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爱之名 第13章 狼狈不堪

我愿意做这一场梦的，明明只是两百块钱，也是我自己的钱，可心里就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一样，究竟为什么在不舒服？

陆予叹了口气，放下笔小心翼翼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里头暖烘烘的。热源源源不断从睡熟的小孩身上传递过来让他逐渐放松绷紧的心睡了过去。

“扣扣扣——”

“谁啊，大清早的。”小方岁嘟囔抱怨一把将被子拉过头顶继续睡。

陆予身上一凉不得不微微起身，他闭着眼，一手揉着眼转向声源处。

“快起床，今天是假期最后一天，还有些东西没买。”方云翊的声音从门外穿透进来：“我们得去书店。”

陆予听清方阿姨的声音，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出声回应：“我们马上就起床！”

方云翊听不到小方岁的回应，回想了下自己儿子赖床的历史，提神醒脑问说：“方岁，你作业写完了没？”

“......”小方岁原本还在卷被子的动作停住，板正正躺着悄无声息。

陆予以为他睡着了，推了推没反应，拉开被子发现他睁着眼，双目无神，疑似魂走了有一会了。

看样子估计没写多少，陆予心中好笑一大早听到噩耗，嘴上却轻声哄他：

“快起来啦，别让方阿姨等久了。”陆予声音小了一些又道：“作业我可以帮你的。”

小方岁眼珠子缓缓转了转看向陆予，随后叹了口气，说：“这不可能的，我妈决不允许。”说罢认命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二人洗漱完毕下楼发看到方云翊已经吃了一半的豆浆油条，小方岁拉开方云翊左边的椅子朝陆予怒了努嘴，随后转到她右边坐下，夹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边嚼边不满道：“怎么不等我们？”

“喏。”方云翊同样怒了努嘴说：“饿了先垫点，还有半碗等你们来一块吃。”

“干嘛要去书店，我漫画书已经看完了。”小方岁说完往自个嘴里倒了一大口豆浆。

“给你哥买书。”方云翊一颊鼓鼓囊囊的不停。

“啊？我？”陆予筷子夹着油条，手上捧着豆浆碗，闻言都停在了半空。

“哦。”小方岁没话了。方云翊这下倒是抬眼瞟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平静也是有些好奇，今天竟然这么好说话。

“我需要买什么书？”陆予不理解。

“我还没来得及看，等会我找找。”方云翊捞起桌上倒扣的手机，三两下后调出来一张图片，双指放大，密密麻麻的书名。

三人将脑袋凑到了一块，目光先是一致投向图片，紧接着两颗脑袋微微抬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汇集在一直低头盯着图片仔细研究的陆予身上。

“书有点多，有些我还不认识，要不然待会直接拿给店员吧。”陆予琢磨着开口。

嗯嗯，嗯嗯。

两声应答异口同声，与此同时陆予眼前的图片飞快消失，两颗脑袋骤然归位，陆予有些摸不着头脑。

“今天的豆浆味道还不错。”方云翊夸道。

“油条也很脆。”小方岁附和。

“小哥哥，你快吃。”小方岁催促。

“是啊，小予，冷了就有点腻了。”方云翊随后。

“哦哦，好的。”陆予扫了眼埋头库库吃早点的两人隐约觉得方阿姨和小方岁是不是在害怕刚刚那些书啊？

这也不可能啊，家里这么大的图书馆，三层全都是书，难道刚才图片我看不懂的地方有什么不对的吗？

“快吃快吃，吃完我们早点出发。”小方岁头也不抬就差把脸埋进碗里，方云翊倒是一个劲地催促陆予吃。

总觉得哪里奇奇怪怪的。陆予抿了抿嘴，心中微微升起些不明所以的失落。这是他来到这个家第一次觉得好像被孤立了。我刚才做错了什么吗？陆予心情有些微妙。他垂下眼食不知味的塞着。

书店。

“你好，请帮我找下这些书。”陆予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方云翊发给他的图片递给前台。

“我看看，全都是课外读物，应该都在一楼，书太多了。小朋友你们先在这坐着等会。”前台吩咐完陆予和小方岁遂离开找书。

“小哥哥，你是不是不开心？”小方岁扯了扯陆予小指问。

“...没有不开心。”陆予眼睛盯着地面有些生硬道，说完微微咬紧牙关，他刚刚说了什么？！怎么能语气这么差对岁岁说话。

陆予心中懊恼，他移开盯着地面的视线，偷偷向上看向小方岁。他会不是生气...两人目光相撞，小方岁似乎一直在等他看向自己，一见他看来，整张脸顿时亮了起来，银灰眸闪了闪。

陆予心中的郁气不知怎么消失了大半，他眼神慌乱移开，胡言乱道：“我...我去帮忙找书，你在这里等方阿姨。”说罢松开小方岁手大迈步匆匆跑向前台离开的方向。

“小哥哥，你别走太远啊，我一会就去找你。”小方岁在后面喊道。

“呼呼——”陆予听到小方岁喊话便随机拐进了一处没人的书柜，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呼吸。

“你可真是好命。”一道羡慕又有些嫉妒的稚嫩男声从书柜阴影处传来。

“谁？”陆予厉喝。

哒哒哒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微微发胖的男孩停在了阴影与光亮交界处。

“是你，周正。”陆予脸色转冷。

眼前人正是陆予第二天回福利院时碰到的那个中胖子。

“你怎么在...你在这兼职？”陆予本来冷硬的声音微微顿了顿。

“是啊，和你当初一样在这上夜班。你说我为什么就是碰不到和你一样的好事。”周正不服气。

陆予皱了皱眉没说话，碰到方阿姨和岁岁这点上他确实运气很好。

“我都看到了，你刚才竟然给人家的亲生孩子甩脸色。我真是不明白，你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周正向前踏出一步冷笑道：“你不过是比我们会伪装，装的一副好学生的样子，装的一副包容大度的知心哥哥模样。”

陆予指甲盖紧紧扣住冰冷的书柜边，冷意从指腹一路窜到心底。他转身就要离开，见状周正声音又尖又锐道：

“其实你和我们一样，又争又抢，骨子里都是一样的自私。”

陆予深吸口气，猛地转过身来，他上前一步，笑道：

“你说的没错。”

“碰到方阿姨和岁岁确实是我这一生最大的运气。”

“我也知道你又羡慕又嫉妒，那你又能怎么样，方阿姨和岁岁要的人是我，也只能是我。”

“说我自私。可笑，在福利院里除了那些真正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我们这些孩子哪一个是不自私冷血的。”

陆予一句一步，最后完全站在了周正面前，眼神淬冰般说道：“不自私，不又争又抢的孩子早就饿死了！福利院里的东西每年都这么点，甚至逐年缩减，我想活下去没有错。”

阴影中周正的嘴角越咧越大甚至笑出了声，陆予心中有些烦躁质问道：“你笑什么。”

谁知周正压根没看他，眼神直直看向他身后得意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陆予自己承认了，他就是冷血自私。”

闻言陆予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炸开了，炸得他麻木不仁，浑身的血液逆流冲击着混沌一片的大脑。

是谁，我身后的是谁，会是...方阿姨和岁岁吗？

陆予压根不敢回头，空中的氧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跟鼓点一样敲击的越来越疯狂，以至于即将要击破鼓皮。

错了，错了，他不该还嘴的。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自私的孩子。

他...完了。

“陆予。”方云翊冰冷的声音犹如一柄大锤从身后将陆予砸的粉碎。

他闭了闭眼，没有动。

他...不敢动。

“过来，陆予。”方云翊再次出声。

见陆予一动不动站在阴影中，方云翊松开小方岁的手，眼神示意他过去。

小方岁哒哒哒跑到陆予身侧，先是瞪了眼周正，遂即伸出手指一根一根慢慢挤进陆予握紧的拳头中。

陆予凉的发硬的拳头慢慢松开，手上短短小小却紧紧扣住他的五指让他感到些许暖意。

陆予艰难动了动嘴，小声嘶哑道：“岁岁。”

“小哥哥，书都拿好了，我们回家。”小方岁说着拉着他转身朝方云翊走去。

回家吗？陆予顺朝小方岁的力道而去，他视线只敢看着地面甚至连小方岁他都不敢看。

“你们都没听到吗？”周正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刚刚说自己自——”

“孩子，我们是没有家人的缘分。”方云翊严厉出声打断。

“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陆予他——”周正不甘心。

“孩子。”方云翊严肃道：“陆予什么样我很清楚。”

小方岁拉着陆予走到方云翊身侧，方云翊见陆予一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当下实在不是讲话的地方，想到这她伸出一手拍了拍陆予肩头以示安慰，随后吩咐小方岁道：“先带你哥去车上等我。”

小方岁看了眼自家妈，拉着陆予的手就离开了。

阴影和阳光分割线中，周正的脸同样一半亮一半暗，只听他迷惘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一点都不嫌弃他？”

“你们明明都听见了。”

“你们...明明都听见了。”

“明明都听见了啊。”

“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家人。”

“家人...么。”

“孩子，家也可以是自己给自己的。”方云翊盯着对方双眸平静说道。

“什么？”周正一震。

“家可以是自己一个人，家可以是自己一个人和你自己养的猫猫狗狗，家更可以是你亲手选的家人。”

“就像你们选了陆予一样吗？”周正喃喃。

“是。”方云翊轻而坚定有力。

“还有不违法的去争去抢去活下去这不是自私，这是自爱。没有人能比你自己更爱自己，所以你今天做的这些也没错。”方云翊继续道：

“但你今天的行为终究是伤害了陆予，我希望有朝一日你想通后要给他道歉。”方云翊顿了顿又说道：“没有什么比自己亲手建起的堡垒更坚不可摧。所以——”

“活下去，去遇见每一个人，从中选出你想要的家人，打造你想要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