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萧星酌的眼白渐红,似是有血企图滴落。他慌乱地遮住眼睛,厉声斥责。
南舟也没有听他的话,用力地试图将它摘下,直至憋得他面色涨红,“这个镯子为何摘不下来?”
“这是灵镯。”萧星酌背对着南舟,眉头紧皱着看起来像是在克制着什么,“认主的。”
“哦。”南舟不再挣扎,颇有孩子气地晃了晃这镯子,“那我岂不是抢了你的东西?”
南舟看不见的地方,有一滴血泪划过萧星酌的面颊滴落进他脚下的碎雪,晕开一抹淡淡的血色。
“这样吧,”南舟想了想,“下次带些凡间的好玩意,像你这种妖定是没见过新奇东西,就当还礼了。”
“不用。”萧星酌冷声。
“你走吧,她这两日忙于修行,你别再来舒望殿了。”
“为什么?可是我还有事情同闻笙师姐讲。”南舟一头雾水,“她晚上不会回来”吗……
萧星酌一口将他的话音打断,“什么事,我替你转告于她。”
见这鲛人态度强硬,南舟也是没了法子,只好顺着他的意思开口,“那日我同项明师叔下山,瞧见了个好漂亮的发簪,便买来打算送给师姐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锦盒从怀里掏出,“结果那日来纶月院竟忘记了,所以这才特意来送的。”
南舟上前一步,却忽地想到了什么,止住了步伐,将那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小亭中的石桌之上。
他瞧着鲛人的背影说道,“我放这里了,等闻笙师姐回来,你要记得拿给她哦。”
萧星酌应了一声,“好。”
见事情已然交代完毕,南舟转身便打算离开纶月院。
在他即将踏出院门之际,那个凶狠冷漠的鲛人却开口叫住了他。
“等等!”
南舟脚步一顿,挠头望向他。
“以后别再来舒望殿。”他的声音冷淡,似命令,又似警告。
南舟很是不解,“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吗?”
那人站在红梅之下,身形僵硬地犹如凛松,他静默一瞬。
小弟子挠了挠头,很是苦恼,“可我下个月便要离开苍华山了,那时定要同你与闻笙师姐道别的。”
萧星酌睫羽轻颤。
还未等他开口,便见小弟子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意。
“我的资质太差了,到现在都进不了内门,若不是因项明师叔救下我,我也不可能来到苍华山。”
“可现在修行无望。望州是我的家,那里有我的一切,是我的根,也是我的去处。”南舟眉眼弯弯,天真无邪,看起来虽开心的很,可他袖下剧烈颤抖的手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害!”许是不想让萧星酌为难,南舟摆着手,“不道别就不道别嘛,多大点事。”
“又不是生离死别,今后天南海北,我们定会相见。”
长风凛冽,刮过萧星酌的耳畔,伴着刺痛与灼烧。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弟子,或许也是看不清自己。
在苍华山中,对他好的除了谢闻笙,或许就只有南舟了。
在谢闻笙掉入九尘渊那日,他动用体内妖力试图冲破玄铁牢笼,引来了苍华山内的众人。
那些自称贤高雅士的仙长,一个个皆冷漠、憎恶、高高在上地瞧着他。看着他发疯哭泣,也看着他的哀求而无动于衷。
他的哭泣痛苦并没有得到他们的共情与感伤,得到却是无尽的嘲笑与讽刺。
“第一次见妖哭诶!哈哈哈哈哈回去我一定要同师弟们讲,这鲛人哭了一笼子的珍珠呢!”
“喂!鲛人,你这珍珠能卖钱吗?看着不错啊。”
“疯子!”
“下三滥的妖族!”
无数低贱与讥讽的话语,接二连三的响起,伴着刺耳明晰的笑声,不仅刺痛着他的耳朵,也深深地扎进他的心脏。
人族,坏到极致。
“不说这个了!”南舟踮起脚尖,高兴地挥了挥手,“下次再见!”
萧星酌勾起唇角,徐徐地抬起手来,如同机械一般地轻晃着。
“再见。”
“愿你……安康。”
……
倾澜峰安静地出奇,谢闻笙循着记忆走到那间颇为熟悉的小屋前。
上次来到此地的代价十足,甚至叫她不敢回想。不知这次……会不会。
“阿笙?”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谢闻笙回头瞧去,只见少年背着箩筐愣在原地,他戴着帽子,露出一双灼热的眼,透露出万分的不可置信。
她张了张唇,唤着,“兄长。”
隆冬时节天寒地冻,她口中呼出的团团热气,似一场朦胧的雾霭,遮蔽住双眼,也盖住了前路。
“你怎么来了?”少年踏雪走近。
谢闻笙举起手中的饭盒,扬唇一笑,“熬了羹汤,想着来给你补身子。”
覃暨白面上虽平静淡定,可他眼底的笑意却似要溢出了来,“辛苦阿笙了。”
二人踏进小屋,谢闻笙将饭盒随手放在桌案上,脱下身上落了积雪的大氅。
谢闻笙抬手剥着大氅上的碎雪,“亲传考核距现今约莫有了半月时日,兄长觉得这聚凝草的药效,如何?”
少年摘下箩筐,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角落里。“我的灵脉停止枯萎了,甚至有了些许恢复的迹象。”
“不必担心。”
“那就好。”谢闻笙低声呢喃着,不知是在说与谁听。
她抬手打开桌案上的饭盒,升腾起汩汩热气,打在她夹着凉意的脸上。“兄长,趁着羹汤还热着,快来喝吧。”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亲切的面容,他心头一跳,宛若二人又回到了覃府之时。那时的一切都还未发生,一切都亲密无间。
覃暨白欣喜地应下,“嗯。”
少年坐在椅子上,喝着热乎的羹汤,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而他对面的少女,亦然如此。
小屋内沉寂无声,二人各有各的心事与顾虑。
谢闻笙眉眼微抬,视线落在身前人头顶处闪烁的光泽上。
光芒一定。
谢闻笙瞳孔骤缩。
好感度居然到了90%!
先前覃暨白来到纶月院探望她时,也仅是达到了86%,可这几日她们并未有所接触,可他的好感度却仍在增长。
这简直叫她喜出望外。
“阿笙。”对面的少年轻轻放下手中的汤匙,神情中有几分犹豫,“我听说亲传考核的前几名要去衡崖宗参加仙门大比?”
谢闻笙虽不解,却仍点了点头。
“那这仙门大比……”少年话音一顿,“还有几日?”
思来想去,自池念那日前来找她已然过去了两日的时间,现下便是第三日了。
她掰着手指,比出个耶,“还有两日。”
谢闻笙本以为覃暨白只是正常的关心,可意料中的恭喜与叮嘱并未出现,转而替代的,是他皱起的眉头。
“原来如此。”
少年的声音幽幽,听不出喜怒。
覃暨白这样的烫手山芋,谢闻笙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说了什么问了什么惹到他,再掉了好感度。
她起身收拾少年面前的饭盒,她正打算拿起瓷碗中的汤匙,却被少年打断。
“等等。”
她动作一顿。
少年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霎时扯到眼前。掌心处可怖、猩红的伤疤映入眼帘,刺痛着少年心中的某一处,隐隐作痛。
谢闻笙可以察觉到,他的手在发抖,并且抖得很厉害。
“你这伤……”覃暨白倒吸一口凉气,许是不忍再看,便别开了眼,“怎么弄得?”
“亲传考核时不小心弄得,”谢闻笙连忙抽回了手,“现在已经无碍了。”
覃暨白盯着她,眼底盛起怒意来,他的语气也不再似先前那般平静。
“你居然管这叫无碍?”
“已然过了半月时日,这么深的伤疤,甚至现在都还未痊愈。我早说过仙门危机重重,轻则受伤,重则丢了性命!”
眼前少年的情绪激动,她心头一惊,连忙想要寻着借口离开此地。毕竟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便会做错了选择。
她扯出一抹笑意,试图缓和这紧张的气氛,“下次会小心的,兄长不必担心。”
听到熟悉且温和的声音,他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迟缓地点了点头。
在谢闻笙即将离开之前,少年的声音温润且有力,简直不容置喙。
“明日戌时,我会在聚星台等你。”
“一定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