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舟自横 第10章 第 10 章

许泊舟带了莘野去校外吃饭，理由是：这家的糖醋排骨很好吃，比一食堂二食堂的都好吃。

听许泊舟这么一说，莘野顿时来了兴趣了，他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吃鸡肉鸭肉，唯独对猪肉情有独钟，而猪肉的部分顶顶爱这排骨，特别是有脆骨的那部分，嚼起来嘎嘣脆。

菜刚上桌，莘野立刻伸长胳膊夹了一块，滚烫的就往嘴里送，结果刚一入口就被烫得直抽气。

“烫烫烫！”一不留神杯烫得嗓子眼都直了，站起来原地打转。

许泊舟连忙拽了两张纸跟过去，手都伸到他嘴巴前了，急着他赶紧吐出来，因为太急了，都忘记把纸垫在手上了。

莘野到底还是没把那口肉吐出来，嘶哈着用舌头翻腾了半天，终于是吃上了。

“确实好吃。”莘野捂着嘴，脸和眼角都被烫得泛红。

连带着许泊舟都跟着急出了一身汗，站起身走到空调前拨了拨扇叶，让风向吹向他们这边。

看见莘野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微微晃动，又稍稍往上抬了一点。

“你慢点吃。”走回去座位时，看着莘野已经开始吃第三块肉了，菜也上得差不多了，许泊舟自然地调整了一下盘子，将那几道莘野特别喜欢的菜往前挪了挪。

“用冰糖熬的。”过了急瘾，莘野恢复了小口吃饭的习惯，一边吃一边点评，“酸甜适度，很地道。”

“喜欢吃的话，以后常来。”

莘野确实没想到许泊舟会带他吃校门口的小馆子，也亏他能找到如此合口味的糖醋排骨，一不小心肚子吃得溜圆，直撑得靠在椅子上满足的叹气。

吃饱了就开始犯迷糊，都没反应过来许泊舟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

“吃饱了？走吧。”过了一会他手上拿着小票单回来了。

莘野一看，忽然想起来：“哎呀，应该我请你的，一直说请你吃饭来着。”

许泊舟哭笑不得：“就打算用一百块钱打发我啊？”

校门口的小店物美价廉，两个大男人四个菜还不到一百块。

“那不行，那得是大餐大餐。”莘野赶紧辩解道，“主要不是你老没空吗？”

“你这顿肯定跑不掉，急什么。”两人前后脚走出小饭店。

外头日头正烈，许泊舟问道：“去我那里休息一下？你下午不是两点才开始吗？”

想到实验室那有些吵闹的人，莘野有点不自在。

“实验室有点吵。”

“实验室今天下午放假，没人。”许泊舟笑起来。

莘野忽然反应过来，是了，之前是说实验室下午放假。

“不过我的意思是，去我宿舍休息一会。”许泊舟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

在许泊舟的视线里，莘野的脸慢慢地微红起来。

“还是不了吧……”莘野小声地说，“也这个点了，没多久就要去辅导员那里了……”

看小朋友害羞得不行，许泊舟也舍不得调侃他，长腿一跨，坐在单车上：“那还是去实验室休息一会吧，快到点了我送你去。”

莘野便如释重负地坐上了单车后座：“也可以直接送我去行政楼，你都多长时间没放假了，回去休息一下么。”

许泊舟头微微回头，夏日的阳光清晰地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鼻尖的那颗痣格外清晰。

声音便顺着风飘过来。

“不用，我去实验室，论文还有些收尾工作。”

“哦。”莘野开心地仰起头。

可到了实验室，莘野一下又有点不开心了。

因为穆庭蕴居然还在！

还没开学就这么刻苦！有必要吗！

看见莘野有点气哼哼的表情，许泊舟从实验室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果汁，猝不及防地贴上他因为外面炎热的天气有点晒得泛红的脸。

莘野被冰的一个激灵，忍不住挥手拍了许泊舟一巴掌，推开他的手腕。

“你干嘛！”

说着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一把夺过果汁。

还不错，是喜欢的口味。

穆庭蕴听到他们吵闹，或许因为许泊舟气场太强大，也只是稍微抬头探究地看了一眼，就低头继续用电脑查阅资料了。

穆庭蕴的工位离许泊舟很远，除非是特意走过来，否则日常活动的动线都不一样的。

因为许泊舟要用电脑，所以莘野就坐在了他旁边江季白的工位上。

江季白的工位可就乱多了，除了文献资料以外，居然还有几篇小说。莘野也不见外地随手翻了出来，抽出一本，歪在椅子上开始翻阅。

因为是午休时间，加之实验室没有人，穆庭蕴也只用了台灯，后来许泊舟和莘野进来，也都没有开灯。

在这昏昏暗暗的夏日午后，莘野只觉得那小说里的字逐渐模糊，都连成了一片，织成一张细密的大网，最后蜕化成一只巨大蝴蝶，落在他的眼睑上，将他的意识带往越来越远的地方。

后来他意识到那不是蝴蝶，是许泊舟覆在眼前温热的手掌。但是无法抽离的困倦和掌心带来的安全感，还是让他的意识逐渐飘散。

许泊舟看着睡得歪七扭八的莘野，轻轻拉动椅子，江季白的工学椅能放平。将椅子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让莘野能安稳地躺下。

莘野在迷糊中动了动，似乎要醒，许泊舟便又将手掌轻轻覆上他的眼睛，为他隔开光线。

掌心里，莘野的眼睫轻轻颤动了几下，那细微的触感如同最柔软的羽毛尖，不轻不重地挠在许泊舟的掌心。

那痒意并不停留在皮肤表面，而是顺着皮肤的表层的脉络，悄无声息地渗入，沿着手臂一路蔓延，最终精准地落在心脏最柔软的地方。酥酥的，痒痒的，激荡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

实验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运转声，和彼此轻不可闻的呼吸，包围在这片被他的手掌隔绝出的、小小的黑暗与安宁里。

视线往下，看着之前才喝过果汁，还微润的嘴唇，许泊舟渐渐地有点出神……

待到掌下的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确认莘野已沉沉睡去，许泊舟才缓缓收回手，坐回自己的工位，将台灯压到最低，在微弱的光线下，无声地继续处理他的论文资料。

直到窗外树影微斜，许泊舟才看了眼时间，轻轻摇醒莘野。

“怎么了？”莘野睡得迷糊，声音含混。

“两点了。”许泊舟的语气听不出波澜。

“啊！你怎么不早叫我！”莘野瞬间惊醒，手忙脚乱。

站起来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居然直接躺下了。

“不急，我送你。”许泊舟已经利落地收拾好电脑和U盘，语气从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他临出门前，才对穆庭蕴交代了一句锁门，便拉着莘野快步离开。

“一会结束以后我就直接回家了。”莘野自然地报告行踪，“晚上还要回去给我表弟做饭，哎今天忘记跟他说我来学校了，他早出晚归的，现在也不给带手机。”

一副懊恼的样子。

许泊舟点点头和他告别：“那你到家给我发消息。”

调了个车头：“快去忙吧，我一会直接回宿舍了。”

莘野像是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抿着嘴笑了，连步伐都轻快起来，转身往行政楼里去的时候，忍不住一蹦一跳地跑了起来。

第二天莘野也是早早地到了学校，不出意外，十一点多就完成了全部的成绩单分装，辅导员和他一起又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以后，莘野便和辅导员告别，照例往实验室跑去了。

不一样的是，今天背了一个包，包里装的是游泳装备。

自从期末考试开始，已经很久没有游泳了，也不知道之前学的游泳技能有没有都还给许教练。

也许水已经忘记他这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小伙伴了吧？

昨天下午放了半天假，今天的实验室依旧是几乎全员到齐。

蒋希雅已经是准研二了，她和几个准研二的学生一人一个带着准研一的新生在实验室里做最基础的实验，而许泊舟、江季白、吴然然他们几个准研三的，都坐在工位上认真地整理自己的论文。

莘野也没有打扰他们，晃到江季白旁边，用眼神在他桌子上逡巡了一下，找到了昨天自己看的那本小说，一把捞过来。

在江季白震惊的眼神中，晃了晃手：“谢了。”

“你可越来越不客气了。”

江季白冲着莘野挥了挥拳头。

江季白也在工位上，于是莘野便慢吞吞挪到了办公室最里侧的沙发位坐下了。

因为实验室有时候忙碌的时候，大家会在实验室通宵，虽然这个是许泊舟很不认可这种耗费生命的方式，但是总有极端情况出现，所以实验室有备几张行军床，也有人的椅子会换成几乎可以平躺的，比如江季白，当然最舒服的，还是沙发。

不过使用机会极少就是了。

现在沙发几乎就是用来待客的了。

莘野就这样先是坐着，再是侧着，最后毫不顾及形象地躺下了。

就这样躺着，太亮了，便转过身去把头埋在了沙发的夹角缝隙里。

“是不是太无聊了？”许泊舟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上方。

莘野吓了一跳。

“不无聊啊。”莘野茫然地眨眼。

确实是无聊到抠脚的一个下午，但是不时抬头就能看到许泊舟……活生生的许泊舟。

皱着眉的样子，低着头的样子，托着腮的样子，所有沉浸在他掌控的领域得心应手的样子。

在办公桌的方寸之间，明明空间限制了伸展度，却似乎有着随时爆发的气势。

非常帅气。

“一点都不无聊。”莘野很肯定看着许泊舟的眼睛。

许泊舟刮了他一下鼻子：“再等我一下。”

看着许泊舟返回工位的背影，莘野才坐起了身子，抬眼望去。

眼神和站在实验室门口的穆庭蕴相撞，这次他不甘示弱地看了回去。

和穆庭蕴这么瞪了一眼以后，莘野顿时放松了下来，坐也坐累了，便背着手站起来在办公室晃了两圈，绕到许泊舟的柜子前，很自然地拉开柜门在里面翻找起来。

一屋子的人忙忙碌碌独余他悠然自得。

于是教授走进实验室时候一眼便看见了他。

教授之前出去参加学术论坛，有一段时间没有来实验室，后来莘野也放暑假了，没再来过实验室，于是这次两人还是第一次碰面。

教授还以为是新进的准研一学生呢，毕竟这几个新生也没见过几面，教授还没完全记清脸。

对这个很不自觉的学生，教授有点不高兴。

“那谁？在这里晃什么呢？”

他的学生怎么可以这么无所事事，顿时就要派发任务：“你来，把这个论文看一下，相关的文献资料整理给我发我邮箱！”

莘野听到声音，缓慢地把脑袋从柜门后面探出来，望着面前的小老头，露出一个惊愕的表情。

满脑子都是：谁？我？这谁啊？

莘野觉得这个小老头好生面熟。

小老头觉得莘野……要命，真没见过！

两人面面相觑。

许泊舟从后面站起来，快步走过来。

“他不是……”赶紧准备接过教授手上的资料，“导，他是来找我的，他不会这个。”

“哦哦哦。”小老头的表情180度大转弯，手一抬，“搞错了搞错了。”

根本不准备把资料给许泊舟，一只眼还在研究莘野呢，一只眼就看到另一个方向穆庭蕴他们几个正在往这瞟。

整理文献这么简单的事情，不至于需要许泊舟出马。

“那个谁，小穆。”教授终于想起来了名字，“小穆你拿去整理一下。”

突然被点名的穆庭蕴赶紧站起来，小跑着过来，接过小老头手上的资料。

“其实我也不会……”穆庭蕴小声嘟囔，她也是本科刚毕业呢。

穆庭蕴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教授和许泊舟，见他们都没有出声说话的意思，只能拿着资料回去了。

“年轻人就要多练练。”小老头意有所指。

“导，他才大二。而且不是生物系的。”许泊舟哭笑不得。

“可惜了。”小老头上下打量了一下莘野。

听出来了，这个小老头是许泊舟的教授，莘野也不敢说话，动也不敢动地躲在许泊舟后面浮想联翩。

怪不得这么眼熟，楼下那个院士墙上不是就有他的照片么！

国家津贴就是不一样啊，出场方式就是特别。

“你要是继续读博士的话，带一个硕士也是可以的。”小老头摇摇头，“你自己看着办啊。”

说的是许泊舟要不要读博的事情。

吩咐完事情，教授便又离开了。

这下莘野也暂时老老实实地拉了一个椅子坐在了许泊舟旁边。

“没关系。”许泊舟安慰道，“他人挺好的。”

“是吧。”莘野想着：只是对你怪好的吧。

而穆庭蕴正在对面，请教蒋希雅如何完成“整理文献”这个工作。

听到许泊舟温柔地安慰莘野，还是忍不住抬眼看过去。

莘野正懊恼地低着头，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许泊舟则停下了写论文的动作，侧着脸仔细听着，时不时地回应两句。

不一会莘野便笑着趴在了桌上，许泊舟也露出了微笑的表情。

看着许泊舟那眉眼间不易察觉的柔和，穆庭蕴慢慢低下了头。

笔力有限，大纲没有的地方就只能睡觉了。[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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