分之二,干瘦得像根在星际尘埃里风干了十年的藤条,此刻正低着头,手指飞快地在一个光屏上划拉着什么,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只有她能懂的数据流里。
韦大娘站在控制台前,一身笔挺的深蓝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一位即将巡视疆土的将军。她锐利的目光扫过来,精准地钉在我身上:“来了?动作还不算太慢。去那边,领一套出舱服,按你的尺码拿。”
“出……出舱服?”我舌头有点打结,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宇宙!要我去太空行走?我只是个厨子啊!上次跃迁我还晕得七荤八素呢!
“怎么,厨房的油烟气还没熏够?”韦大娘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带着无形的压力,“明空号不养闲人,更不养废物。必要物资回收,也是‘后勤’的一部分。机械崽那边缺人手搬运,你力气不是挺大么?正好去锻炼锻炼,长长见识。别告诉我你只想一辈子蹲在砧板前切菜?”她下巴朝机械崽那边点了点,“听她指挥,多看,少问,手脚麻利点。翠花负责带你,跟好她。”
这时,机械崽终于从她的光屏世界里拔出头,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两颗刚淬炼过的黑曜石。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参数,然后朝韦大娘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长期熬夜和抽烟留下的沙哑:“行,韦姐,人交给我。放心,‘锻炼’机会有的是。”她嘴角似乎向上扯了一下,但那弧度实在称不上是笑。
翠花已经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巨大的手掌不由分说地拍在我背上,拍得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公主,”她声音隔着面罩滤网有点闷,“别怕,跟着我。舱外头可比厨房好玩多了,没油烟,还敞亮。”她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冷点。”
穿戴出舱服的过程简直是一场酷刑。那玩意儿又沉又硬,关节处转动起来嘎吱作响,像套上了一副生锈的古代铠甲。头盔扣上时,“咔哒”一声轻响,瞬间将外界的声音隔绝了大半,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在耳边无限放大。面罩内部自动亮起一层淡淡的蓝光,显示出基础生命体征数据和简易导航标识。翠花像个熟练的保姆,帮我把最后几道复杂的卡扣和安全绳锁死,检查了氧气循环和通讯器。
“明空号呼叫回收队,目标区域已抵达,相对速度匹配完成。准备脱离固定锚点,进入对接程序。”驾驶舱传来航行长张昊天冷静清晰的指令,透过通讯器直接送入每个人的耳中。
透过出发舱巨大的观察窗望出去,我倒抽一口冷气——尽管这口气被头盔过滤得无声无息。
一片望不到边际的钢铁坟场,无声地悬浮在墨黑的宇宙背景之中。
巨大的、扭曲变形的空间站主桁架像被无形巨手撕扯过的巨兽骸骨,零碎地飘散着。数不清的飞船残骸点缀其间,它们曾是优雅的星际游轮、狰狞的战舰、或是笨重的货船,如今都成了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碎片。有的被撕裂了大半船体,露出里面迷宫般的管线结构;有的外壳上布满了巨大的撞击坑洞,边缘翻卷着狰狞的金属;有的则相对完整,只是外壳黯淡无光,舷窗漆黑一片,如同死去的眼睛。大大小小的金属碎片、断裂的管道、甚至还有几具早已干瘪僵硬的宇航员尸体(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都在缓慢地、无规则地漂浮着,在远处恒星微弱的光芒下,投下鬼魅般拉长的、不断变幻的影子。寂静是这里唯一的统治者,一种比深海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明空号这艘巨大的“明代宝船”,此刻正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态,利用船体侧面的几根粗壮的机械臂,牢牢地“抓”住一块相对完整的、曾是空间站外部泊位平台的巨大残骸。残骸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宇宙尘埃和冰晶,在明空号的探照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点。我们像一只附着在鲸鱼骸骨上的藤壶。
“明空号呼叫回收一队,目标区域已抵达,相对速度匹配完成。准备脱离固定锚点,进入对接程序。” 航行长张昊天冷静清晰的指令透过通讯器直接送入每个人的耳中。“回收艇一队,准备发射。目标坐标已同步至艇载导航。轮机长,基础操作交给你,按预定路线执行。保持频道畅通,随时报告。”
“明白,老二。” 机械崽简洁地回应,声音里带着对张昊天专业指令的绝对服从。
我跟着翠花和机械崽,深一脚浅一脚地挪进其中一艘回收艇。艇内空间狭窄,弥漫着机油和塑料的味道。机械崽像只灵巧的耗子,第一个蹿到艇首的驾驶位,瘦小的身躯陷在宽大的座椅里,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快得只剩一片残影。翠花把我按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自己占据了副驾驶座,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整个空间。
“坐稳了,公主,”翠花的声音从头盔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点促狭,“老二远程开小艇,那可比跃迁刺激多了。”
“发射程序启动。三、二、一……脱离!”张昊天的指令干脆利落。
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把我死死摁在座椅靠背上!回收艇像被弹弓射出的石子,从明空号腹部弹射而出,瞬间冲入那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钢铁坟场。
“保持航向零三零,仰角负五度。”张昊天的声音稳定地传来。
“收到,保持航向零三零,负五度。”机械崽迅速在控制面板上输入指令,双手稳定地握着操纵杆进行微调。小艇平稳地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滑行。
“注意左舷,大型旋转碎片,坐标 Delta-7。规避方案 Alpha,执行。”
“规避方案 Alpha,执行中。”机械崽的手指在面板上快速点选预设方案,同时手动微调姿态。小艇一个利落的侧滑加俯冲,惊险地避开了一大片翻滚的、边缘锋利的太阳能电池板碎片。她的动作精准、高效,对指令的理解和执行没有丝毫延迟,显示出对载具性能和航行长意图的深刻理解。这不是她在炫技驾驶,而是在完美执行航行长的策略性规避命令。
“前方通道狭窄,减速至 Delta-3。手动微操通过,注意右舷凸起结构。”
“减速至 Delta-3,手动微操。”机械崽回应,全神贯注地盯着前方,双手极其轻微地调整着操纵杆。小艇像游鱼般灵巧地在扭曲的金属通道中穿行,艇身几乎擦着右侧狰狞的凸起结构滑过。她的专注力惊人,每一个微小的调整都恰到好处。
“目标残骸入口,坐标锁定。悬停模式,准备对接。”
“悬停模式启动,准备对接。”机械崽精准地控制着小艇,稳稳地停在了那艘巨大战舰残骸暴露出的、如同怪兽巨口的破损通道口前。艇身几乎没有晃动。
不知过了多久,小艇猛地一震,传来硬着陆的触感。前方,那艘被拦腰斩断的钢铁巨鲸的断口近在咫尺。
“到了。”机械崽利落地解开安全带,抓起放在脚边的一个比她瘦小身躯还要庞大的金属箱子——那是一个便携式多功能工作台兼工具库。“翠花,警戒。公主,跟我来,拿好你的牵引索和收纳袋。”她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不容置疑。
舱门打开,一股绝对零度的寒意瞬间穿透出舱服,激得我打了个哆嗦。眼前是巨大战舰残骸冰冷、死寂的腹地。机械崽已经像只壁虎一样,敏捷地攀着断裂的金属结构,跳进了战舰内部破损的通道口。我深吸一口气(尽管只能吸到循环氧气),学着翠花的样子,笨拙地激活了重力靴的磁力吸附功能,一脚深一脚浅地跟了上去。
战舰内部是彻底的死亡国度。没有光,只有我们头盔灯射出的惨白光柱在无尽的黑暗和扭曲的金属中切割。漂浮的尘埃在光束里无序飞舞。脚下是倾斜的地板,覆盖着冰霜和不知名的污垢。控制台碎裂,管线像黑色的血管一样从天花板和墙壁上垂落、断裂。一些凝固的、颜色诡异的液体溅射在舱壁上,可能是冷却液,也可能是更可怕的东西。
机械崽的目标非常明确。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动作快得让我这个新手必须小跑才能跟上。她对这里的结构似乎有着一种惊人的直觉。头盔灯扫过一扇严重变形的厚重舱门,上面印着一个扭曲但尚可辨认的徽记——一把断裂的剑交叉在齿轮上。
“就是这儿。”机械崽停下脚步,把肩上的沉重工具箱“哐当”一声放在倾斜的地板上。她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闪着寒光的各种工具。她看都没看,精准地抽出一把形状奇特、闪烁着危险蓝光的设备——等离子切割机。那玩意儿光是启动时低沉的嗡鸣声就让人心头一紧。
“看好,公主,”她头也不回地说,声音在寂静的废墟里格外清晰,“垃圾堆里也能挖出金子。”她瘦小的身体爆发出与体型完全不符的力量,稳稳地端起那沉重的切割机。炽白到刺眼的等离子弧光猛地喷吐而出,发出高频的嘶鸣,瞬间熔化了厚重的舱门锁栓和铰链!火花像瀑布一样飞溅,在她面罩上映出一片跳跃的光斑,也照亮了她那张专注到近乎狂热的脸庞。汗水几乎立刻就从她额角渗出,在头盔内壁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她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刀,切割路径避开了所有可能引爆的线路和承重结构。
“嗤啦——!”
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整扇厚重的舱门被她硬生生切了下来!翠花适时上前,巨大的手掌抓住门板边缘,像撕开一张硬纸板一样,轻松地将它掰开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豁口。
门后是一个相对完整的舱室。里面凌乱地堆放着一些仪器残骸和几个固定在地板上的巨大金属箱。机械崽的灯柱立刻锁定了舱室深处一个巨大的、布满复杂接口的金属立方体。它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但一些裸露的连接端口依旧闪烁着微弱的、代表能源尚存的幽绿光芒。
“宝贝!”机械崽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那沙哑的调子都拔高了几分,“看!‘雷神之锤’级战列舰的辅助动力核心耦合器模块!老古董了,但用料扎实,设计冗余度极高!只要把里面烧蚀的等离子流道衬套换掉,再改改接口协议,就能直接插进我们明空号的主引擎冗余槽!”她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着,一边已经扑了上去,工具在她手中翻飞,快速拆卸着模块外壳上的固定螺栓,动作流畅得如同早已演练过千百遍。“这玩意儿能给我们跃迁后的引擎冷却速度提升至少百分之十五!省下来的能量够厨房开三天大烤箱!”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在她眼里,这片冰冷的死亡废墟仿佛一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库。那些扭曲的废铁、复杂的管线、沉默的机器,都像是她早已熟稔于心的老朋友,她能一眼看穿它们的本质价值,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最巧妙的方式,把它们从死亡的桎梏中“复活”,赋予它们新的使命。她瘦小的身躯里,蕴藏着一种近乎魔法的、点铁成金的力量。
“别愣着,公主!”翠花的声音把我从震惊中拉了回来,“把牵引索挂上去!小心点,别碰掉那些脆弱的传感器探头!”
我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工具包里的牵引索发射器,对准那沉重的模块。按下按钮,磁力锚头“咔哒”一声牢牢吸附在模块外壳上。翠花则轻松地搬起旁边一个体积稍小、但看起来同样沉甸甸的金属箱子,里面装满了各种规格的线缆和接口。
“翠花姐,这个也带走?”我看着那个箱子,里面花花绿绿的线缆看着就眼晕。
“当然!机械崽说了,这都是高纯度超导材料,剥了皮搓成束,够给船上的娱乐室换一套顶级音响了!”翠花瓮声瓮气地回答,语气里带着点对“顶级音响”的憧憬。
很快,那个巨大的耦合器模块和装满线缆的箱子被牵引索稳稳地拖到了回收艇旁边。看着这沉甸甸的收获,一种奇异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我似乎有点明白韦大娘和机械崽所谓的“锻炼”了。这感觉,比切出一盆完美的土豆丝要爽快一万倍!
“干得不错,公主,”机械崽的声音带着一丝难得的赞许(也许是收获带来的好心情?),她拍拍那个巨大的模块,“这东西分量可不轻。力气活你确实能顶上去。走了,下一站!前面扫描到一艘被击毁的‘信天翁’级运输舰残骸,它的主货舱隔离门液压系统是模块化的,拆回来给我们的船艏炮挡板用正合适!那玩意儿可结实了!”
她显得意犹未尽,小眼睛里闪烁着发现新大陆的光芒,瘦小的身体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新的能量,带头就要往更深处的废墟飘去。
就在这时!
“滋滋……回收一队!明空号紧急呼叫!立刻终止作业!立刻返回!重复,立刻返回!”通讯频道里,韦大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急促,甚至盖过了背景里隐隐传来的、尖锐刺耳的警报鸣笛声!“侦测到不明身份高速舰船接近!数量三!能量特征比对……确认是‘血爪’海盗团!一级战备!立刻撤回!快!老二!接应她们!”
“血爪?!”翠花的声音瞬间沉了下来,像一块冰砸在金属甲板上。她庞大的身躯猛地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猛兽。
机械崽的动作也瞬间定格。她脸上那种发现宝藏的狂热光芒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刺骨的凝重和警惕。“该死!”她低咒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撤!快!翠花,带公主先上艇!我断后!”
我们立刻掉头,拼命向回收艇的方向“跑”去。在微重力环境下,这更像是一种笨拙而全力的跳跃式滑行。我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头盔里全是自己粗重而慌乱的喘息。身后那片巨大的战舰残骸,此刻不再是宝藏库,而是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可能随时吞噬我们的钢铁坟墓。
突然,机械崽的动作猛地顿了一下。她的头盔灯扫过通道角落一堆被爆炸冲击波掀翻的杂物。那堆扭曲的金属和破碎的仪器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一块棱角分明的暗绿色金属板,大约半人高,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的蜂窝状孔洞和一些尖锐的、仿佛节肢动物附肢般的断裂凸起。板子边缘,一个扭曲的、如同昆虫复眼与机械结构融合的徽记一闪而过。
虫族科技!
就在那徽记映入我眼帘的刹那,通讯器里清晰地传来机械崽一声短促到几乎听不见的抽气声。虽然隔着厚厚的头盔,我无法看清她此刻的表情,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整个人瞬间僵住了!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极度寒冷的电流击中。那是一种混杂着深入骨髓的厌恶、恐惧,甚至还有一丝……刻骨铭心的恨意的气息,透过通讯器的静默,沉沉地压了过来。仅仅只是一瞬间,快得如同错觉。下一秒,她猛地扭开头,像是躲避瘟疫一样,再也不看那个角落一眼,声音嘶哑地低吼道:“别看!走!”
恐惧瞬间攫住了我。不是对正在逼近的“血爪”海盗团,而是对刚才机械崽身上爆发出的那股无声的、冰冷刺骨的寒意,以及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虫族徽记。我手脚并用地跟着翠花,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回收艇敞开的舱门。机械崽最后一个闪身进来,反手狠狠拍下关门按钮。
“收到!抓紧了!”张昊天冷静得近乎冷酷的声音瞬间切入频道。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回收艇尾部推进器爆发出刺目的蓝焰,强大的推力再次将我死死摁在座椅上!小艇像被无形的巨手猛地向后拽去,瞬间从战舰残骸的阴影中倒射而出!这绝不是机械崽能操作出来的爆发力,是航行长张昊天在明空号上启动了回收艇的紧急脱离程序并接管了主推进!小艇险之又险地擦过一块翻滚的巨大金属板,如同离弦之箭,朝着远处那艘固定在残骸上的、如同母港般令人心安的明空号“明代宝船”疾驰而去。剧烈的颠簸和过载让我眼前发黑。
透过剧烈颠簸的舷窗,我惊恐地看到,在更远处那片漆黑星幕的背景下,三个猩红色的、如同滴血利爪般的能量信号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我们这片钢铁坟场,恶狠狠地扑来!
警报声!尖锐、凄厉、撕心裂肺的警报声,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我的耳膜,狠狠扎进了大脑深处!
“呜——呜——呜——!!!”
嗡——!!!
我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醒了。心脏还在疯狂擂动着胸腔。眼前似乎还残留着那猩红色爪印般扑来的光点,耳边还回荡着那催命的警报嘶鸣,还有机械崽看到虫族徽记时,那无声却令人胆寒的僵硬和抽气声。
窗外,城市凌晨的微光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床前地板上投下一条惨白的光带。
“血爪……”这个名字像带着铁锈味,从齿缝间挤出。那三道猩红的光点,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但更清晰印在脑海里的,是机械崽瘦小的背影。在冰冷的废墟中,她扛着比她人还大的切割机,等离子弧光映亮她汗湿的侧脸,专注得像个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士。她指尖飞舞,死去的钢铁在她手下发出温顺的低鸣,焕发出新的生命。那份力量,那份近乎魔法的创造之力,强大得让人心折。
直到那块暗绿色的、布满孔洞和虫族徽记的金属板出现。那一瞬间她身上爆发的冰冷气息,比宇宙真空更刺骨。那是什么?恐惧?憎恨?还是……更深的、被尘封的过往?
还有翠花。她庞大的身躯像移动的堡垒,在危机降临的瞬间爆发出令人安心的力量。那句“走!”简短有力,是混乱中最坚实的锚点。
“钱慧敏……”我低声念出机械崽的本名,这个名字似乎都带上了一层金属的冷硬质感,“你到底在躲什么?”
“明空号,”我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无声地说,“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