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莺的书屋 第2章 “盲”

1.

我是一个盲人。

几年前一场疾病的爆发使整个世界陷入了失明的漩涡。

可能是防护措施做得比较得当，也可能是我身体单纯比较好，我和这失明的疾病抗争了很久。

在周围邻居陆续失明后我的世界才彻底变成黑暗，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就像是以前的网文总爱写的那样，有一天我突然能看见了。

2.

此时的我正凌乱的坐在床上，突然的复明让我感到有些无措。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心底有个声音这么告诉我——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全然没有对于这句警告的记忆，这时的我并不感到惊慌，内心只有茫然。

“托克！”我喊。

3.

托克是我的导盲犬，在我染上疾病双眼失明后被社区救助站送来了我家，一朝复明我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陪伴了我多年的伙伴。

熟悉的叫声传来，可我想象中金毛托克吐着舌头摇晃着尾巴欢快的向我奔来的场面并没有出现。

一只机器仿生犬眼冒红光的模仿着雀跃的叫声不紧不慢的向我走来。

“托克？”我不确定的喊。

“汪呜？”我看着它发出疑惑的声音，可它那一双机械眼却极速的闪烁起了红色的光。

一个堪称荒谬的想法突然从我心底升起——它在观察审视我。

它在审视什么呢？

如果被它发现我能看到了……又会发生什么呢？

4.

我努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用手去摸索，冷汗却不受我控制的浸湿我的后背。

按照以往它应该很快去给我叼回来我的拖鞋，我心里升起一股期盼，等它离开，等它离开我就藏起来跑出去随便什么都好。

我承认我在害怕。

我实在是不想和这么一个奇怪的家伙呆在一起，尤其是我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一觉起来我又可以看见了？为什么我会告诉自己不然要让别人知道我的恢复？又为什么……托克会变成冷冰冰的骨架机械狗的模样？

那我每次抚摸它感受到的柔顺的感觉是什么？！我每次和它贴贴的时候感受到的温热的感觉又是什么？！

5.

快离开吧，转过去，走远点，去寻找我不知道丢到哪里的拖鞋。

我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可是它只是用发红的眼睛看着我，算是拟声装置的东西从它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有大到小渐渐消失。

可是它依旧站在我面前。

它没有离开！

在它的注视下我不敢动，我以前都在干什么？平常托克去叼拖鞋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快想快想快想啊！

不知道是因为出于惊慌还是什么，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丝毫回忆不起自己平时都干了些什么，记忆就像是断层了一样，没有办法被我调度。

我尝试先躺下来，先进被窝，我安慰自己。

就当是我累了或者想睡回笼觉，随便什么都好，只要让我先不要面对这个奇怪的套着我托克灵魂的金属壳子，我需要一个空间去思考。

可当我真正移动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关节多么僵硬，长时间的紧张让我抓着被单的手指发酸，我尽力表演着无事发生的样子。

转身，掀开被子，躺下，拽上被子。

然后我听到了它“回来的声音”，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在没有出去的情况下找来我的拖鞋的，但我现在也不想知道。

我听到它“嗷呜嗷呜”的声音，然后一对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机械爪子搭在了我床上，我转头和一对闪着红光的摄像头对视。

因为受惊，我的瞳孔不受控制的收缩了一下。

如果不是我突然复明了，那么在我的想象中现在应该是毛绒绒的金毛可爱托克欢快的摇着它的尾巴，两只毛毛软软的小爪子扒在我床边，朝我吐着舌头。

如果不是我突然复明了……我又怎么会知道一切竟然是这样。

6.

“抱歉托克，我有点累想再休息一下。”

现在的我毫无办法，从来没有演戏经验的我在绝境和恐慌中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欲。

因为害怕被挤压变形的嗓音意外的像清晨刚睡醒还没来得及喝水的人沙哑的声音。

我把手慢慢探向它，打算向往常一样摸一摸它的头，但是它避开了。

在我触碰到它之前一堆机械臂出现了，最后我摸到的是和以前一般无二的触感，来自机械臂上不知名的布料。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我在心里默念这句话，既然复明后“我”给自己留了这句话，那它一定有什么用处。

我觉得我失去了不少记忆，就比如我完全没有给自己留警告的记忆，我之前也没有做这么能让我眼睛恢复的事。

经过这一遭我已经知道了，对于“盲人”来说，声音不可信。

我还是得想办法出去，只有出去了我才能知道这个世界都发生了些什么变故。

可如果我想要出去只有一种方式，带着那个被我叫做“托克”的监视着我的机械犬。

托克是社区救助站送来的，如果说它从一开始就是只机械犬的话，那社区救助站的工作人员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把头蒙在被子里闭眼假寐，可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总是想到那对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屏幕的另一端……又是谁呢？

7.

感慨一下我的心大，在这种情况下我居然还睡得着，再次睁眼看到一片明亮时我才真真正正意识到——我没有做梦。

突然的复明，诡异的托克，全都是真的。

我转身下床，却又在脚即将下地去够拖鞋的时候顿住，转而开始不确定的探索拖鞋的位置。

托克不见了，我还以为它会一直盯着我。

我伸了个懒腰拿起一旁放着的盲杖和牵狗绳，然后喊了托克，来的是一只金毛犬，可它的眼睛依旧闪着红光。

也是，不然我每次摸到的毛绒绒的质感是怎么来的呢？它扑到我的腿上任由我缓慢的扣上牵引绳。

“走吧小家伙，我们去散步。”我这么说。

我需要获取新的信息，我必须要出门。

8.

在我们出门后，卧室隐蔽的一角微微散发出和托克眼中如出一辙的红光。

9.

走在街上盲杖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摆设，毕竟我现在可以看到了，可我依旧用它敲敲打打着地面，演给我唯一的观众。

很奇怪，外面空荡荡的，没有人。

但是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热闹嘈杂的声音传来——街道上数不清的播音喇叭。

托克把我带到了菜市场，如果说这里能被称为菜市场的话。四面八方的喇叭营造出一种人山人海的热闹气氛。

有人和老板在讲价，但我可以看到，那里有的只是两个喇叭。

有人和我熟络的打招呼，我正准备习惯性的转头向声源处回：“下午好。”就看到那个方向有的另一个喇叭。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这个认知让我不禁心里胆颤。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可是……哪里有“别人”呢？监视器的另一头吗？

可能是我的迟疑让它发现了问题，它再次把那对监视器对准了我。

我硬着头皮回了句“下午好”就等着被带到我一直买菜的地方，在这么一个充斥着喇叭的集市我对菜摊老板已经不抱指望了，估计也是喇叭。

10.

不出我所料，空荡荡的街道上摆着几筐菜，它们就这么孤零零的呆在那儿，等待着我这么一个唯一的顾客。

菜筐的后面是和街道上如出一辙的喇叭，里面传出老板的声音：“啊哈，你来了啊老伙计，今天你可来的够晚的！”

得知真相后我只是无力的笑了笑，像是走剧情一样回应着。

菜是机械臂挑选递给托克的，回家的路上我有些失神。

如果托克不安全我会远离它，如果是某些人不安全我也有办法，可是……有问题的是我所在的这个社区，我甚至没办法离开这里！

在病毒全面爆发后每个社区都被封闭了起来，物资由政府定期发放，我逃不掉的。

那些喇叭还在努力营造一种人声鼎沸的场景，就好像除了失明我们的一切都和以前没有区别。

我知道我今天表现出的反常太多了，被注意到是迟早的事，倒不如最后搏一搏。

我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托克的头。

“托克，我们去看看带你来的叔叔阿姨们吧？”

11.

它应该是相当不解的，一双闪着红光的眼睛忽明忽暗不规律的闪了半天，最后发出“汪呜”的一声，我知道，这是它在说“好的”。

又或者是背后的监视者在对我发出邀请。

想了想我还是没有直接扔掉盲杖自爆大卡，万一是我会错意了呢？

12.

我们到了社区救助站的时候里面没有人。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合适监视我的场所，虽然我并不清楚我有什么被关注的必要。

难道是因为我之前也复明过吗？可是为什么呢？有人在这场疾病下恢复不是好事吗？

这就意味着越来越多的人有恢复的可能性，整个社会有可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啊……

我敲敲打打的装成看不见的样子探索着这里。托克在一旁看着我。

这里看起来一切正常，就像是个普通的办事场所，周围也没有什么摄像头的存在。

毕竟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失明了，摄像头留着也没什么用，倒可以省下好一笔费用。

但这没法解释为什么托克眼眶里会藏两个监视器。

这场疾病爆发这么久了现在真的还有人会用到它吗？

13.

走廊的尽头有一扇门，我扶着墙尽量慢慢的走过去，然后在托克还没有跟来的时候一把打开钻了进去，将门飞快地合上。

浅浅环视一周发现没有摄像头后我送了口气，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

门外传来托克焦急的叫声，我有些担心背后的监视者过早地发现我的情况让我没有时间探索，于是我伸直了腿用力一蹬，踹倒了离我不远的椅子。

“哦！托克！你在哪？！”我装作慌乱的大喊。

我发誓这是我最精湛的演技，希望可以拖到我找到些什么线索，至少不能白来这一趟。

门外果然想消停了，时不时传来托克带着安抚情绪的叫声。

我从地上挣扎的起来观察着这里。

14.

相比外面这里更像是个资料室，书架上密密麻麻的摆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还有数不清的纸张，上面用潦草的字迹写着类似实验数据的东西。

在书柜里我找到了一本日记，看完后我的心凉了半截。

上面是这么写的。

15.

【30X0年2月25日】

【实验很成功，我们发现了能使人短暂致盲的方法，朝着这个方向再研究下去，相信不久后就能研制出让人彻底失明的药剂了。】

【30X2年1月31日】

【这真是个好日子，我们的实验成功了，从今天起我们的公司“生命之泉”将成为最伟大的企业！我们会垄断市场！我们可以获得无上的权利！】

【30X2年11月4日】

【实验奏效了，第一批失明的人出现了。我们向他们出售了公司研制的导盲机械犬，当然，它外表和真正的狗一个样，我们也不会告诉他们这到底是什么。】

【30X3年3月1日】

【需要我们导盲犬的人越来越多！赚翻了！我们垄断了市场！】

【那些真正的狗根本没有我们的机械犬学习的快，再说了，都是一群瞎子，真狗假狗谁能分得清？！乖乖被我们淘汰吧！】

【是时候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30X3年6月28日】

【我们和政府达成了合作，哦，准确来说是高层政客，不过都无所谓了，权利都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就对了。】

【我们在各个社区设立了救助站，无偿给失明的人提供导盲机械犬。】

【“生命之泉”真是仁慈的企业。】

【太棒了！人人都失明的话可以节省下来多少的电力资源！我们享有绝大多数的资源！我们站在权力的巅峰！】

【世界上只有少数人可以享受光明，对，就是我们！】

【或许我们可以研究些新的药剂？】

16.

太可怕了。

我努力在各种资料里寻找着，企图再翻出些什么东西。

我需要知道“新的药剂”指的是什么。

这可真是一群恶魔，已经害的这么多人都失明了还不够，还要再进一步！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脑子一团乱麻，可是现在我又可以看见了啊，是他们药剂的问题还是我的问题？其他人也可以慢慢看到了吗？

我不知道。

但好消息是我在某个书架里找到了另一本日记，上面的字迹和上一本不同，看样子“生命之泉”的员工还不少。

我把它翻开，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有说新的药剂到底是什么。

上面写的是我失去的记忆。

我叫司郁，住在307社区2号楼。

17.

【30X4年11月22日】

【307社区的2号楼的那家伙抵抗力太强了，居然这么久了都没有开始失去视力，该死，加大药量试试。】

【30X5年2月3日】

【终于啃下了一块硬骨头】

【30X5年4月8日】

【那个家伙复明了？！这怎么可能？我们的药剂出差错了？！】

【加大剂量，还需要改进！伟大的帝国还需要我们去创造。】

【30X5年7月28日】

【该死！（杂乱的不能辨认的文字）】

【307的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各种符号和涂的不能辨别的文字）】

【我们有了一个新想法。】

【30X5年9月6日】

【不出所料的他又复明了，我们通过机械狗发现了这件事，相关人员立马进入了他家把他控制起来。】

【这是我们最伟大的试验品！他可以帮助我们改良药剂！等到某一天他再也不能复明我们就彻底成功了！】

【我们把他单独控制在一个社区里，等他一有恢复的迹象就在他身上试验新的药剂！赞美“生命之泉”！】

18.

突然一片阴影打在日记本上，我慌忙转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个人来到了我身后。

还不等我做出反应我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失去意识前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准备改良药剂吧。”

19.

再次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被浸泡在一个密封容器里，容器外站着四五个穿着防护服手上拿着记录版的人。

隐隐约约的我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新的试剂在实验阶段了。

改良后的致盲剂通过仪器缓慢的注入到容器里。

我的视野慢慢暗下去，世界重回到一片黑暗。

我在心里不停的默念：

“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

“千万不要被别人发现你可以看见！！！”

20.

“喂伙计，咱们到新试剂什么来头？”

“致聋的。”

“上面觉得每次都用喇叭营造出有人的感觉太浪费资源了，为了节省资源把能源用在需要的地方上头决定投放致聋试剂。”

“在他们彻底失去听力之前通过广播告诉他们哪里有‘生命之泉’公司的助听器卖，再榨他们一波油水，至于助听器上放什么……放宣扬咱们公司丰功伟绩的广告吧。”

“有什么关系？又聋又瞎的人也是要生活的，为了生活他们可以忍受很多东西。”

“苟延残喘的活着也是活着嘛，再怎么也比死了强，就算死了也没关系，尸体用来回收利用。”

“你要知道，资源紧张，总要先供着上层人士嘛！他们才是我们的希望啊……”

“赞美‘生命之泉’，让我依旧拥有光明！”

“赞美‘生命之泉’！”

【捂脸】对不起，我承认这篇我有点报社阿巴阿巴……

直接就是致盲加搞失忆一套小连招，算是带点循环元素姆？

抱歉我真的好喜欢循环【捂脸】

（随缘更，啥时候有灵感算啥时候）

祝看文愉快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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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