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夏末·诊所二楼】
窗外的蝉鸣聒噪得仿佛要榨干这个夏天最后一点余热。
任吾行斜倚在窗边,淡紫色的长发松松绾着,几缕发丝垂落在他苍白的颈侧。
任吾行眯着眼,望着楼下街角那家新开的、挂着巨大“COFFEE”灯箱的铺子,喉结极其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冰美式。加冰,双份浓缩。
光是想想,那苦涩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的触感,就让他因低烧而始终干渴的咽喉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任吾行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身上那件丝质的中式衬衫空落落的,更衬得他形销骨立。眼角烟灰色的泪痣在午后略显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颗凝固的雨滴。
——绝不能让他们发现。尤其是连晁生。
那个把他从民国街头捡回来,又在他死后强行将他从幽冥边界拽回,如今更是名正言顺把他“囚禁”在这诊所里养着的千年狐妖。
任吾行撇撇嘴,心里嘀咕:活了几千年,控制欲还是那么强。
他仿佛一抹幽魂,悄无声息地飘向楼梯口。
计算得很好,这个时间点,连晁生在楼下看诊,符佑惊大概在后院摆弄他那些花花草草,至于巫厌……那个吸血鬼多半缩在某个阴暗角落里补眠。
只要溜下楼梯,穿过走廊,再从后门溜出去……胜利在望。
他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冰凉的门把手——
“任先生,”一个带着笑意的、清朗的声音从他身后极近的地方响起,吓得任吾行差点原地跳起来,一阵猛烈的咳嗽立刻冲破喉咙。
“您这是……打算去哪儿行走江湖啊?”
是符佑惊。那个看起来永远阳光灿烂的花妖男护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一支刚剪下来的、沾着水珠的白色月季,笑容灿烂得晃眼。
任吾行按着咳得发疼的胸口,没好气地瞪他,苍白的脸上因剧烈的咳嗽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散步。”
“散步?”符佑惊挑眉,笑眯眯地把月季递到他鼻尖前,“带着这一身‘风吹就倒’去散步?连先生知道了,怕是要把整个医院的输液瓶都挂您床头。”
“少拿他压我。”任吾行偏开头,避开那香气浓郁的花,“我就出去透透气。”
“透气需要专门往后门溜?”又一个低沉冷淡的声音加入谈话。阴影里,穿着黑色衬衫的巫厌抱着手臂倚在墙边,不知已经看了多久。他血红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街角那家咖啡馆,诱惑就那么大?”
任吾行:“……” 这两个家伙是约好的吗?
符佑惊恍然大悟,夸张地一拍手:“啊!原来是馋咖啡了!任先生,您这胃喝那个,是嫌它最近太安分了想给它找点刺激?”
巫厌淡淡补刀:“或者想换个地方躺一躺,比如医院ICU的病床看起来更舒服?”
任吾行被这两人一唱一和气得指尖发颤,刚要反驳,楼下传来了连晁生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清晰地穿透楼板:
“佑惊,巫厌,把他带回房间。病房里已经准备好了,葡萄糖和胃药都挂上了,随时可以请他上去常住。”
任吾行:“……”
符佑惊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巫厌已经走上前来,看似随意,实则不容抗拒地扶住了任吾行一边胳膊——一血族那手冰凉得像玉石,激得任吾行轻轻一颤。
“我自己会走。”任吾行甩开巫厌的手,抿着苍白的唇,眼角那颗泪痣都显得委屈了几分。他认命地转身,慢吞吞地往房间挪。
符佑惊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还在絮叨:“想喝点什么跟我说嘛,我去给您调一杯养生花果茶?清热解暑还养胃,比那苦兮兮的黑水强多了……”
巫厌无声地跟在最后,有如一道沉默的黑色影子,确保某个病弱算命的不会再临时改变路线试图“潜逃”。
任吾行磨磨蹭蹭地走回自己房间门口,不甘心地又回头望了一眼窗外那个诱人的咖啡灯箱。
冰美式……看来今天又是喝不到的一天。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把自己摔回柔软的床铺里,拉起薄被盖住脑袋,隔绝了外面符佑惊轻快的哼歌声和巫厌离开的轻微脚步声。
连晁生这个混蛋……他迷迷糊糊地想,控制狂狐狸精……迟早要算一卦看他什么时候秃头……
不!明天早晨!就给他个大!惊!喜!
……
天刚亮,诊所里突然响起一阵奇怪的动静。
符佑惊揉着眼睛从房间里出来,差点被院子里的景象吓清醒——
任吾行(也不知他哪来的力气)正拿着一根竹竿,晃晃悠悠追着一只公鸡满院子跑,嘴里还念念有词:“站住……让我算算你……今天会不会下蛋!”
公鸡扑腾着翅膀,发出惊恐的“咯咯”
连晁生从厨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锅粥,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僵住了。
“任吾行!”连晁生放下锅,冲过去一把夺下他手里的竹竿,“你在干嘛?”
任吾行眨了眨眼,强撑着喘气,用竹竿撑着地面:“晨……练。”
“晨练是追鸡?”连晁生气笑了。
然而下一秒,任吾行就眼前一黑。
一些说明:
*细节多伏笔多,巨多,到最后都会解释
*群像!群像!没有炮灰,每个出场人物都各有各的重要!
*任吾行不是软弱病美人,往后看就明白啦(PS:任吾行是癫子!他干什么都不会ooc!)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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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冰美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