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华胥 第80章 第076章 - 隐瞒

西莉亚整个人背靠在墙上，在听到他的话后，微微抬起了头，斜视着他。

“她是受过很重的伤。”

定定地看了他半晌，西莉亚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不像先前那般笑里藏刀，而是多了几分戏谑，“心疼了？”

希尔杜眉头一皱，“一年前？”

“不止。”

西莉亚双手环胸，微微仰起头，悄然叹了一口气。

她所知道的，莲音受过重伤的时候，除了一年前与恶龙大战外，便是四年前初遇的时候——

只是那时，被重伤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的心。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塔乌也没有那么容易侵入她的梦境。

魔法是一方面，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人为她们的得手制造了有利条件。

让她失去记忆的罪魁祸首……

这个锅，西莉亚可不想背。

“那……有恢复的方法吗？”

希尔杜倒吸一口凉气，沉吟片刻，用尽量平和的声音问着，心却早就揪成一团，生扯着疼，眸底更是生出了几分埋怨——

没想到在她们的身边，受伤竟然成为她的家常便饭……

可是为什么，她还是那么喜欢待在她们身边？

明明她们，并不能保护好她！

西莉亚抿了抿唇，眼神凝视着夜空，环在胸前的手指突然抬起，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胳膊，显然陷入了思考之中。

“我记得，你说的是问我两个问题。”

突然收回了目光，西莉亚笑眯眯地看着他，缓缓道：“我已经都回答过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那也算回答？”

希尔杜眉头一皱，下意识吐槽了一句。

关于她到底是不是莲音这个问题，西莉亚回答他的方式，是用了一个反问句；

而在关于她失忆的这个问题上，西莉亚虽是回答了，但又好像没有回答。

两次都是含糊不清的答复，这让希尔杜嘴角的笑意霎时间没有了，眉宇之间隐隐透着一丝怒意，“你就不能正面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先说好，如果我回答了，你是不是就会放我走？”

看他有些急眼的模样，西莉亚忍不住笑得更欢了，在看到他黑着脸，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后，西莉亚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缓缓道：“有，只不过……”

“不过什么？”

故意拉长的尾音将他的心提了起来，不自觉地跟着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的不安也无法隐藏。

“你只要记住，能恢复就行了。”

暗暗算了算和莲音道别的时间过去了多久，西莉亚的心这才算是安定下来，一本正经地回答希尔杜的话，然后转身就要走。

“方法呢？”

希尔杜拔腿想追，却发现双腿像是被灌了千斤铅一般，重得他挪不动分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逐渐走远。

“你说过，不会让她受伤的。”

听到他的呼喊，西莉亚缓缓侧过头，嘴角肆意上扬，晶莹剔透的琥珀色眼眸中带着几分妩媚和挑逗——

“请务必记得你许下的诺言哦，这位尊敬的殿下。”

将斗篷的帽子戴上，西莉亚哼着小曲闪进了拐角，上扬的嘴角迅速压回到平日里假笑时的弧度。

他是个聪明人，而她刚刚的暗示，已经足够明显了。

从这段时间的跟踪观察来看，他确实是将莲音呵护得很好。

看得出来，他确实很在意她——

远比塔乌和她还要更在乎莲音。

所以，这个从一开始就被塔乌设成了死局的游戏，放在他的身上时，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

任由事态自然发展，也是一种继续进行游戏的方式。

而她也相信，就算能领悟到她的暗示，对他而言，宁愿莲音一辈子记不起来过往，他也不会做出伤害莲音的事来。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和莲音还有见面的机会。

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走出月亮国的城镇，西莉亚在月之沙漠中前行了好一段距离，来到了由莲音亲手创造而出的绿洲边上。

随着月之祭典的结束，月之沙漠上人迹罕至，西莉亚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小湖泊的边上蹲下身，西莉亚弯了弯腰，将放在平静的湖面上。

随着指尖的触碰，湖面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当她将手收回时，涟漪就像是被冻结了一般，在湖面上静止不动了。

在涟漪中心倒映出月亮残影的位置，淡金色的月光逐渐变成一缕缕的发丝，一张人脸越发清晰。

“我还以为，你都把这事儿给忘了。”

没等西莉亚开口，那人便笑着抢了话，语气里隐约有几分不满。

“这可是‘任务’，我怎么会忘！”

听惯了那人的语气，西莉亚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笑着回应道：“现在任务完成了，当然得向您汇报结果，否则只怕您担心她担心到睡不着觉呢！您说对吧，塔乌？”

“少在这里阴阳怪气我。”

塔乌直接翻了个白眼，也收起了脸上虚伪的笑，一本正经地问道：“她没有遇到‘她’吧？”

西莉亚很清楚塔乌话里的两人都是谁，点了点头，“我遇到了，但她们两人没有见过面。”

因为在那两人的中间，有人在阻拦着她们的相见。

“哦？”

塔乌眉梢一挑，突然拉高的音调说明了她来了兴致，“真这么巧，刚好错开？”

“刚好错开。”

刚好有他从中作梗，才能让她们二人错开了三次见面的机会——

第一次，是火焰国的树林里；

第二次，是月亮国的沙漠中；

第三次，是刚刚在街道两边的巷子对面。

只不过这最后一次，是莲音看见了法音。

但好在，莲音根本不知道“法音”是谁。

莲音似乎还误以为，“法音”就是“莲音”。

而法音，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过莲音。

哪怕只是余光的一瞥。

虽然不清楚希尔杜阻拦她们见面的目的是什么，但造成的这个结果正是西莉亚所希望的——

所以，这也是长时间以来，她一直都只是跟踪观察，并没有对他动手的真正原因。

除了他真的会保护莲音以外，他这阻拦她们二人见面的举动，也甚是合她心意。

塔乌满意地点了点头，语气突然一沉：“那她的身边，没出现什么特别的人吧？”

西莉亚如实地点了点头，“没有了。”

起码从今往后，都没有了——

因为法音的突然出现，又刚好法音和希尔杜起了争执……

而这一切，偏偏都让莲音看见了。

本来西莉亚还有些担心，希尔杜这长时间以来的陪伴，会让莲音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只是在种种巧合之下，现在希尔杜和法音，这两个最大的隐患，都不再是威胁了……

真是造化弄人！

“确定？”

塔乌瞥了她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警告，“可别被我发现，你有所隐瞒哦！”

“不信我，那你何必问我？”

西莉亚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起码现阶段来说，她所说的每一句话，确实都是实话。

只不过还是有些实话，没被她说出口罢了。

这种手段，西莉亚实在是太熟悉了——

选择性的坦白，这就是语言的艺术。

毕竟两年前，面对着那对夫妻时，她也是这么配合着塔乌的。

“既然任务完成了，就回来吧。”

塔乌声音的消散，让被冻结的涟漪再次有了动静，她的容貌随着涟漪的荡开而消失，最终留在湖面上的，只有散发着浅金色光芒的月亮。

任务的彻底完成，让西莉亚如释重负地叹了一口气，思绪也逐渐放空，脑海中回荡着的，是刚刚对莲音说过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的无条件对一个人好，都是带着私心而来的。

比如希尔杜的私心，是对莲音的爱。

而她的私心，是对莲音的愧疚。

如果能早一点得知，那对夫妇在维斯塔利亚找不到莲音后，会不死心地前往下一个站的阿巴顿星球的话，她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阻拦……

甚至不惜动用魔法！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选择配合塔乌的时候，就已经错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在不被莲音和塔乌二人发现她的异样的前提下，在她们之间周旋。

这既是对莲音的弥补，也是对塔乌的不满。

沉重的叹息减轻不了她心理上的负担，收拾好了心情后，西莉亚站起了身，准备前往星际列车的车站，出发回去维斯塔利亚。

只是还没走出多远，她就感觉到了，身后的影子似乎有点多。

西莉亚深吸一口气，自顾自地继续走着，心里默默念起了咒语。

莲音说过，不想当第一个动手的人。

那么这个人，就由她来当好了。

沙漠之上突然起了风。

原本还是连沙粒都吹不起来的微风，不知道怎么地，越发变得强烈了。

没等黑衣人们有所反应，这风就犹如离弦的箭矢一般，他们只觉得心脏像是被这箭矢刺穿了，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身体猛然一顿后，径直栽倒在了地上。

像是用他们的身体卸了力似的，那风在穿透过他们的身体过后，又恢复了原来那柔和到连沙粒都吹不起来的微风状态，继续吹向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