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教徒养成计划 第31章 梦醒之时

那段如同镀金梦境般的“纸醉金迷”日子，终究是虚幻的泡影。烁金之城永恒流转的金色光芒，或许能暂时掩盖深处的裂痕，却无法消除日益积累的怨愤与不公。暴风雨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最终在一个看似与往常无异的夜晚，以最猛烈、最残酷的方式爆发了。

那晚，我们正在“永恒天平宫”高层客房休息。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璀璨，象征着财富与交易的悦耳铃音若有若无地飘荡，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宁祥和。西尔维娅靠在我身边，难得地睡得很沉，连日来的放松让她紧绷的神经舒缓了许多。我正轻抚着她的长发，享受着这片刻的温馨，心中却隐隐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仿佛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看不见的、紧绷的弦。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绝非正常交易铃音的警报声，如同撕裂锦帛般，猛地划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更多、更杂乱的警报！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还有……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庞大的……愤怒的咆哮与呐喊声！

“怎么回事？！”西尔维娅瞬间惊醒，紫眸中睡意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一丝对混乱本能的感知。她猛地坐起身，与我一起冲到窗边。

眼前的景象让我们倒吸一口冷气！

原本秩序井然的烁金之城，此刻已陷入一片混乱！多条街道上燃起了冲天的火光，浓烟滚滚。那些平日里流光溢彩的建筑被砸毁了橱窗，昂贵的商品被抛洒得到处都是。无数穿着破旧、面容憔悴、眼中燃烧着压抑已久怒火的人们，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那些我们从未涉足的、隐藏在光鲜背后的狭窄巷道和下层区域涌出！他们手持简陋的工具、甚至是随手捡来的石块，疯狂地冲击着商业街的店铺、攻击那些穿着华丽、惊慌失措的贵族和商人！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暴动的人群中，混杂着一些身影——他们穿着统一的、样式朴素的白色长袍，眼神狂热而空洞，动作却异常高效且有组织性。他们并不参与抢劫，而是有针对性地破坏重要的公共设施、攻击维持秩序的黄金守卫，并且不断地散播着煽动性的言论：

“砸碎黄金的枷锁！”

“菲娜的神力是虚假的！她的黄金早已一文不值！”

“织命者将带来真正的平等与秩序！”

“推翻这个吸血的虚伪神国！”

是织命者的信徒！他们像病毒一样，巧妙地利用了底层积累的怨气，将一场可能只是发泄不满的骚乱，引导向了彻底推翻菲娜统治的、有组织的暴动！

“不好！”我心头一紧，“织命者趁虚而入！我们必须去帮菲娜！”

我和西尔维娅迅速冲出房间，正好遇到同样被惊动、从各自房间出来的忒提丝、埃俄罗斯、克罗斯托和莫伊莱。大家的脸色都异常凝重。

“该死的织命者！就知道他们会来这一手！”埃俄罗斯怒吼着，雷光已经开始在他周身跳跃。

“情况很糟，暴动规模很大，而且有织命者煽风点火。”忒提丝感知着空气中的水汽和混乱的波动，眉头紧锁。

“菲娜和阿斯特莱亚现在在哪里？”我急声问道。

莫伊莱闭目感应了一下，指向宫殿核心区域：“在中央指挥厅……但那里的空间波动很混乱……菲娜的气息……非常不稳定！”

我们不再犹豫，立刻朝着指挥厅的方向冲去。宫殿内部也一片混乱，文员们惊慌失措地奔跑，侍卫们匆忙调动，往日井井有条的秩序荡然无存。

当我们冲进指挥厅时，看到的景象让人心沉到了谷底。

巨大的魔法投影屏上，显示着城市各处的混乱场景，火光、浓烟、暴动的人群……菲娜站在屏幕前，原本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金发有些凌乱，她双手死死撑着控制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那总是带着精明自信笑容的脸上，此刻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茫然和……一种深切的、被背叛般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菲娜的声音颤抖着，失去了往日的从容，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我做了什么？我制定了最公平的交易规则！我创造了无尽的财富！我让烁金之城繁荣昌盛！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毁掉这一切？！这些面孔……我从未见过……他们是谁？！”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站在她身侧、依旧保持着惊人冷静的阿斯特莱亚。阿斯特莱亚灰色的套装依旧笔挺，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的数据流，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调动着剩余的守卫力量试图稳定局势，但她的嘴角紧绷，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了许多。

“阿斯特莱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菲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质问，“你不是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吗？这些暴徒是从哪里来的？！还有那些织命者的疯子！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城市里？！”

阿斯特莱亚操作的手指停顿了一下，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看向菲娜。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愧疚，有痛苦，有决绝，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的眷恋。

“菲娜大人……”阿斯特莱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仿佛即将碎裂的沙哑，“事到如今……我想，是时候让您知道……全部的真相了。”

“真相？什么真相？！”菲娜不解地看着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阿斯特莱亚没有看我们这些外人，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菲娜身上，仿佛这是她们之间最后的独白。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气，才缓缓开口，说出那个埋葬了许久的、残酷的秘密：

“真相就是……您所看到的烁金之城的繁荣……是假的。”

“什么？！”菲娜瞳孔骤缩，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上一次神战，您为了守护城市核心，神力严重受损之后……”阿斯特莱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菲娜心上，“您那能够点石成金、创造真正具有神力价值的黄金的权柄……就已经……近乎枯竭了。”

指挥厅内一片死寂，只有外面传来的隐约喧嚣和魔法屏上不断跳动的混乱画面。

菲娜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头：“不……不可能……我明明……我明明还能感觉到神力……我创造的黄金还在流通……它们……”

“那是假的，菲娜大人。”阿斯特莱亚痛苦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眼中充满了血丝，“是议会……是那些贵族们……用幻术和劣质的魔法合金，伪造了您创造的黄金。他们利用您残存的、对自身神力的模糊感知，以及您对城市事务的……相对放手，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

她伸手指向屏幕上一处显示着下层区域肮脏混乱的画面：“真正的财富，早已无法凭空创造。支撑烁金之城光鲜外表的，不是您的神力，而是……他们的血汗，他们的生命。”

画面切换，显示出一些我们从未见过的、隐藏在华丽建筑下方的区域：阴暗潮湿、如同蚁穴般的密集工棚；穿着破烂、面黄肌瘦的工人在恶劣的环境下开采着稀有的魔法矿石，冶炼着金属，很多人的身体因为长期接触有害物质而扭曲变形，眼中麻木无光；巨大的、消耗生命能量来驱动城市魔法阵的“**电池”工厂……

“他们被沉重的赋税压垮，被虚假的黄金债务奴役，被迫在最危险、最肮脏的地方工作，用他们的健康、寿命，甚至子子孙孙的未来，来维持上层区域的奢华消费，维持那个……看似永恒的‘黄金梦’。”阿斯特莱亚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悲愤，“您所看到的繁荣，每一寸金光闪闪的街道，每一座宏伟的建筑，都浸透了他们的鲜血和眼泪。”

菲娜彻底呆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她看着屏幕上那些她从未见过的、属于她的子民的悲惨景象，看着那些在暴动中呐喊的、愤怒而绝望的面孔，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财富的创造者，是繁荣的守护神，却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最大的剥削者，被蒙在鼓里，享受着用无数人苦难堆砌而成的虚假繁荣！

“为……为什么……”菲娜的声音破碎不堪，泪水如同决堤般涌出，“阿斯特莱亚……你……你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啊！你从我还是个微弱神性时就跟着我！我们一起建立了这一切！你为什么要帮他们骗我？！！”

这是最致命的一击。城市的真相固然残酷，但来自最信任、最依赖之人的背叛，更是将她推向了绝望的深渊。

阿斯特莱亚看着菲娜崩溃的模样，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她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滑过她严肃的面颊。她上前一步，想要扶住摇摇欲坠的菲娜，却被菲娜猛地推开。

“为什么？！”阿斯特莱亚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因为我害怕！菲娜！我害怕你承受不了这个真相！在您刚刚醒来时，连一枚金币的成色不足都会让您痛苦，如果是整个城市，您一定会…”

她再也顾不上敬语，嘶声喊道：“神战之后，你受了多重的伤，你忘了吗？！你的神格几乎碎裂！是我不眠不休地守着你，用尽一切办法才勉强稳住！你的骄傲，你的信念，全都系于你那创造财富、建立理想国度的权柄之上！如果让你知道，你失去了这个力量，你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建立在谎言和鲜血之上……你会怎么样？！你会崩溃的！你会彻底疯狂的！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再受到那样的打击！我宁愿你活在虚假的梦里，至少……至少你还能是那个骄傲的、闪闪发光的黄金之神！”

她的告白，撕开了所有冷静理智的外表，露出了底下那份深沉而绝望的爱恋。

“所以……你就和他们一起……编织了这个谎言？”菲娜泪流满面，声音嘶哑，“让我像个傻瓜一样……享受着虚假的供奉……看着我的城市……在我的名义下……变成人间地狱？！”

“对不起……菲娜……对不起……”阿斯特莱亚泣不成声，“我知道我错了……从第一天开始就知道……每一天都在承受着良心的煎熬……但我没有勇气……我舍不得……舍不得看你痛苦的样子……”

她瘫倒在地，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所有的罪……都由我来承担吧……是我蒙蔽了神明，是我与贵族勾结，奴役众生……我会向所有人公布真相……然后……以死谢罪……”

阿斯特莱亚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菲娜，眼中是诀别的不舍和一种扭曲的解脱：“这样……你就可以继续做你的黄金之神……你可以把一切推到我身上……你可以……重新开始……”

“不！！！”菲娜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猛地扑过去，紧紧抱住阿斯特莱亚，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这个傻瓜！笨蛋！谁要你承担？！谁要你以死谢罪？！”

她捧着阿斯特莱亚的脸，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滴落在对方苍白的脸颊上：“你以为我收集财富是为了什么？！你以为我执着于金钱是为了什么？！是因为你啊！！！”

菲娜终于喊出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可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秘密：“从你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天起……我就只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我想要给你最安全、最舒适、最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以为只要我有足够的钱，有足够的权力，就能保护你，让你永远不用再担心任何事！我对金钱的执着……我建立烁金之城的疯狂……全都是因为……因为我爱你啊！阿斯特莱亚！那份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对财富的贪婪和偏执……我以为那样就能守住你……”

这迟来的、血淋淋的告白，让所有旁观者都为之动容。原来，黄金之神的贪婪，其根源，竟是如此卑微而炽热的爱恋。她想用金钱筑起一座坚固的堡垒，却没想到，这堡垒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流沙之上，不仅囚禁了她自己，也将她最爱的人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阿斯特莱亚彻底愣住了，她看着菲娜，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痛苦而绝望的爱意，心中筑起的、名为“牺牲”的防线瞬间崩塌。原来……她们都错了。一个用谎言守护，一个用财富禁锢，却都源于同样深刻却扭曲的爱。

“菲娜……”阿斯特莱亚喃喃道，伸出手，颤抖地擦去菲娜脸上的泪水，“我们……都太傻了……”

两人相拥而泣，绝望与悔恨交织。窗外，暴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织命者的白色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他们正在有计划地破坏宫殿的防御结界。城市的崩溃近在眼前。

“看来……没有挽回的余地了……”菲娜看着屏幕上越来越大的混乱，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这座用错误方式建立的城市……就让它随我们……一起消失吧。”

阿斯特莱亚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也露出了同样的决绝：“好……这一次……我们一起面对。无论是审判……还是毁灭。”

她们相视一笑，仿佛放下了所有的重担，只剩下彼此。两人手中同时凝聚起最后的神力与生命力——并非为了对抗外敌，而是为了……共同湮灭，与这座倾注了她们一切爱与罪的城市同归于尽。

金色的光芒与灰色的秩序之力在她们周身缠绕，散发出毁灭性的波动。

“不要！”我惊呼出声，想要阻止，但那力量太过决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空间禁锢——万象归寂！”

一直沉默旁观的莫伊莱突然动了！她强忍着伤势，双手结出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的空间印诀！星空般的眼眸中爆发出最后的神采！

嗡——！！！

一股无形的、强大的空间之力瞬间笼罩了菲娜和阿斯特莱亚！并非攻击，而是最顶级的空间禁锢术！她们周身那即将爆发的湮灭能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固、停滞，然后被强行压缩、封存在了一个微小的、透明的空间奇点之中！

莫伊莱做完这一切，猛地喷出一口银色的神血，身体摇摇欲坠，被忒提丝及时扶住。

“莫伊莱！你……”菲娜和阿斯特莱亚惊愕地看着被禁锢的能量，又看向虚弱的莫伊莱。

“现在寻死……太早了。”莫伊莱擦去嘴角的血迹，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们的错误……需要活着去弥补……而不是用死亡来逃避。”

她看向窗外逼近的危机，又看向我们：“烁金之城……已经完了。但你们……还有机会。”

埃俄罗斯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怒吼道：“没错！现在不是殉情的时候！织命者的杂碎还在外面！这笔账，得跟他们算清楚！”

克罗斯托血眸中燃烧着战意：“老子早就想大干一场了！”

西维娅握紧了我的手，紫眸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忒提丝周身荡漾起潮汐之力。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那尚未完全消化、却已开始蠢蠢欲动的光暗权柄碎片，以及灵魂深处那份奇特的“容量感”。

“菲娜女士，阿斯特莱亚女士。”我看向那对刚刚经历生死告白、此刻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的恋人，“死亡很容易，但活着赎罪，重建一个真正公平、不再需要谎言和鲜血来维持的神国……更难，但也更有意义。你们愿意……跟我们一起，踏上这条艰难的路吗？”

菲娜和阿斯特莱亚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以及……一丝被点燃的、微弱的火光。她们的手，再次紧紧握在一起。

失去了烁金之城，失去了虚假的财富和权力，她们似乎……反而找回了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菲娜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重新凝聚起一种不同于以往商业精明的、更加沉淀的决意。她看向莫伊莱，看向我们，郑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跟你们走。”

阿斯特莱亚也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凌乱的灰色套装，恢复了部分往日的冷静，尽管眼神中依旧带着伤痛，却多了一份坚定：“我们需要制定撤离计划。我知道几条秘密通道，可以避开主力的暴动人群和织命者。”

新的盟友，在废墟与绝望中诞生。而一场更为艰难、旨在光复真正神国的旅途，即将开始。烁金之城的金色幻梦已然破碎，但或许，在真实的苦难与背负罪孽的前行中，才能孕育出真正不朽的、值得守护的财富。

不对啊今天怎么开学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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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梦醒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