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两小无猜
“这道冰糖燕窝搁皇后跟前,她一会儿睡醒应该会想喝点甜的。”
“是。”
“水晶桂花糕呢?”
“回皇上,在这儿呢。”
“嗯,也搁她跟前去,对了,还有朕特意让你们准备的那道点心备下了么?”
“回皇上,备下了。”
“敢往外头说一个字你试试。”恐吓的语气里分明还带着笑意。
“哎哟,奴才哪儿敢啊,奴才还巴望着能长长久久的伺候皇上呢。”回答的这道声音尖细又谄媚,但或许里头还有那么一两分真心,所以听起来也并不觉得腻得慌。
芳儿皱了皱眉,睁开惺忪的睡眼。放眼望去又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红色的帘帐,红色的床顶,红色的被子...她揉着眼睛坐起身来,方才好像听见了玄烨的声音。
“你醒了?”
刚想着,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伴随着由远至近的脚步声,很快头顶传来一片温热,是他的手掌轻轻揉了上来。
芳儿睁着迷糊的眼看他:“你什么时候起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你累坏了,睡的太沉。”
梁九功和几个在桌前忙着布菜的小太监小宫女闻言红着脸低头笑了笑。
芳儿的目光越过玄烨朝他们看去,她前儿没睡,昨儿睡得晚,今儿起得早,累坏了有什么值得笑的?莫不是他们笑她这个主子没规矩?这么想着,芳儿倒不能不端出点规矩来了。
“梧儿。”
“娘娘。”梧儿从外头走进来,正端着一个铜盆朝她笑道,“奴婢估摸着娘娘该醒了,特意去取了热水来,奴婢伺候娘娘起床吧。”
芳儿点了点头。
玄烨将梧儿递过来的热毛巾一把抢过:“你去帮梁九功布菜,朕亲自伺候皇后起床。”
梧儿见玄烨待自家小姐这样好,自然没有二话,欢欢喜喜的走开了。
芳儿微微一愣,哭笑不得:“哎呀,你哪里会这个...”
话音未落,热毛巾已经轻轻的上了脸将她未说完的话给堵住,芳儿愈发拿他没法子,只好接过毛巾来擦了擦脸。这边刚把毛巾扔回铜盆里,玄烨已经取了一身碧绿色的绸衣来敞开,示意她张开双臂,芳儿也无奈的笑着照做,然后他绕回她跟前,细心的替她由上至下系好一颗颗盘扣。从修长白嫩的颈子到才有些许男女之别的胸前再到不堪一握的纤腰和匀称的双腿旁,芳儿见他蹲下身子替她打理着裙摆为她穿鞋,一屋子里的下人抿嘴不敢笑出声,不由得伸手推了推他的肩:“好了,让梧儿来吧,你这让人看见了像什么啊。”
谁知他站起身来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皇后娘娘是先梳头还是先上妆?”
“后头的你真不会了。”芳儿勉强说出一句抗议的话就被他拉到梳妆镜前按着坐下。
他看了她一桌子复杂得根本叫不出名堂的东西,在原地傻站了站:“这叫什么?”
“铜黛。”
“这个呢?”
“青雀头黛。”
“这个?”
“黛螺。”芳儿看着不知从哪儿下手的玄烨,得意的笑了笑,“怎么着皇上,是打算给芳儿描眉么?”
“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眉型?远山眉?却月眉?拂云眉?”
“哟,皇上懂的挺多啊。”
“嗯,咱们方才大婚,不如来个鸳鸯眉吧,应景。”
芳儿索性将眼睛闭起来任由他摆布自己的这张脸,她才不会相信他真的会画眉,还会画鸳鸯眉,他知道鸳鸯眉长什么样儿么?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虽然早从后头几个奴才嘴里止也止不住的偷笑声中知道他的败笔,但真正张开眼睛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又笑又恼的追着他满屋子打,直到他一再告饶,安宁和梧儿双双前来救场,将已然辨不清男女的芳儿重新变回清丽的模样才算完。
“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你让我多练几回我就会了。”玄烨站在身后,从镜子里看那张如躲在层层花瓣中心花蕊一般的姣好面容时轻轻笑道,安宁和梧儿仿佛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妙手,将他的烂摊子收拾的看不出半点痕迹。长长的头发在安宁秀气的十指间穿梭,头发上还带着阵阵花香,发丝被乖巧的绾起拿时兴的鲜花簪好,即便有首饰也是小巧又简朴的银饰。想起父亲的元配奢靡成性,他不由得有几分庆幸,也觉得自己眼光实在很好,五年前就知道她这样好。
“还要让你多练几回?”镜子中稚气未脱的女孩子眉眼娇俏的笑着。
玄烨回头朝梁九功招了招手,梁九功会意的将早就备好的东西呈了上来,玄烨像献宝一样的递给芳儿:“最多我拿这个跟你换。”
“糖葫芦?”芳儿雀跃的接过,珍惜的看着却舍不得吃,或许她真正喜欢的也未必就是街边上的一串糖葫芦,她喜欢的是自由。
“知道你爱吃,但宫外头的东西毕竟不干净,我是不能时时刻刻拿这个来哄你的。”
她却回头对着他笑:“有这一串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那快吃啊,放化了就可惜了。”
芳儿看着手中不可再生的糖葫芦,终究还是张嘴咬下了一颗,酸甜又熟悉的味道在唇齿间流连时刻提醒着她今日的自己已和昨日的再不相同,时刻提醒着她高高一堵宫墙彻底隔绝了她与外世所有的缘分,包括和糖葫芦的缘分,但这却换来了和玄烨的缘分,她想这也是很值得的。
“好吃吗?”她眼底有暖暖的笑意吸引着玄烨的目光,一串糖葫芦真的能让她这么高兴么。
“你尝尝。”她伸手递给他。
玄烨想了想,握着她的手从串上咬下一颗来,很快就皱了眉头:“嗯,太酸了。”
她脸上的笑意却更深。
二人折腾了许久芳儿才梳妆完备,她将糖葫芦交给梧儿,嘱咐她拿冰镇好,晚间再用,又和玄烨手牵着手的上了膳桌。用膳的规矩依旧是严苛,但桌面上已然添了好些她喜欢的菜色,她不知是凑巧还是他刻意去打听,但这段饭吃得身心愉悦便将睡前那点膈应在心里的事彻底抛开了。五年,谁都在变,谁都会变,玄烨在自己脑海中的印象也已经渐渐模糊,但她仍旧在他的银锁、他的雏雁、他体贴备至的关怀、他温暖的怀抱中与他藕断丝连的彼此牵念。她相信她和玄烨之间有一生的缘分,爱上彼此不过是时间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