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清晨,天刚蒙蒙亮,刘若湄就醒了。窗外的槐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像谁在悄声说着话。她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五十,比平时醒得早了十分钟。
三室一厅的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她起身走到客厅,拉开窗帘一角,晨光顺着缝隙涌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能看到空气中浮动的微尘。厨房的灶台上,还放着昨晚洗干净的碗,碗沿沾着点水汽,是她睡前擦过的。
今天要穿新校服。她走到主卧的衣柜前,打开柜门,最上层挂着两套黑灰相间的职专校服——上衣是黑灰拼接的半袖,领口和袖口镶着白色的边;裤子是纯黑色的,裤脚有收口,和她之前在塘沽十四中穿的蓝白校服完全不同,倒有点像路上见过的塘沽二中校服款式。
她换好衣服,对着镜子拉了拉衣角。黑色的裤子衬得她的腿更直了些,常年运动留下的肌肉线条藏在布料下,透着股利落的劲儿。她拿起书包,检查了一遍里面的课本——英语、数学,还有昨天吴老师发的新练习册,一样都没少。
七点整,她准时走出家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依旧没亮,她凭着记忆在黑暗里摸索着下楼,脚步轻快得像踩在弹簧上。清晨的风带着点潮气,吹在脸上很舒服,路边的早餐摊已经支起来了,油条的香气混着豆浆的甜,在空气里漫溢。
她没在外面吃,兜里揣着两个昨晚蒸的馒头,打算到学校再吃。走到校门口时,丁念澄正好从对面的马路走过来,也穿着新校服,黑灰的颜色衬得她的皮肤更白了些,头发扎成低马尾,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瓶豆浆。
“早啊,体委。”丁念澄笑着打招呼,声音里带着点刚睡醒的微哑。
“早。”刘若湄指了指她手里的豆浆,“刚买的?”
“嗯,我爸今天早班,顺路给我买的。”丁念澄把豆浆递过来,“给你喝?”
“不用,我带了馒头。”刘若湄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一个白胖的馒头,举了举。
两人并肩走进教学楼,走廊里已经有了零星的脚步声。高一(2)班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李沐夏的声音,她好像在跟谁讨论昨天的英语作业。
“新校服还行吧?”丁念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裤子,“我觉得比初中的好看点,就是黑色容易沾灰。”
“挺好的。”刘若湄言简意赅。她对衣服没什么讲究,舒服耐穿就行,就像她脚上这双运动鞋,已经洗得有点发白,却比新鞋更合脚。
上午的课表排得很满,前三节都是英语,最后一节是数学。吴桐抱着一摞练习册走进教室时,看到全班都穿着新校服,眼睛亮了亮:“哟,大家穿校服还挺精神!尤其是Luna,站在后排都能一眼看到。”
刘若湄坐在座位上,正低头预习今天要讲的语法点,听到老师叫她的英文名,抬头笑了笑。丁念澄在旁边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她,小声说:“老师好像很喜欢你。”
“可能因为我总回答问题吧。”刘若湄翻着课本,指尖划过“现在完成时”几个字,“这个时态有点绕,你听懂了吗?”
“还行,”丁念澄点点头,又有点不确定,“就是‘过去发生的动作对现在造成的影响’,对吧?”
“嗯,”刘若湄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写了个例句,“比如‘I have finished my homework’,意思是我现在已经完成了,不用再做了。”
丁念澄看着她写的句子,笔尖在笔记本上跟着描了一遍,心里暗暗记下——原来可以这么理解。
三节课的英语听下来,耳朵有点发沉。吴桐讲得很细致,从单词用法到句型转换,一点一点抠,还让大家分组做对话练习。刘若湄和丁念澄分在一组,丁念澄一开始还有点紧张,说着说着就顺了,刘若湄会在她卡壳的时候,悄悄提示一两个词,像递过去一块搭脚石。
最后一节是数学课,李老师一上来就发了张测试卷,说是小测验,检验一下前几天的学习成果。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刘若湄做得很快,前面的选择题和填空题没什么难度,最后一道大题稍微费了点劲,她在草稿纸上画了好几个图,才找到解题思路。
交卷的时候,她看到丁念澄还在埋头演算,额头上渗着点薄汗。等她交完卷回来,丁念澄正好写完最后一个字,长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难吗?”刘若湄问。
“还好,”丁念澄把卷子叠好,“就是最后一道题绕了点,差点没算出来。”
放学铃声响起时,才十一点半。周五的半天课总是过得格外快,像被谁偷偷掐掉了一截。学生们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教室里的喧闹声也比平时更雀跃,像一群刚出笼的小鸟。
“周末打算干嘛?”李沐夏背着书包路过她们座位,手里挥着刚发的英语报,“我妈说带我去逛街,买双新运动鞋。”
“不知道,可能在家练字吧。”刘若湄把测试卷塞进书包,她打算回去再看看最后那道数学题,有没有更简单的解法。
“我爸要加班,我可能给我妈打电话。”丁念澄收拾着东西,声音里带着点期待,“我妈说寄了点山东的红枣过来,让我周末泡粥喝。”
“红枣粥好喝!”李沐夏眼睛一亮,“我奶奶也经常煮,甜甜的。”
三人一起走出教学楼,阳光正好,落在身上暖融融的。操场上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在追跑打闹,笑声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珠,清脆响亮。
“对了,”丁念澄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刘若湄,“你家三室一厅,是不是特别大?”
“还行,”刘若湄踢了踢脚边的小石子,“空着两间房呢。”
“那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丁念澄想起自己偶尔一个人在家时,总觉得空荡荡的,晚上睡觉都要开着小夜灯。
“习惯了就不怕了。”刘若湄说,“有时候爸妈忘了交水电费,我还得自己去营业厅,第一次去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地方。”
“啊?”丁念澄有点惊讶,“他们怎么会忘呢?”
“可能太忙了吧。”刘若湄说得轻描淡写,像在说一件平常事,“他们工作性质就这样,有时候连自己吃饭都顾不上。”
丁念澄没再问,她能感觉到刘若湄不想多说。两人慢慢走着,校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只剩下几个卖小吃的摊贩在收拾东西。
“对了,”刘若湄忽然想起什么,“我家的校服洗了可能有点掉色,你洗的时候记得分开洗,别染上颜色。”她昨天试穿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白色的袖口,有点黑印子,洗了好几遍才掉。
“嗯,我知道了,谢谢提醒。”丁念澄点点头,心里有点暖——她都没想过这个。
走到岔路口,丁念澄停下脚步:“我爸在前面等我,周末见。”
“周末见。”刘若湄挥了挥手。
看着丁念澄跑向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身影,刘若湄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黑灰相间的校服在人群里很显眼。她摸了摸兜里的银行卡,今天是周五,离月初还有几天,卡里的钱还够花,水电费也显示上个月的已经交了,爸妈应该没忘。
路过菜市场时,她进去买了点青菜和鸡蛋,打算晚上做番茄鸡蛋面。走到水果摊前,看到红彤彤的苹果,想起丁念澄说的红枣,犹豫了一下,还是挑了几个放进袋子里。
回到家,打开门,屋里依旧空荡荡的。她把书包扔在沙发上,没急着去做饭,而是走到书法室,铺开宣纸,磨了磨墨。笔尖蘸上墨汁时,她忽然想写点什么,想了想,在纸上写下“周末”两个字。
字迹舒展,带着点轻松的意味。她放下笔,看着纸上的字,忽然觉得这个周末好像有点不一样。以前的周末,她总是一个人看书、练字、做题,日子过得像钟表一样规律。但今天,她脑子里偶尔会闪过丁念澄说红枣粥时的样子,闪过李沐夏挥着英语报的笑脸,像平静的湖面投进了几颗小石子,漾起了圈圈涟漪。
她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点开和妈妈的对话框,上次那条“当上体委”的短信,依旧没有回复。她想了想,没再发消息,而是打开了英语单词APP,继续背那几个没记熟的单词。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暖得像一块融化的黄油。三室一厅的房子里,终于有了点除了她之外的声音——手机里播放的单词发音,清晰又规律,像在和窗外的风声一起,悄悄编织着一个属于周末的、不那么孤单的上午。
黑灰相间的校服被她挂在了阳台的衣架上,在风里轻轻摇晃。楼下传来孩子们的笑声,远处有汽车驶过的声音,这些琐碎的、热闹的声响,像一层薄薄的糖衣,裹住了这个独自在家的少年,和她心里那些刚刚开始萌芽的、关于陪伴的小小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