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秀秀七岁半 第19章 暂时安全了

然而，白非人终究是谢采麾下最顶尖的追踪与猎杀好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逐渐从海瀚刻意制造的混乱轨迹中，摸清了他大致的活动范围和规律，开始冷静而精准地收缩包围圈。

海瀚带着叶秀秀，被迫退入一处极其狭窄、光线昏暗的死胡同石缝里。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将秀秀紧紧护在身后，听着外面越来越近、如同鬼魅般几乎微不可闻却又步步紧逼的脚步声，脸色凝重到了极点，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死意。前方是绝路，身后追兵已近。

叶秀秀吓得小脸煞白，毫无血色，心脏在瘦弱的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她用两只冰凉的小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连呼吸都彻底屏住了，圆睁的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却死死咬着牙，不敢发出一丝一毫的抽泣或声响，生怕给已到绝境的大哥哥再增添任何麻烦。

就在海瀚眼神一厉，体内残存的内力开始不顾后果地催谷，握紧刀柄准备不顾一切地冲出去拼死一搏，试图用自己这条命为秀秀斩出一条或许渺茫、但却是唯一可能的血路时——

叶秀秀忽然极小幅度地、颤抖着扯了扯他早已被汗水和血污浸透的衣角。另一只小手指着他们头顶右上方一处被藤蔓和阴影半遮掩的、极其不起眼的狭窄岩石裂缝，用几乎听不见的、带着哭腔和一丝不确定的希冀气声，急促地说道：“…大哥哥…看那里…好像…有风…凉凉的…”

海瀚猛地抬头！所有的感官在瞬间提升到极致，他屏住呼吸，集中所有精神去感受——果然！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地下特有湿凉气息的空气流动，正从那条狭窄的裂缝中缓缓渗出！

绝处逢生！

他眼中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那是一种在无尽黑暗中被猛地投下一线光明时的炽烈神采！没有丝毫犹豫，他立刻用刀尖小心翼翼地、尽可能无声地撬开那些枯藤和周围明显松动的石块。后面竟然真的隐藏着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个成年男子匍匐通过的天然岩洞入口！深不见底，不知通向何处，但那是唯一的生机！

“快！”海瀚的声音急促而压抑到了极点，立刻将叶秀秀先抱起来，不由分说地塞进那个狭窄的洞口，“往前爬！别回头！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停下！”

叶秀秀吓得眼泪直流，小身子抖得厉害，但求生的本能和对海瀚绝对的信任让她闭上了眼睛，手脚并用地向着黑暗深处拼命爬去。

海瀚紧随其后，动作迅捷如豹，迅速钻入洞穴，并在身体完全进入后的瞬间，腰部猛地发力，用脚奋力向后猛踹入口处上方和侧面的碎石与松动的泥土！

哗啦啦——

一阵不大却足以引起注意的落石声响起，洞口被他巧妙地制造出一幅自然塌陷堵塞的假象。

几乎就在他们消失在黑暗洞穴中的下一刻，白非人那如同鬼魅般纤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石缝入口处。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冰冷地扫过这片死胡同的每一寸角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最终精准地落在那处有明显新塌陷痕迹、被碎石和浮土半掩的岩壁上。

她蹲下身，伸出戴着薄薄皮套的手指，捻起一点尚未落定的新鲜泥土碎屑，放在鼻尖下极其轻微地嗅了一下，眼神冰冷彻骨，毫无波澜。

“挖开。”她对手下冷冷道，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事实。

但她心里清楚，已经晚了。这洞穴幽深不知通往何处，内部情况不明，贸然追入，极易遭到对方的伏击和陷阱。海瀚显然已经利用这处意外发现，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白非人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碎石，心中却已明白，这次十拿九稳的追击，已然失败。她需要立刻将情况回报给陈徽。

海瀚，和那个身份存疑却似乎牵扯极大的小女孩，暂时…从她精心编织的、几乎天衣无缝的罗网中，溜走了。

洞穴内一片死寂的漆黑，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在狭窄的通道中回荡，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和一种阴冷潮湿的、仿佛来自地底的气息。海瀚和叶秀秀在仅容匍匐的通道里奋力爬行了不知多久，直到确认身后确实没有追兵跟来的迹象，才力竭地停下来，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绝对的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海瀚能清晰地听到身边叶秀秀压抑不住的、细小的、带着颤抖的抽噎声；叶秀秀则能听到他沉重得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呼吸，以及偶尔因为牵动伤口而发出的、被强行压低的极轻闷哼。

“大哥哥…”黑暗中，叶秀秀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恐惧，微弱得几乎被喘息声淹没，“你…你流血了吗？是不是很疼？”

“…没事。”海瀚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沙哑模糊，带着极力压抑的疲惫。他摸索着，从怀里贴身的地方掏出一个油布包着的火折子——幸好刚才一番亡命奔逃和钻爬没有将它弄丢。他用力晃了晃，一丝微弱的、橘黄色的光芒亮起，勉强驱散了咫尺范围内的黑暗，照亮了两人藏身的这处稍微宽敞些的狭小空间。

他先是警惕地、如同警惕的野兽般，迅速用这微弱的光芒扫视了前后深邃无尽的黑暗通道，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暂时安全无虞，然后才将目光转向身边的叶秀秀。

小女孩脸上又是灰尘又是泪痕，混合在一起像个花猫，大眼睛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和未散的惊恐，正一眨不眨地、紧张地看着他。

海瀚沉默地借着火光快速检查了一下自己，手臂和后背有几处被尖锐岩石划破的伤口，正微微渗着血，但好在不算严重。他撕下里衣相对干净的布条，动作熟练却潦草地为自己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秀秀那双紧紧攥在一起的小手上。他顿了顿，伸出手，拉过她的小手，借着火光看到掌心被粗糙的地面和岩石磨破了好几处，渗着血丝和沙土。他沉默着，用剩下的布条，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一点点为她清理掉沙土，然后仔细地包扎好。

叶秀秀看着他低垂的、在微弱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疲惫甚至有些脆弱的侧脸，看着他为自己包扎时那轻手巧脚、生怕弄疼她的样子，之前那个“凶巴巴”、“大坏蛋”的形象彻底崩塌、消散无踪了。

她忽然小声地、带着困惑和一丝颤抖问：“大哥哥…那个陈叔叔…还有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我们不是…不是一伙的吗？” 这个问题在她小小的脑袋里盘旋了很久，她无法理解。

海瀚包扎的动作停了一下。火光跳跃，映得他眼神晦暗不明，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才用极低的声音回答：

“因为…我选择了保护你。” 他的声音在狭窄的洞穴里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沉重，“而在他眼里，保护你，就意味着背叛了他们…背叛了他们的规矩。”

这是一个对于七岁的叶秀秀来说过于沉重和复杂的答案，但却是此刻最真实、最残酷的答案。

叶秀秀似懂非懂，但她明白了最核心、最简单的一点：大哥哥是为了保护她，才被那些坏人追杀，才变成现在这样的。

她不再说话，只是用包扎好的小手，轻轻地、却异常坚定地反手握住了他的一根手指，仿佛这样就能传递一些力量给他。

黑暗中，两人依偎在冰冷坚硬的岩石间，分享着这一点微弱却温暖的火光，以及这短暂却珍贵的、来之不易的安宁。洞外的追兵或许正在疯狂搜寻，前方的道路依旧未知而危险，但一种历经生死考验后、更加牢固和纯粹的信任，在这无声的依靠中悄然建立、生根。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也彻底被困在了这片黑暗的地下迷宫里。下一步该如何走？生机在何方？沉重的现实问题，随着火折子的光芒逐渐微弱，再次压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