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邺下高台 第2章 第2章

作者:钤钥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17:53:29 来源:文学城

高澄嗤笑一声。

果然还是个娃娃,任她玩着多么像模像样的游戏,认人的法子竟是看脸。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儿乖乖答:“我叫陈扶。”

“陈扶,”高澄将她的名字在齿间滚了一遍,目光扫过地面,“这是什么游戏啊?”

提到心爱的游戏,本就乌溜溜的眼睛更亮了,“这个游戏叫《邺下高台》。”她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指,指向地上那些格子。

“这些格子就是邺城,那格是张榜的通衢,那格是接待南人的驿馆,那是寺庙、市集,这是漳河,”

指尖移向方才女婢坐的山石,“坐在上面的人是‘高台’,就是断案的官家......”

‘官家’两字一出,吓得侍从跌跪在高澄脚边,“大将军恕罪!大将军恕罪!”

两女婢也吓得魂飞魄散,伏地连连磕头:“奴婢们知罪,不该陪着女郎胡闹,但绝无不敬之意!求大将军开恩......”

看着身边抖成一团的奴婢们,小人儿脸上的笑意僵住。

再抬眼望向高澄时,那双原本无邪的黑眸已荡起不安,小手无意识地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她用细弱了许多的声音问:

“大将军......会怪我们么?”

恰有秋风掠过,小人儿的额发乱了,露出玉一样的额头,新雪一般剔透。

鹅黄襦裙被风一吹,勾勒出那细伶伶的小胳膊小腿,明明是绫罗娇养的贵女,却有一种无枝可依的不胜之态,在深秋的萧瑟里可可怜怜。

心下一软,手已伸了出去。

在那颗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上抚了两下,如同安抚那匹受惊的果下马。

“不怪你。”

大手离开小脑袋,用指节在她脸颊上轻点了下,“继续玩吧。”

朱红身影和侍从一拐出园子,那张小脸上怯生生的神情,便如同潮水般褪去。

小巧的下巴微微扬起,方才还满是不安的黑眸,此刻只剩一片沉静,那目光里透出的,是一种尽在掌控的自信。

“起来吧。”

话音刚落,抖如筛糠的女婢们,便利落应了声“是”,从容起身,脸上没有半分惶恐与惊惧,只有恭顺。

净瓶麻利地收拾散落在地的木偶、骰子;甘露则用脚将地上那些格线与字迹磋磨干净;两人默契无声,仿佛已演练过无数次。

那小小身影已不紧不慢朝西厢走去。

两人迅速处理完跟上,净瓶用胳膊肘戳戳甘露,“主子说不会有事,果然就没事!”

“当然,她可不止是咱的主子。”

她是神仙在世。

目光始终追随前方身影的甘露,又想起了天平三年的腊月初七。

那时她还不叫甘露,净瓶还只是阿翠。

而女公子才将将两岁,走路尚且蹒跚,言语更是含糊不清,只会发出‘阿’、‘奶母’、‘饿饿’这类简单的叠音或单字,任谁看了都是懵懂无知的娃娃。

那晚轮到她和阿翠守夜,她在榻边拨着炭火,心里念着明日要发的那斛粟,盘算着怎么托人捎给保漳村快饿死的爹娘。

就在更夫打过三下梆子时,榻上有了响动。

她回头去看,魂儿险些惊飞——女公子自己坐起来了!不是孩童那般揉着眼歪坐,而是佛菩萨般,双腿交叠成跏趺坐!腰背挺得笔直,手结着护法印?

那双平日懵懂懂的眼,漆黑的深不见底,先看向她,又看向阿翠。

“阿朱,阿翠。吾乃上界仙真,下凡解厄。汝二人乃吾护法仙童,原名净瓶、甘露,随吾下界而来。”

那声音是不属于这肉身这年龄的空灵与威严,一字一句,清晰得可怕。

她和阿翠已瘫软在地,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却见榻上那位拈指掐诀,似在推算。片刻,她道:“正月砀郡将现巨象,献至邺城。初七日,皇帝颁诏大赦,改年‘元象’。”

说罢,那位目光陡然锐利,“今夜之言乃天机也,是为叫尔等早认仙主。若敢向外人道破一字,尔等仙缘即断,顷刻便有血光之灾。”

话音甫落,直直倒回锦被中,呼吸匀长,仿佛只是梦深翻了个身。

留下她和阿翠,在夜里抖得像两片残叶,她们不敢言,就那般瘫坐到天明。

第二日女公子醒来,揉着眼睛说饿,还是那个刚断奶的小娃娃。

正月里,砀郡捕获白象送往邺城的消息,传得满城皆知。诏书真的在初七那日颁了下来,皇上大赦天下,改年号‘元象’!

那一刻,她信了,信得五体投地,信得热泪盈眶。

原来.....生在这吃人的世道,阿耶为口吃的就将她卖掉,不是因她生而卑贱,而是仙童落凡历劫;那些挨饿受冻、被人作践的日子,忽然就都有了意义——那是在磨砺她的仙骨啊!

后来,女公子神魂慢慢苏醒,虽然被肉身困住无法施展法力,但掐算天机从无不准。

家主从晋阳回来那天,她告诉她们,那大将军高澄,原身其实是她的仙僚;她三人此次下凡解厄,解得便是这位大将军命里的‘厄’。

她活在邺城,能感觉到自世子高澄进了朝廷,邺下之风确有变好,原来真是天命在身。

虽然女公子给的任务颇有风险,但一想到历劫圆满,便能离苦得乐重回上界,还有什么险不能冒?什么苦不能吃?更何况,女公子赐绢赐食、赏金赏银,并没叫她们再吃苦;而有仙主保佑,也定能化险为夷。

这不,大将军果然没怪罪她们的僭越。

她暗舒口气,擦擦湿润的眼角,示意净瓶跟去伺候,自己则拐进了小厨房。

将食盒里的食物取出蒸热,仔细摆在女公子专用的碗碟里,去取那壶温好的蜜水时,门帘一动,净瓶钻了进来。

“怎么出来了?”

净瓶凑到灶边,嘴里含糊地答:“主子换了衫,就叫我出来了。”

话音未落,手已拈起一片奥肉塞进了嘴里,一边被烫得丝丝吸气,一边满足地眯起眼,“唔......香!这味儿正!”

甘露知她老家是并州的,惦记这口许久了,便也没说什么,只将那碟重新摆弄了一下,遮去偷吃的痕迹,才端起出了小厨房。

轻手轻脚推开内室的门,女公子换了身红袴褶,套了裲裆,在窗前的胡椅上垂足而坐。秋日阳光斜斜照进,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金边,恍若神光。

她的眼神落在窗外的院门,两指有节奏地摆弄着一枚永安五铢。

甘露将食盒轻放案上,柔声道:“女郎,用饭吧。”

窗前人并未回头,只淡道:“你们分食了罢。”

甘露闻言一怔,下意识脱口:“赏了奴婢,女郎用什么呀?”

“我自有别的。”

甘露更加困惑,知道前边会送饭来,小厨房今儿并没开火,哪来的‘别的’?可女公子语气不容置疑,她也不敢再言。

正踌躇是否该退下时,女公子指尖动作停了。

一阵匆匆脚步声停在门廊下,恭敬禀道:“郎君叫女公子去前厅用膳。”

闻得此言,女公子连睫毛都未颤动一下,应了声:“知道了。”

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在甘露‘不该质疑仙主’的羞愧与惶恐中,掀帘而去。

天色将暗,陈扶目光落在侍从的宽衫大袖上,北齐壁画上那些褪色的人物,活生生在她眼前晃了六年了,她还是没想通——

怎么就给她投到这鬼地方来了?!

因为她家住在北齐壁画博物馆旁边?因为猝死那天曾被油腻领导夸了句‘她不一样,她分得清东魏和北齐’?还是因为点赞过几十个北齐的视频,发过十几条‘高澄不死、传给文襄一脉北齐或许会好很多’的评论?!

这和喜欢恐龙,就给人传送侏罗纪有什么区别?!

而且,她还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也就懂点文学、历史和传统文化而已。

之所以忍住没自尽重开,一是真怕再投去更恶劣的去处,二是好歹生在了陈元康家,还算有得玩。

按照她对历史的理解,只要保住陈元康,保住高澄,她是有望余生安稳的。

喝了睡睡了喝,观察陈家一年后,襁褓中的她又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陈家还算守汉家礼教,那她身为闺阁女儿,见高澄的第一面,只能是及笄时由陈元康领去拜见,请上司指婚。

可她的及笄之年,是武定七年啊!是高澄被厨子刺杀,陈元康因护主一同殒命的武定七年!

也就是说,若按部就班,她很可能直到高澄死,都未必能见他一面!

这绝不行。

她不能等,她必须主动出击,尽早接近高澄,才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找机会进入将军府,去解决那个厨子。而这一切的第一步,便是先收服两个绝对听话的棋子。

靡靡之音传来,打断了她思绪。

她已跟着侍从走到了正厅廊下,抬眼望去,厅内灯火煌煌,酒气混杂着浓郁的脂粉香,高澄衣襟微敞,面色醺然,一名抱琵琶的歌姬柔若无骨地偎在他怀中,正将一粒葡萄递到他唇边。

阿耶陈元康陪坐一旁,同样揽着家妓,早失了沉稳;而她那酒量浅薄的阿兄,都面红耳赤了,还挣扎着举杯向高澄敬酒呢。

奴仆跪伏伺候,稍有不慎,便被掷来的果核击中面门,或被随意一脚踹开。

陈扶停下脚步。

在这个底层人不被当人,只能靠神佛自我安慰的绝望时代,装神弄鬼加之利诱,远比交心好用得多。

净瓶和甘露,正是如此被她稳稳地拿在了手中。

两人也确实好用,甘露懂医理,淡竹叶可利尿便是她告之的;玉瓶性子活络,阿耶嘱咐下人高澄有洁癖这事,就是她打听到的,而将淡竹叶浓缩液混入茶汤,去前院西厕搞点小动作,对于她就更是手到擒来了。

当然,游戏玩法和每人的台词,还是要她自己想才行。毕竟,既引起注意,又避免猜疑,还要在几句之内令其心悦,还是有些难度的。

侍从看她停下,躬身做了‘请’的手势。

与歌姬低语的高澄似有所感,向外一扫,望见了廊下的小身影。

也不知他说了什么荤话,引得那歌姬娇笑着推他,他倒也真顺着那力道松开了,那双凤眸微微眯起,脸上风流之色淡去,朝她招了招手。

陈扶垂下眼帘,再睁开时,已是孩童的无邪。

“元象元年春正月,有巨象自至砀郡陂中,南兖州获送于邺。丁卯,大赦,改元。”

《魏书》帝纪 孝静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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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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