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狠话的第二天,秦瑟一如往常准点起床、洗漱去上班。
只有这些日子和他一直相处的莉莉知道,眼前的男人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淡定。
这是在昨晚发现男人是十分善变的动物之后,莉莉给自己布置的任务——以秦瑟为主要研究对象,观察男人这种生物的行为逻辑。
迈向成功的第一步,莉莉在心里默默记录下秦瑟冷静的表皮下不同寻常的地方。
第一点,雷打不动的美式咖啡换成了加糖加奶的,人类通常在脆弱的时候更加青睐甜食。
第二点,出门的时候,秦瑟随手拿起的外套竟然和昨天的是同一件。这放在别人身上或许没什么,但对秦瑟来说绝对是离奇事。虽然脱离了锦衣玉食的少爷生活,但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例如绝对秦瑟绝对不会连续两天穿同样的衣服去上班。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秦瑟出门的时候竟然忘记了关门,还是在她的提醒下,才折身回去关的门!秦瑟一直是个十分细心的人,造成这种情况,只能说明秦瑟出门的时候根本就魂不守舍!
综上所述,虽然秦瑟强撑着起床去上班,但身体坐在了工位上,灵魂根本就不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中午,秦瑟“一不小心”将便当放在微波炉里加热了十几分钟,拿出来的时候猪扒已经尸变了。
正要将猪扒扔进垃圾桶,忽然肩膀被拍了一下。
秦瑟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就将猪扒扔了出去。
江舸:……
好在经过十几分钟的高温加工,便当里根本没了汁水。江舸扒拉下头顶的猪扒,笑的一脸不值钱:“我从戒毒所出来啦!”
秦瑟绕过他,淡淡道:“逃出来的?”
江舸怪叫:“时间到了!我可是按照正规流程被释放的。”
下一秒,他又笑着凑近秦瑟:“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啊,我那账户噼里啪啦的往里进钱,我几个月没问家里要零花钱,他们都震惊了。”
“老实说,我最开始给你投钱的时候,是有那么点被屈打成招的成分在的,但我保证,我现在对你是心服口服。你就是我唯一的哥!”
秦瑟不为所动,往咖啡里到了两管糖才撩起眼皮:“那慕楚呢?”
江舸神经质的左右看了看,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您可别吓我了,我是真怕他。”
秦瑟忽然很好奇,别人眼里的楚募是什么样的。
他歪了歪头,饶有兴致的问:“我们两个都没少揍你,为什么你更怕他?”
江舸眼珠子提溜一转:“当然是因为你更好看啊。”
秦瑟弯了弯眉眼:“你再撒个谎试试?”
江舸肩膀立刻耸拉了下去:“好吧,我跟你说实话,你可以千万别告诉他。”
秦瑟抿了口咖啡。
江舸挠了挠后脑勺:“其实吧,我也是真的说不太清楚,就是一种感觉。”
“硬要形容的话,就是我觉得他和我物种不同。你俩虽然都揍我,但我能感觉的到,你揍我的时候是有顾虑的,你会考虑很多现实的东西。慕楚就不同,他有时候挺疯的,有一种什么都能豁的出去,想杀我就真的会杀了我的感觉。”
“所以我有点怵他,我怕惹他不高兴,他真的杀了我。”
“或许是因为他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江舸眨巴眼:“什么意思?”
秦瑟垂着眼,白皙的指腹被热咖啡烫出一片红晕,他面不改色,仿佛痛的不是他一样,他接着道:“没什么可失去的了,所以他才能豁的出去。”
江舸反应过来,秦瑟这是在说楚募。
他蓦地凑近,仔细观察着秦瑟的眉眼。
秦瑟皱着眉试图拉开距离,但被江舸扯住了。
“你别动。”江舸说,“你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结果秦瑟还没回答,江舸就自顾自接着道:“不可能,谁闹别扭你俩都不可能闹的。”
“为什么?”
江舸回答的理所当然:“看你们两个在那里的样子,简直就是共脑状态。”
他摇摇头:“我完全想象不出你们两个吵架的样子。”
共脑?倒是个新鲜词。
原来他和楚募的相处在外人眼里是这样的吗?
见秦瑟不说话,江舸心中大叫不好。
其实从那个古怪的世界出来之后他就变得不太对劲了,一方面他心里是很害怕秦瑟和楚募的,但另一方面,秦瑟和楚募都不在他身边时,他更害怕。
就因为这个原因,他戒毒的过程都异常顺利,心里就想着要赶紧从戒毒所出去才能来找秦瑟。
心理医生说他这叫吊桥效应,他是没看懂,他反正觉得秦瑟和楚募现在就是他的爹妈,离了他两天没法过。
现在爹妈吵着要离婚,他这人憎鬼厌的肯定没人会争抚养权,最后流落街头,被藏在暗处的人给害死。
江舸狠狠打了个哆嗦。
不,不行,他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一把挽住秦瑟的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难不成是他出轨了?是哪个小狐狸勾引的他,我帮你报仇!”
秦瑟:……
“你的脑子里只能装的下一些男盗女娼?”
“不是出轨啊?那就不是原则性的问题啊。那多沟通就好了嘛,实在不行你揍他一顿?”
秦瑟实在听不下去江舸的胡说八道了,他作势要抽出胳膊,江舸目的还没达成死活不放手,两人拉扯之间,江舸忽然感到身后一股大力拽着他往后飞去。
这飞一般操蛋的感觉,他十分熟悉。
他爹来了!
江舸后背撞到墙上,人被弹了一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脸上却挂着笑。
秦瑟:“……不会撞傻了吧?”
“傻了最好,不然贼心不死。”
江舸一骨碌从地上窜了起来,他拍拍身上的灰,惊讶的左看右看:“人呢?我怎么只能听见声音见不着人啊?”
秦瑟摁了摁眉心,他已经能感觉到身边人身上传来的杀气了。
“你先出去。”他对江舸道。
江舸好奇的要命,但求生欲拉的更满,闻言还是乖乖出去了,走到门边还不忘回头说:“我在工位上等你们。”
楚募反手锁上了门。
“不是说再也不来找我了吗?”秦瑟淡淡道。
楚募耳廓抖了抖,这阴森森的语气,一旦回答不好……
“我从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呵呵。”
秦瑟冷笑:“你认为我在你和莉莉中间更相信谁?”
楚募抿了抿唇,放弃自找没趣的说辞。
虽然秦瑟看不见他,但他依旧站的直直的,认真的回答:“其实确实有一秒,想过再也不在你面前出现了。”
秦瑟搅动咖啡的动作微顿,金属勺子撞在杯沿发出叮的声响。
他睫毛轻轻翕动,轻声问:“那为什么又出现了?”
“因为生气的人是应该被哄,而不是被留下任凭他孤单的生闷气的。”
“秦瑟,这不是个游戏,我和你之间也没有输赢。”
被哄,还真是个新鲜的词。
秦瑟从小到大还从没被哄过,也没有人教过他,原来除了永无止境的冷暴力之外,自己也可以先迈出一步来。
“哄我。”他说。
说这话时,秦瑟的表情依旧冷冷清清的,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眼尾染着红,目光格外清亮,倨傲的语气被说出了撒娇的意味,楚募心都软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递给了秦瑟。
秦瑟盯着凭空出现的袋子一秒,接了过去。
袋子里是银行卡、房产证还有楚募几张照片。
秦瑟挑了挑眉:“这就是哄我?”
楚募解释:“我猜你生气的原因是因为我不够坦诚,所以我把这些带来了,房子现在过户可能有点困难,但这个银行卡里存的是我离岸的钱,你可以自由支配。至于那几张照片,一张是我小时候尿床的,还有一张是我高中毕业捣马蜂窝被蛰的,还有一张是我和你的合照,你都看过,我就对你毫无隐瞒了。”
照片里的楚募从稚童到阳光被蛰肿了脸笑的肆意的少年,和自己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还有最后一张……
“这里有我?”秦瑟疑惑。
“右下角戴着眼镜的那个。”楚募道。
右下角的人小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秦瑟甚至想不起来这是他多大的时候被拍下来的了。
“那会儿高考分数刚出来,你是我们所有二世祖里考的最好的,我们这些成天不着调的自然狠狠挨了一顿骂,所以我们就商量着要看看这么装一男的到底什么样。”
楚募轻微的勾起唇角,尾调微扬,“没想到你连个伴都没有,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想去网吧,结果被网管一眼识破未成年,当时你正红着脸被网管奚落,我赶紧抓住机会拍了这张照片。”
少年垂眸站着,黑色发簇下的耳珠微红,阳光穿过他白色的衬衫隐隐约约勾勒出单薄的蝴蝶骨和格外细瘦的腰,不知道网管说了什么,少年渐渐连脖子都红了起来,他慌忙转身,楚募被狐朋狗友推了上去。
两人撞在一起,少年声音清亮的说“对不起”,一晃而过的眼又黑又亮,人已经走远了,空气里还残存着他身上清冽的像是海盐冰淇淋的味道。
这是楚募藏在心里最大的秘密,终于在经年之后被故事里的少年亲手拆开。
秦瑟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忽而轻轻的笑了。
他笑的很浅,但笑意蔓延的很深,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
“你是在表白吗?”他精准的看向了楚募,问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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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第 6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