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镜面碎裂的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音乐教室内。那道狰狞扩大的裂痕,如同黑色蜈蚣盘踞在污浊的镜面中央。裂痕深处,那只布满血丝、怨毒无比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住了油灯下的众人!
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席卷了每一个人!
“啊——!” 苏青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惊叫,随即两眼一翻,彻底晕厥过去,软倒在陈明怀里。
陈明脸色死灰,抱着苏青连连后退,差点被散落的谱架绊倒,眼镜后的瞳孔因极致恐惧而放大。
鼹鼠“妈呀”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到钢琴后面,恨不得钻进地板缝里。
华筝倒吸一口冷气,手中的短棍红光下意识地指向那只眼睛,光芒却剧烈颤抖,如同她此刻的心跳。
磐石低吼一声,肌肉紧绷,几乎要冲过来用身体挡住那面镜子,但门口的抓挠声未止,他不敢擅离。
凌深瞳孔骤缩,反应却快得惊人。他猛地将季熙宸向后一拉,用自己的身体半挡在他与镜子之间,同时手腕上的符文手环光晕瞬间调至最亮,乳白色的光芒如同利剑,狠狠刺向镜中那只血眼!
“滋——!”
光芒与血眼接触的刹那,空气中响起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极度不适的、如同热油煎烫活物的声音!那只血眼猛地眨动了一下,瞳孔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苦和更加深沉的怨毒!
紧接着,整面落地镜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地荡漾起来!镜中的影像——破碎的教室、惊恐的众人、摇曳的火光——全部扭曲、变形、溶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旋转的暗红色漩涡!漩涡中心,不再是音乐教室的倒影,而是一条无限延伸的、两侧挂满无数面破碎镜子的阴暗走廊!
走廊地面铺着老旧开裂的木质地板,积着厚厚的灰尘。
无数面或大或小、或完整或碎裂的镜子悬挂两侧,镜框样式各异,从华丽的洛可可到简洁的现代风,杂乱无章,仿佛收集自不同时空。
每一面镜子里,都映照出不同的、扭曲的影像:模糊奔跑的白影、蜷缩哭泣的女生、挥舞戒尺的狰狞教师、甚至还有他们八人此刻惊骇表情的碎片……所有影像都在无声地尖叫、挣扎,如同被困在镜中的亡魂!
一股比音乐教室更加阴冷、带着浓重灰尘和绝望气息的风,从镜中漩涡里吹拂而出,撩动了众人的发梢,带来无数细碎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哭泣与低语。
“咯咯…咯吱…” 门外的抓挠声还在持续,与镜中走廊传来的诡异声响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
“这…这是什么?!” 鼹鼠的声音从钢琴后传来,带着哭腔。
“镜中世界…或者说,通道?” 凌深眼神锐利地盯着那漩涡后的诡异走廊,手环的光芒牢牢锁定入口,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那血眼是‘门卫’?还是…被囚禁的‘引路者’?”
季熙宸挣脱凌深保护性的手臂,上前半步,冰冷的目光快速扫过漩涡边缘。在荡漾的暗红色水波般的光影中,他捕捉到靠近镜框底部,一行极其潦草的、用暗红色(疑似血)书写的小字规则:
【镜廊规则:】?【一、不可触碰镜中任何影像。】?【二、不可回应镜中任何呼唤。】?【三、前行途中,计数镜面碎裂之声,至七而止。】?【四、勿信镜中“我”之言。】?【五、钟鸣七响前,抵达尽头。】
规则字迹狂乱,仿佛书写者正处于极大的恐惧之中。
“规则!” 季熙宸清冷的声音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他语速极快却清晰地复述了五条规则。
“计数碎裂声?至七而止?钟鸣七响?” 陈明扶着昏迷的苏青,脸色苍白地重复,“又是‘七’!和开门次数、童谣警告完全对应!”
“不可触碰!不可回应!这他妈怎么过去?!” 鼹鼠绝望地喊道,镜中走廊那无数扭曲的影像让他毛骨悚然。
华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门外有那个‘徘徊的低语’堵着,油灯也撑不了多久。这镜中通道…恐怕是系统给的唯一生路!规则虽然危险,但至少指明了方向!” 她看向那不断荡漾的暗红色漩涡,眼神决绝,“必须进去!”
“怎么进?谁先进?” 磐石沉声问道,目光扫过昏迷的苏青和瑟瑟发抖的鼹鼠。
凌深忽然蹲下身,从地上捡起半截断裂的椅子腿,掂量了一下。他手腕一抖,竟将那截木棍朝着镜中漩涡里、距离入口最近的一面破碎镜子猛地投掷过去!
木棍无声无息地没入暗红色的漩涡,如同投入深水。
下一秒!
“咔嚓——!!!”
一声极其尖锐、响亮的镜子碎裂声猛地从镜廊深处炸响!远远超出了木棍撞击应有的音量!仿佛整条走廊的镜子都因此共鸣震颤!
无数镜面碎片如同幻觉般飞溅的影像闪过!伴随着一声凄厉到极致的、非人的惨嚎,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镜廊深处被瞬间撕裂!
规则第三条:【计数镜面碎裂之声,至七而止。】
第一条碎裂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随着这声巨响猛地一缩!
凌深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脸上又挂起那副漫不经心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容:“总得试试规则‘触发’的后果和声音来源的距离,对吧?现在看来,‘声响’会被无限放大,而且…很疼。”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镜廊深处。
季熙宸看了凌深一眼,没说话,但眼神里明白写着“疯子的有效试探”。
“走!” 华筝不再犹豫,咬牙道,“我打头!磐石断后!陈明照顾好苏青!鼹鼠你跟紧!凌深季熙宸,你们注意观察和计数!一旦数到七,立刻预警!”
她将光芒已经明显变弱的红光短棍咬在嘴里,深吸一口气,率先迈步,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荡漾的暗红色漩涡。
身影如同融入水面,瞬间被镜廊的阴暗吞噬。
“快!跟上!” 磐石低吼,示意其他人。
陈明一咬牙,将昏迷的苏青背在背上,用不知从哪找来的一截破布条草草固定,踉跄着紧跟华筝踏入。
鼹鼠连滚带爬地跟上。
凌深和季熙宸对视一眼,默契地同时迈步,踏入漩涡。
穿过漩涡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的窒息感包裹全身,仿佛穿过了一层粘稠的血浆。随即,双脚落在了积满厚厚灰尘、吱呀作响的旧木地板上。
镜廊内部。
压抑感是外界的数倍。空气凝滞冰冷,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一种陈旧的、如同泪水干涸后的咸涩气味。光线极度昏暗,仅能勉强视物,来源不明,仿佛是从无数镜面深处渗透出来的微弱磷光。
两侧,无数面镜子如同沉默的观众,倒映着他们一行人的身影。每一面镜子里的“他们”,表情都似乎带着一丝诡异的、不同于本体的扭曲——或更加恐惧,或带着诡异的笑,或眼神空洞。更有无数陌生的、痛苦的、扭曲的影像在镜中穿梭、哭嚎、拍打镜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那些细碎的、直接钻入脑髓的低语和哭泣在持续骚扰。
【规则一:不可触碰镜中任何影像。】?【规则二:不可回应镜中任何呼唤。】
华筝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前方昏暗、仿佛没有尽头的走廊,小心避开两侧所有镜子,艰难地前行。
陈明背着苏青,汗流浃背,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欲坠。
鼹鼠几乎贴着磐石的后背,恨不得闭上眼睛。
凌深和季熙宸走在队伍中段。凌深手腕的光晕在这里显得更加重要,虽然照射范围有限,但至少能照亮脚下可疑的障碍和前方几步的路。季熙宸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听觉和计数上。
“咔嚓…”
一声轻微的、仿佛自然碎裂的声音从右侧远处传来。
“二。” 季熙宸冰冷的声音低声报数。
继续前行。
低语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仿佛有人在耳边呼唤名字。
“季…熙…宸…” 一个模糊的、带着哭腔的女声,像极了…他母亲?
季熙宸下颌绷紧,眼神冰封,毫无反应。
“凌…深…救我…” 又一个娇弱无助的声音,来自旁边镜中一个模糊的、泪眼婆娑的女生影像。
凌深嗤笑一声,甚至饶有兴致地对着那镜中影像做了个鬼脸。
“咔嚓!哗啦——!” 左前方一面巨大的维多利亚式镜框突然整体崩裂,碎片如同瀑布般砸落!
“三!” 季熙宸的声音依旧稳定。
压力越来越大。镜中的影像越来越诡异,呼唤声越来越具迷惑性。甚至有镜中的“华筝”突然对他们狰狞咆哮,有“陈明”哭着求救,有“磐石”示意他们靠近有陷阱…
所有人都紧咬牙关,遵循规则,无视一切干扰,艰难前行。冷汗浸透了后背。
“咚…”
就在这时,一声沉闷、遥远却极具穿透力的钟鸣,仿佛从走廊极深处、又像是从四面八方传来,重重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规则五:钟鸣七响前,抵达尽头。】
第一声钟响!
“快!” 华筝低吼,加快了脚步。
“咔嚓!”?“四!” 季熙宸报数。
钟声如同催命符,镜廊的异动更加频繁。地板开始轻微震动,两侧的镜子如同活物般微微颤动。
“咚…” 第二声钟鸣,更近了一些!
“咔嚓!咔嚓!” 连续两声碎裂,来自不同方向!?“五!六!” 季熙宸语速加快。
只剩最后一声碎裂!钟声已响两下!
走廊尽头依旧淹没在昏暗与无数镜影之中,看不到出口!
“来不及了吗?” 陈明绝望地喘息。
突然!
季熙宸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锁定左前方一面毫不起眼的、布满污渍的等身镜。镜中映照出他们一行人焦急的身影。但就在刚才第二声钟鸣响起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镜中那个“自己”的影像,嘴唇极其快速地、无声地开合了三次!
口型…是…
“正前方。” 季熙宸猛地抬头,看向镜中影像所对应的、前方那片看似被一面巨大完整镜子阻挡的走廊尽头!
“规则四:勿信镜中‘我’之言。” 凌深也看到了,眼神一凛。
“咔嚓——!!!”
第七声镜子碎裂的巨响,毫无预兆地从他们正前方那面看似完整的巨大镜子处爆发!镜面如同被重锤击中,瞬间布满蛛网裂痕!
“七!” 季熙宸厉声道!
几乎在第七声碎裂响起的同一秒!
“咚!!!” 第三声钟鸣轰然炸响,几乎与碎裂声重叠!震得整个镜廊都在颤抖!
“哗啦啦——!”
前方那面布满裂痕的巨大镜子,在一片刺目的光影扭曲中,骤然崩塌消散!不是破碎,而是如同幻影般消失,露出了后面隐藏的——一道狭窄、向上的、盘旋的铸铁楼梯!
楼梯入口处,悬挂着一块摇摇欲坠的木牌,上面写着两个模糊的字:
【钟楼】
而与此同时,在镜子崩塌消散的原处,空气中浮现出几行新的、流淌着的血字:
【镜廊规则附加:】?【当七声碎响与钟鸣第三次重叠,真实之路方现。】?【恭喜你们,找到了“回响”之源。】?【“第一滴血”,就在钟声起始之地。】
血字浮现了短短三秒,便如同蒸发般消失无踪。
出口近在眼前!
然而,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
“踢嗒…踢嗒…”
那熟悉的、僵硬拖沓的脚步声,竟然再次响起!而且这一次,声音清晰无比地…是从他们刚刚走过的、身后的镜廊深处传来!
并且,正在以一种不紧不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朝着他们逼近!
【警告:异常存在‘徘徊的低语’已进入镜廊!】冰冷的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快!上楼梯!” 华筝嘶声力竭地大喊!
众人再也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地冲向那道狭窄的铸铁楼梯!
凌深一把拉住季熙宸的手腕,两人紧随磐石,最后冲入楼梯口。
就在凌深踏上楼梯的瞬间,他猛地回头,将手环光晕投向身后昏暗的镜廊——
光晕尽头,一个矮小的、穿着蓝色碎花布裙的、低着头的身影,正僵硬地、一步一步地,从无数破碎的镜影中走来。它的手里,依旧抱着那个褪色的布娃娃。
在光晕扫过它的瞬间,它猛地抬起了那个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的“脸”,“盯”住了楼梯上的众人。
然后,它怀里的那个布娃娃,纽扣眼睛在光线下反射着幽光,嘴角极其缓慢地、咧开了一个巨大而诡异的、针线缝制的笑容。
“嘎吱——”
铸铁楼梯在他们身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开始缓缓地、自动向上收拢!
将那“徘徊的低语”和无数镜中亡魂的无声尖叫,暂时隔绝在了下方。
但谁都知道,这绝非结束。
钟楼之上,等待着他们的,将是“第一滴血”的真相,以及那已然敲响了三声的、催命的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