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见清心 第7章 澄清

文懿耐心：“其他老师喝醉酒都回去了，我来送你回家。”

“我不是指这个。”顾清和慢慢直起腰板，眼神一褪方才的醉意迷离，幽幽说道，“为什么会选择来北城大学？”

文懿后知后觉：“姐姐指的是这个？”

顾清和指尖捏了捏眉间，轻声嘟囔：“嗯...”

其实陵州大学很好，和北城同属一个大学校区，距离老地方民宿适当距离，不远不近，适合见面，更适合避开他人耳目，私下相会。

可北城大学不一样，太近了，距离顾清和太近了，更遑论现在是同一个办公室，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

纵使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朝夕相处之下，办公室的同事，学院的老师，难免不会看出什么，流言蜚语一旦形成，日后只会愈演愈烈。

更何况，文懿从不会掩饰对她的感情。

顾清和抬眸，回望文懿的目光，女孩的眼神晶莹透亮，柔情似水，关心溢于言表。

“所以呢，为什么要选择北城？”

“姐姐，你不知道吗？”文懿骤然靠近，覆上她的玉手，“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何要来这吗？”

言辞真切，眸光闪烁，嗓音微颤。女孩年轻气盛，藏不住情绪，感情更是盛满溢出。

顾清和心尖一软。

不知道吗？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清和刻意忽略隐晦的暧昧，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协议有言在先的。”

是了，还有协议呢。

只做每周一次见面的民宿情人，而不是正大光明的情侣。

她怎么忘了呢？

文懿轻笑一声。

昨晚的缠绵和误会吃醋尚历历在目，可如今的淡然冷漠又近在眼前。文懿看不透顾清和了。

说她不喜欢她，可她愿意为她吃醋，愿意哄她，说她喜欢她，可她时时不忘协议之约。

一年前的协议不过只是为接近她，和她在一起的借口和幌子，有那么重要吗？

文懿贝齿轻咬下唇，下意识脱口而出疑问，但话到嘴边，到底成了缄默。

如若问出口，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终究落下撕破脸面的局面，倒不如，借着协议之名，还能和她见面。

文懿深吸一口气，抚了抚顾清和的指尖，言不由衷：“虽然陵大开出的条件不错，但北城的更好。”

“什么？”

文懿随意说了一条：“北城的历史学学科专业比陵大更为强盛。”

“是吗？”顾清和将信将疑，北城和陵大都为数一数二的名校，印象中，学科实力平分秋色，但既然文懿说北城历史学学科更为专业，那便信她所言吧。

不愿也不敢深究这借口下的真实缘由，顾清和点头：“你有选择去向的自由，我无意干涉，只是，为什么会是材料学院的办公大楼？”

还是同一间办公室，即便有协议作保，但每日见面，难保不会有流言蜚语。

文懿抬起左手，将顾清和鬓边的碎发拨至耳后，语气温柔：“如果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拨到材料学院的办公室，姐姐相信吗？”

顾清和半信半疑。

见她不抗拒，文懿放开胆子，缓缓放下手臂，虚虚抱着她的腰身，附耳轻语：“姐姐，你昨晚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什么，都会听我解释。”

卫生间的大门紧闭，顾清和呼出一口气，轻抚她的后背，循循善诱：“好，你说，我会听。”

文懿娓娓道来：“最初不告诉你，是想到学校报到之后，给你一个惊喜的，可现在看来，惊吓好像大过惊喜，我...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女孩嗓音清冽，半是谨慎半是委屈的语气如羽毛蹭上顾清和的心脏，心尖蓦地一软，再没有心思计较协议之类的林林总总。

“有一点，但还不至于吓到。”顾清和真心。

“我不是故意的！”文懿收紧拥抱，忍不住絮絮叨叨，“本来是准备到历史学院收拾好物品再慢慢告诉你的，可是我到了那边，学院临时通知我没有多余的办公位，说把我的工位排在了材料学院，没办法，我就只能来这了。”

“临时通知你的？”顾清和眉宇轻蹙。

“嗯...”文懿撒娇似的蹭了蹭顾清和的软发，“然后我就跟着同事到了材料学院的大楼，我也没想到，会跟姐姐同一个办公室...”

顾清和理智分析：“照理来说，学院方不会这般草率处理，即便工位紧缺，也会有临时工位使用，怎么就直接把你安排进了理工科大楼？”

文懿噘嘴摇头。

“这样吧，历史学院那边我正好有几个认识的老师，我帮你问问，看能否为你腾出一个空位？”

乍听要搬走，文懿忙不迭：“不！不用了啦！现在的工位挺好的！”

顾清和不免担心：“可你到底是历史学专业，如今不在历史学学院，之后的同事交流，人际交往难免会有信息滞涩的情况。”

“不会的，人际关系是我强项，我会处理好的！”文懿信誓旦旦保证。

“可是...”

“姐姐！”文懿打断施法，“你就这么不想我和你一个办公室吗？”

嗓音轻轻的，带一点软一点娇，直直戳中顾清和内心的柔软，再说不出反驳的话语。

“不是不想，只是...”顾清和犹豫。

坦白来说，对于文懿和她同一个办公室一事，顾清和是纠结又矛盾。她是有私心的，既希望能在工作之余抬头便是喜欢的人，又害怕太过亲近，朋友同事会看出两人的端倪。

双重矛盾之下，顾清和两厢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似是看出她的为难，文懿主动：“姐姐，是有什么顾虑吗？”

“嗯。”

文懿宽她心：“我不会让姐姐为难的，我...会遵守协议的...”

言外之意，她们在学校只是普通的朋友，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关系。

耳畔边是似有似无的呼吸声，一会儿轻缓，一会儿沉重，很久之后，顾清和艰难从喉咙挤出字眼：“对不起，小懿...”

并未说明道歉的缘由，文懿却已心知肚明。

她收紧双臂，将女人挤入自己的怀抱，喉咙微哽，鼻尖发酸：“不要抱歉，我心甘情愿的...”

自相遇的第一面开始，自抛下所有脸面，答应那份不平等的协议开始，从头至尾，她都是心甘情愿的。

许是城市的白日过分喧嚣，都市的夜晚总显得十分安静，疾车在马路上飞驰而过，偶尔听到远处深巷中的夜猫叫声，夜深人静在此刻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走出餐馆，顾清和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文懿身体微微紧绷，小心搀扶着她的胳膊。

站在十字路口等待出租车之际，顾清和按摩太阳穴，极力控制理智，可眩晕感骤然袭来，再无法维持身形。

“姐姐，还好吗？”文懿敞开自己的长款薄外套，稍稍包裹住顾清和的腰身，关心，“出租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姐姐靠我怀里休息一下吧。”

倚靠怀抱休息吗？

脑海中的理智尚未完全脱轨，仍有一根弦紧紧绷着，顾清和抬头望了望四周，寂静无人，这才放宽心，脑袋落入文懿的怀中。

怀抱如这人的嗓音，清澈温润，又如泉水洗涤，轻柔舒适，顾清和渐渐软下僵硬的身躯。

张望四周的动作落在文懿眼中，一时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但到底关心甚过其他，拉开外套，将纤瘦柔弱的身躯尽数纳入怀中。

“姐姐晚上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呢？”文懿忍不住问道。

她酒量不好，一杯就倒，偶尔几次民宿约会，为增添情趣，文懿有尝试着同她饮酒，但她没喝两口便晕乎，破坏情致不说，身体更是落下难受。

自那之后，文懿再不提喝酒的事。

可没想到，今晚的顾清和一到场便喝了近乎一年的量。

怀中人眉头紧皱，隽秀小脸皱成一团，闷哼两声，好一会儿怀中才传来声音：“你心情郁闷可以喝酒，我为什么不能喝酒？”

语气倔强固执又带有一点点的小傲娇。

文懿哑然失笑，恍然间明白了什么：“所以，姐姐是因为我的隐瞒，生气才喝酒的吗？”

“没有生气。”顾清和小声。

只是心里有点不舒服而已...

文懿低下脑袋，偏头蹭了蹭，软和道：“对不起，今天吓到你了。”

“别说对不起，不想听。”顾清和摩挲到她身后的指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后腰。

后腰不疼，反倒有酥麻的触感，如电流般，窜过肌肤纹理，在心田晕开糖果的甜味。

虽然有协议，但姐姐她，应该还是很喜欢自己的吧，文懿甜甜心想。

出租车许久不来，文懿再次打电话确认，适逢手机页面上方弹出消息窗口，点开一看，其余老师都已到家，在群里报平安。

一眼扫到孙大海的头像，文懿想起什么，低眸问道：“姐姐，就这么直接拒绝孙老师，没问题吗？”

休息片刻，顾清和不再像刚开始那般难受，思忖半晌后说道：“没关系，孙大海也不是真心要找指导老师，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必理会。”

文懿点点头，也是，如果真是有心邀请，不必说那些似是而非的暧昧暗示话语。

“那他会不会给你穿小鞋啊？”文懿担心。

虽说相比起社会上的企业单位，高校的工作环境和人际关系单纯许多，但到底是工作，人情世故总不可避免。

孙大海现在是教授，姐姐现在是副教授，要是真找麻烦，姐姐会不会难以应对？

念及此，文懿不自觉蹙眉，贝齿微微咬着粉唇，尚未褪去稚嫩的脸庞皱成一团，俨然一副担心过甚的模样。

可怜又可爱。

顾清和失笑，抬起指尖捏了捏她嘴角紧绷的脸颊肉：“他没那么大本事，我也没那么被动。”

更何况，孙大海明面上暗地里已给自己找过不少的麻烦，之所以如此，无非是想她软化态度，求助于他。但好在她自己争气，过硬的专业实力和端正的处事态度，即便说话不够圆滑，但风险一一化解，孙大海占不到一丝便宜。

如何应对孙大海的死缠烂打，顾清和算是有所心得和经验，但文懿不一样，初入职场，由着性子，不仅容易得罪上面的人，还很可能把自己搭进去。

晚上的挡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顾清和清楚，文懿之所以说那些玩笑俏皮话，无非是想帮自己挡酒，转移孙大海的目光。

可怎能真的任由她挡酒？因为协议一事，顾清和已欠她太多，不该也不能在此基础上叠加心理愧疚。

再加上彼时怒意未完全消散，愤怒和愧疚的两厢作用下，拒绝文懿的挡酒和孙大海的劝酒成了理所当然的举动。

“但是...”文懿还想再说些什么，路口正好闪烁出租车的车灯，文懿给了一个明白理解的笑容，只好作罢。

“姐姐，我送你回家吧！”文懿顺势拿出手机导航。

“不必，送我回学校就行。”顾清和向司机报上北城大学的地址。

文懿后知后觉，姐姐这般拒绝，是不是也是因为协议，怕自己知道住址后过分纠缠，所以才说去学校的？

到底问不出口，愁绪蔓延一路。，愁绪蔓延一路。

不多时，出租车稳稳停在北城大学校门口。

“我先走了。”醉意逐渐消散，理智和思绪逐渐回拢顾清和脑海。

文懿抿唇：“嗯。”

路灯昏暗，透过车窗照在眼前人的面庞，明暗之间，影影绰绰。顾清和试图分辨女孩的情绪，眉目沉静，算不上愉悦，但也说不上落寞，像是处于中间的游离态。

顾清和不免想到，今日本是她入职第一天的好日子，但因着自己，平白无故生出麻烦事端。

心底浮上一层内疚。

顾清和抬眸，司机正好下车确认出租车轮胎的小毛病，她倾身向前，小声附耳：“你过来一点。”

“嗯？”文懿眨巴眨巴眼眸，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乖乖照做。

然身子前倾一瞬间，柔软的触感贴上粉唇。

软软的，香香的，带着某人独一份的清香，宛如电流般，窜过文懿的唇峰，又酥又麻。

“姐姐？”文懿猝不及防，愣在了原地，等反应过来，满脸都是又惊又喜的神情。

顾清和稍稍退开，昏黄的车灯照耀下，细腻白皙的脸颊浮现两朵红晕。毕竟很少主动，她轻咳两声，缓解尴尬道：”时间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文懿后知后觉，所以这算是，晚安吻吗？

唇角渐渐绽放，扬起笑容。

亲吻浅尝辄止，一瞬即逝，文懿贪欲渐起，手臂刚搂过女人的腰肢，司机便开门上车。

“哎，这位小姐，你还没下车吗？”

暧昧被打断，再回不到刚刚的氛围。

顾清和悄悄拨下腰间的手指，用着前辈对后辈的语气嘱咐道：“文懿，早点回去休息。”

“姐...”文懿反应过来，撇撇嘴，连忙更正，“我知道了，顾老师。”

道别过后，顾清和下车。

今晚月色朦胧，皎洁月光盈盈洒在女人纤瘦的背影，更添孤傲清冷之感。

可清冷美人亦有情绪浓烈一面。

望着女人渐渐远去，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文懿情不自禁，指尖抚上粉唇。

余温未消，余韵仍在。

文懿勾唇浅笑，春风入境，心田盛放芬芳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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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