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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隐长歌 第3章 玄衣裹素心

作者:都被注册了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5-12-02 11:10:46 来源:文学城

西风渐起,秋意初临。一条羊肠小径蜿蜒于林间,两旁树木枝叶尚茂,却已有早黄的落叶随风飘旋,簌簌而下,几乎将路径覆没。

一老一少正沿小径疾奔,步履仓皇。老者约六十来岁,银须白发,身形却颇为矫健;少年十**岁模样,步伐虽乱,全仗年轻力壮才未落后。落叶在脚下沙沙作响,更衬出四下紧迫。

然而二人脚步再快,也快不过身后追兵。十二骑人马转眼已至眼前,骏马长嘶,刀光映日,顷刻间将去路团团围住。

为首的是个四十上下的刀疤汉子,厉声喝道:“贺瑞钦,看你还能往哪逃!交出《青囊经》,或可饶你不死!”

那老者——贺瑞钦,面上不见慌乱,反带几分茫然:“这位好汉所说,莫非是神医华佗所传的《青囊经》?老朽祖上虽曾提及此宝,却一直以为是江湖传说,难道世上真有此经?”

“少装糊涂!”刀疤汉子冷笑,“姚某若无确切消息,何必远赴这苦寒之地寻你?”

贺瑞钦惶然摊手:“老朽若得如此神书,早该献与权贵,何至于年过花甲还得上山采药,身边更只带个说不了话的小徒?”说着看向身旁少年。

那少年眉目清秀,闻言连连点头,口中“啊啊”作声,双手急切比划——原是个哑巴。

刀疤大汉再无耐心周旋,厉声道:“既然你嘴硬,待我将你拿下,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刑具硬!”话音未落,人已自马背上飞身而下,长刀破风,直劈贺瑞钦面门!

贺瑞钦一把推开身旁少年,侧身险险避过。那大汉看似粗莽,身手却极灵捷,刀势连绵不绝,如浪涛般一波紧接一波,顷刻间便将贺瑞钦完全罩于刀光之下,脱身不得。

贺瑞钦年事已高,又需分神护着少年,在对方猛烈的攻势下渐感不支。一个疏神,冰冷的刀锋已抵至喉前!他招式用老,退无可退,唯有闭目待死。

刀疤大汉习刀数十载,早已收放自如,当下劲力一敛,刀锋稳稳停在老者颈侧。其余手下也一拥而上,将刀架在少年颈上。大汉冷笑:“再不交出经书,我便先拿这小的开刀!”

贺瑞钦转头对少年叹道:“苦儿,原想救你,反倒累你……黄泉路上,莫要怨我。”那哑少年虽口不能言,却听得明白,眼中泪光闪烁,却仍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即缓缓闭目,面无惧色。

“不识好歹!”大汉怒起,正要挥刀,忽见一道黑影如电掠至!剑光乍现,只听“铮”然数响,众人手中兵刃竟被齐齐荡开,一股雄浑劲道逼得他们连退数步才站定。

定睛看时,只见来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形修长。额前碎发半掩眉眼,仅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他手中长剑看似平常,却在浑厚内力灌注下锋芒逼人,教人不敢直视。

刀疤大汉心头一凛,知是遇上高手,硬拼绝无胜算,却仍硬声问道:“阁下何人?何必插手这桩闲事?”

黑衣人声线低沉沙哑,似是刻意掩饰,答得简短至极:“走,或战。”

如此嚣张!大汉胸中怒焰翻涌,却更清楚方才那一剑的威力。环顾四周,见手下皆露怯意,当即收刀跃上马背,喝道:“走!”一行人如风卷残云,顷刻散去无踪。

贺瑞钦抱拳谢道:“谢谢这位侠士出手相救,敢问侠士姓甚名谁?他日相逢,也好让老夫报答一二。”

黑衣人只摇头不答话,忽然一个踉跄,全赖以剑驻地,才勉强维持住身形,不致就此倒下。

贺瑞钦乃当世名医,一眼看出了蹊跷:“你中了毒?”黑衣人露出的手掌指尖竟是微微泛着青色。

黑衣人微抬眼眸,像是被贺瑞钦敏锐的眼神惊到,却仍旧不答话。挣扎着站起,深一脚浅一脚的向林中迈去,背影瘦削而坚韧。

贺瑞钦遥遥喊道:“侠士留步,老夫或可解你身上之毒。”

“不用,多谢。”黑衣人终于回了一句,声音依然嘶哑,夹杂着伤痛,已然去得很远。

贺瑞钦轻叹一声,对身旁少年道:“苦儿,我们也走吧。”

少年“啊啊”比划着,指向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眼中忧色未散。贺瑞钦摇头:“此人毒已侵脉,心脉更损……可他执意不求人助,强留反是违逆其志。江湖中人,各有其劫啊。”

林深叶寂,光屑零落。

黑衣人踉跄前行,每一步都似踏在刀尖。毒势如蛰伏的蛇,终在他强运内力后反噬肺腑。他扶住一棵枯树,猛地咳出一口黑血,蒙面巾浸湿黏腻,腥气扑鼻。

他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清俊却惨白的脸。眉宇间霜雪未消,唇色已泛青紫。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低喃,苦笑。自逐出巫峡阁,远走边陲,原想斩断尘缘,可江湖如网,恩怨如锁,终是逃不过“龙见影”一役种下的因果。

数月前,他身中奇毒,本以内力压制延缓发作,却为护贺瑞钦一老一少,强催内力,如今毒入心脉,已是回天乏术。

可他拒绝救治——肉身再痛,怎及心狱煎熬?

京城那夜,“龙见影”的冷笑如冰锥刺骨:“郁千惆,你师门血案,不过是我父亲随手下的一步棋。”

七年前那番援手,何曾预料过会葬送全宗人性命?

真相如刀,剜心刻骨。他成了罪魁,却也是棋子。每念及此,恨不能自戕以谢师门。

而元承霄……那人眼中炽热,他何尝不懂?可师门鲜血未干,仇影未散,他怎敢贪恋片刻温情?更何况,元承霄与当年之事,亦有千丝万缕的牵扯。情与罪交织,成了他喉间最涩的苦酒。

恍惚间,他仿佛见师父执剑而立,怒斥:“千惆,你为何引狼入室!”转而幻影消散,化作元承霄深沉的眉眼,那人总爱在月下抚他鬓角,低声问:“你究竟要逃到何时?”

“此生已尽……唯有来世……”郁千惆轻笑,泪却滑落。他缓缓瘫软在地,落叶覆身,如一场无声的葬仪。

就在意识涣散之际,一双手探向他鼻息。

正是去而复返的贺瑞钦与苦儿!

贺瑞钦伸手搭上郁千惆的腕脉,一触之下,脸色骤变——这毒非一日所中,而是经年累月,悄无声息地侵蚀肺腑!

全赖此人内力深厚,硬生生将毒性逼至胸腔一隅,以气血为牢笼,暂锁其蔓延。此法虽险,却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路。然而一旦动用内力,牢笼即溃,毒性反噬,便是神仙难救。

贺瑞钦不敢迟疑,取来银针。待解开郁千惆上衣,二人皆是一怔——只见他胸膛之上,新旧伤痕交错,刀剑之痕、掌印之迹,如一幅无声的沙场图卷,诉说着他曾经历的惨烈与坚韧。

贺瑞钦凝神静气,银针入手如执星斗,手法快如电闪,连刺膻中、鸠尾等七处大穴,布下“七星锁毒阵”,暂缓毒性游走。心中却暗叹:此毒诡谲阴狠,下毒者非但要取命,更要教人受尽煎熬、无人可解。而这少年,明明可自保,却为救旁人甘愿破功赴死……他究竟背负了怎样的过往,才至于此?

“师父……他……能活?”苦儿以指划地,字迹稚嫩。

贺瑞钦叹息:“毒可解,心难医。他求死之志,比毒更烈。”

话音未落,郁千惆忽地抽搐,唇间溢血,梦呓般喃喃:“承霄……放手……”

两日后,郁千惆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曾出手相救的老者的面容。他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归于一片沉寂的灰烬,无波无澜。虽被救回性命,他却无半分欣喜,连一声“多谢”也吝于启齿,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魂魄,只剩一具空洞的躯壳。

贺瑞钦并未在意他的失礼,只缓缓在床前的木凳上坐下,目光望向窗外摇曳的竹影,语气平和得像在闲话家常:“小友既已醒来,老夫今日忽有闲情,想与你讲个故事。”

他的声音苍老而平静,却仿佛带着岁月的重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有一个少年,出身医药世家,天赋卓绝,年纪轻轻便医术超群,誉满一方。后来,他娶得一位贤淑美丽的妻子,不久又添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家境殷实,夫妻恩爱,幼女绕膝,那日子,真真是给个神仙也不换。”

“可或许是天妒圆满,一场无妄之灾骤然而至。一些自诩正义的江湖人,不知从何处听得谣言,认定少年家中藏有失传的医家至宝《青囊经》。他们明抢暗夺,纠缠不休……最终,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惨剧发生。数十名蒙面人闯入家中,见人就杀……一夜之间,家族上下三十余口,尽数罹难,血流成河。唯有那少年,被压在亲人尸骸之下,侥幸留下残命。”

“自此,少年自世间‘消失’,隐姓埋名,远遁江湖。但几十年来,他从未停止过寻找仇人。因为那夜的雨声、血水、亲人至死未能瞑目的双眼……无一日不在他梦中重现。这刻骨之痛,已融入血脉,成为纵入黄泉、踏碎九霄也无法磨灭的烙印。”

这般惨绝人寰的往事,被贺瑞钦以如此平缓的语调娓娓道来,反而更显沉重悲怆,字字诛心。

一旁的苦儿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不住地用袖子擦拭。而郁千惆,那死水般的眼眸终是剧烈颤动起来。他望着眼前面容慈祥的老人,已然明白,这故事中的“少年”就是贺瑞钦本人。

那段血海深仇,本是至死不愿触碰的伤疤,此刻却被老人亲手揭开,为的是什么?

不过是为了告诉他——这世上,并非只有他一人背负着不堪回首的过去;也并非只有他一人,曾在绝望的深渊中挣扎求存。

郁千惆胸中暖流涌动,面上却愈发凄苦。泪水在眼眶中流转,他任由其无声滑落,不去擦拭。

良久,他才哑声开口:"前辈良苦用心,晚辈岂能不知?只是......前辈所言故事中,《青囊经》不过是件死物,正所谓怀璧其罪。而晚辈的师门之祸,却是因我一人而起!"话音未落,泪水已再次滚落,绝望之色愈深。

贺瑞钦温声道:"你也说了,怀璧其罪。若有人执意将你视作那块'璧',你又如何能左右他人之心?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让璧碎玉难全。任敌人使尽手段,你仍需保有碧玉之心,虽脆犹烈!"

这番话如晨钟暮鼓,震得郁千惆心神俱颤。他反复咀嚼着"璧碎玉难全,虽脆犹烈"久字,恍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他挣扎起身,深深一揖:"多谢前辈点拨!晚辈必永葆玉质之心,虽脆犹烈!"

贺瑞钦含笑颔首:“孺子可教。老夫见你资质非凡,不忍见你沉沦,望你今后无论遭遇何等困境,都不忘今日誓言。”

“晚辈郁千惆,叩谢前辈。不知前辈尊姓大名?”

“老夫贺瑞钦。”他指向身旁少年,“这是苦儿,十多年前在山下所救。虽口不能言,却心地纯善。”

郁千惆朝苦儿微笑拱手,苦儿立时笑逐颜开,欣喜点头。

贺瑞钦神色转为凝重:“你体内之毒已用银针暂时压制,但需尽快寻得解药。更棘手的是,你为救我们强运内力,致使修为尽散……如今已与常人无异。”

郁千惆眸色一黯,随即舒展眉宇:“能活着已属万幸,不敢奢求其他。”比起师门那些屈死的冤魂,他确实幸运太多。

“你既失武功,行走江湖太过凶险。若是不嫌简陋,可在此暂住调养。”

郁千惆当即跪拜:“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这一拜,真心实意。

贺瑞钦连忙搀扶:“使不得,使不得……”

苦儿在一旁欢喜得连连鼓掌,拽着贺瑞钦的衣袖,眼中满是期盼。

贺瑞钦终是朗声笑道:“好,好!不想老夫晚年,还能收得你这般佳徒。”

郁千惆再度下拜。此刻迷雾散尽,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终于重新搏动——冰冷,却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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