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雾漫时 第2章 第二章

老蒋把所有人的手机全收了，笑容满面的领着一袋子战利品走了。他刚刚离开教室，全班同学都哀嚎起来。

“我的手机啊！我刚下载好英雄联盟啊！蒋老头竟如此恶毒……”一个同学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语气里满是绝望。

“哎老宋，你就知足吧，至少老蒋今天心情好没叫家长。”另外一个同学语重心长的拍了拍他的背，虽然自己也没好到哪儿去。“我妈要是知道我带了手机，我可能一个星期只能趴着睡了。”

秦霖凑到苏野的座位旁边，一脸的庆幸：“诶，幸好我没带手机，逃过一劫。椰子，你手机没被收吧，那堆手机里我好像没看见你的。”

苏野正看着窗外发呆，闻言抬了抬眼：“没被收。纯属意外，我忘手机放哪了。”他顿了顿，指了指一旁的江浔枫，“这我同桌，打个招呼。”

秦霖这才打量一直被他故意忽视的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但还是扯着嗓子介绍了一下自己：“嗨，真巧，我们是同一个班，我叫秦霖，椰子发小。”

江浔枫头都没抬，继续整理自己的学习用具，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极轻的“嗯”，算是回应。秦霖看着他这么敷衍，心里十分不爽，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苏野拉住了胳膊。

“行了行了，回你自己座位去，等会上课老师进来看见你还在这站着别怪我没说你。”

秦霖故作委屈状：“椰子长大了，现在都开始嫌弃自己爸爸了…诶诶诶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闭嘴行了吧，好好好我走我走。”

上课铃响起，一个戴着黑框眼睛的青年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摞数学书和练习册，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全班，声音温和：“大家好，我是你们本学期的数学老师，姓林名晔俞。”

林老师看起来年纪不大，可能只有二十七八岁，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头发颜色偏棕，发尾微卷。他的性格也与老蒋完全相反，说话语速放的很慢，尾音轻轻扬起，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给人一种像太阳的感觉。

林老师将课本放在讲台上，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新学期咱们直接进入正题，先讲函数的基本性质，这是摸底考的重点。”他拿了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课题，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格外清晰。

苏野趴在桌上，脑袋歪向窗外，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的发顶，把发丝染成浅金色。他盯着楼下晃动的人影，眼皮渐渐沉重——昨晚帮秦霖搬行李忙到半夜，此刻困意像潮水般涌来，林老师的讲解声成了最好的催眠曲，没一会儿他就耷拉着脑袋，发出轻微的呼吸声。

江浔枫坐在旁边，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滑动，将重点公式一一记下。他余光瞥见苏野歪着头睡得正香，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眉眼，连肩膀都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江浔枫的笔尖顿了顿，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两秒，又迅速移回课本，只是写字的速度慢了些。

“那位坐倒数第二排的小帅哥。”林晔俞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笑意，“起来说说，这个函数图像的对称轴在哪儿？”

苏野猛地惊醒，迷迷糊糊的站了起来，眼神茫然的看着黑板，又低头看自己的课本，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苏野完全没听课（没说他听了课就会做的意思），黑白上的题在他眼里就是一大团毛线缠在一起，脑子里一片空白。

江浔枫握着笔的手动了动，在自己的草稿纸上写上了公式，又用笔尖戳了戳。

苏野顺着声音看去，盯着公式看了半天，还是没懂，只好挠着后脑勺，含糊地说：“我、我不知道。”

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窗边绿萝叶子都跟着晃了晃。林老师扶了扶眼镜，叹了口气，无奈地摆摆手：“快坐下吧，下次耳朵可得跟上我的节奏。”

苏野挠着后脑勺，耳尖有点红，却没耷拉着脑袋，反而冲周围挤了个鬼脸，坐了下去。他胳膊肘撑在桌上，指尖捏着笔杆轻轻敲了敲课本，小声嘀咕：“这人眼神还怪好，我以前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说着还偷偷抬眼，结果跟讲台前的林老师对上视线，又赶紧缩回去，闷头在课本空白处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

下课铃一响，秦霖立刻从后排蹿过来，拍着苏野的桌子笑：“椰子，你真绝了，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

苏野抬起头，眼神还有点发懵：“别笑了，困死我了。”他打了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靠，早知道昨晚不帮你搬行李了，我快累成狗了。”

“嘿，怎么能这样呢椰子。”秦霖拍了拍苏野的头，“要不是我转来，你哪能有机会跟学霸当同桌？”他说着，朝江浔枫抬了抬下巴，“对吧，这位同学？”

江浔枫没抬头，翻课本的动作都没停，仿佛没听见他的话。秦霖碰了个软钉子，撇了撇嘴：“这人也太没意思了，跟块冰似的。”

苏野嗤笑道：“活该，肯定是人家看你这么不讲理才不跟你说话的。还有…别碰你爸爸的头啊我靠，我发型给你搞乱了！”

苏野说着就伸手去推秦霖的胳膊，两人闹作一团，课桌被撞得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前排女生回头瞪了一眼，秦霖立刻收敛动作，却还对着苏野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小气鬼”。

苏野对着空气挥了挥拳头，指尖心疼地揉了揉被弄乱的额发，他早上对着镜子整整抓了五分钟。刚要开口怼回去，视线却扫过身旁的江浔枫。少年坐得笔直，跟那啥尺子一样。阳光斜斜地从窗玻璃照进来，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指尖翻书时快得均匀，连书页掀起的弧度都没什么变化。

苏野盯着江浔枫的脸，又看了看自己，行吧，再好看也没我帅。

“喂，”苏野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江浔枫的校服袖子，布料触感柔软，“你上课都不用走神的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跟那黑猫警长一样，都不眨一下。”

江浔枫翻书的动作终于停了，缓缓侧过头。他睫毛很长，垂着眼时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抬眼时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没半点波澜。“听课为什么要走神？”他的声音清清淡淡，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却没什么温度，像被冷藏的矿泉水。

苏野被这话问得一噎，手不自觉摸了摸后脑勺：“额就是……比如老师讲得太无聊，或者突然想起昨天没看完的球赛啊。”他说着朝秦霖递了个眼色，秦霖立刻就凑在桌边搭腔：“对！上次我上课琢磨游戏攻略，老师突然点我名，我站起来脑子一片空白，坐下的时候差点把‘打野去支援下路’说成‘打饭去窗口排队’，全班笑到拍桌子，我他妈手机也被收了！那是我的晋级赛啊！”

江浔枫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没接话，转回头继续翻书，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在喧闹的课间里格外清晰，像一道无形的屏障，把他和周围的热闹隔离开。秦霖忍不住对着苏野翻了个大白眼，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椰子啊，我看他不是学霸，是机器人吧？除了看书还会干嘛？难不成吃饭都要按时间表卡着点？”

苏野学着秦霖一样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话：“嗯，可能学霸和我们不一样吧，或许就是要这样才能当学霸吧。”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但苏野心里也有点好奇。他余光瞥见了江浔枫书包里的一个深棕色的画夹，边角被磨得发白，看上去用了不久。

“叮铃铃——”预备铃突然炸响，秦霖吓得一激灵，赶紧往后排蹿，路过苏野桌边时还不忘做个鬼脸，唇形夸张地比出“下课再和你算账”。苏野刚坐直身体，就看见江浔枫在收拾东西。他把课本、笔记本按大小摞得整整齐齐，连笔记本的边缘都对齐了课桌线，可轮到那本画夹时，动作却慢了下来，手小心翼翼地拿起画夹，轻轻的放到了课桌最里面。

“你…喜欢画画吗？”苏野没忍住，开口问到，语气里带着些许试探。

江浔枫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画纸上停留几秒，还是摇了摇头：“只是随手画的而已。”说完便把画夹遮挡住，挺直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