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靡反应了片刻,才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从床上跳下去,走到窗边朝外看,果不其然,在那路灯底下看见一辆黑色的车,正是顾砚尘平时开的那辆库里南。
过了十二点,小区里是全然的寂静,他的车也安静的停在那。
叶靡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心脏跳的很激烈,要冲出喉咙似的。
只顾着往外看,完全忘记还在视频通话中,直到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不下来吗?”
叶晴芝已经睡了,怕她还没睡熟,叶靡像做贼一样轻手轻脚的动作着,一身睡衣来不及换下来,就到门口衣架上拎起外套便出了门。
夜里冷,叶靡裹紧外套,一路跑下去,出去一看,顾砚尘正倚靠在车门边上抽烟,他的身影也和夜色一般清冷。
这是叶靡第一次看他吸烟,修长的手指夹着细细的一支烟,放在嘴边吞云吐雾,那烟圈顺着风往头上悬,他轻眯着眼,像沉迷,也像游离在外的一种空洞,模样竟有几分性感。
也不过才两日不见,这时看到顾砚尘,竟好似有种第一次见他的错觉,说不清是紧张,还是什么。
快到近处时,叶靡放慢脚步,一步一步走到顾砚尘面前。
“你怎么过来了?”叶靡轻声问
顾砚尘将烟头揿灭,又伸出手将她那些被风吹乱的长发拂到耳后,他的指尖擦过叶靡耳畔时,带过一丝电流,叶靡觉得心脏跳的更加迅猛,压制不住,以至于,她都不怎么敢抬起头看面前的男人。
这时才听顾砚尘回答她的问题,他说:“来给你拜年。”
这么远,特地开车跑一趟,就只是为了给她拜年?
叶靡不大相信,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她竟也没有追问。
顾砚尘将副驾驶车门打开,“上去说,外面冷。”
车里开着空调,暖意融融,驱散掉她身上的寒气。
叶靡问:“你从哪里过来的?”
“外婆那里,在老宅吃过午饭后就过去了,陪她吃的年夜饭。”
“外婆今天应当很高兴吧,毕竟阿姨和晚漪也回来了。”
“她们没去。”
“什么?”叶靡有点惊讶。
顾砚尘沉沉吐出口气,方说:“我妈怨恨当初外公外婆为她安排的婚事,离婚后出国,她只回来过一次,就是我外公去世那年,她的怨气不消,是不会去看外婆的。”
他们家里的事,叶靡只知一二,不知全貌,虽然她很震惊顾砚尘的母亲竟然这般心狠,但料想,那段失败的婚姻,确实给她带来不小的打击。
但作为外人,叶靡不好多言。
沉默许久,顾砚尘又说:“我们的事,已经告诉晚漪了。”
叶靡吃惊的看着他,“啊?你说了?”
“嗯,与其让她一直猜测怀疑,不如讲清楚,不过你放心,她虽然有点小孩子脾气,但在大事上不会出错。”
“我倒是没什么,她知道真相,反而让我松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每次面对晚漪我都有一种恩将仇报的感觉。”
顾砚尘皱眉看过去,不解的问:“恩将仇报?”
叶靡点头,“对啊,晚漪以前对我一直很友好,也帮过我的忙,我却背地里搞她哥哥……”
她后知后觉捂住嘴,看到男人的表情变得很微妙。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你懂?”
顾砚尘摇头,一本正经的说:“我不懂,还请你好好解释下,你是怎么…搞她哥哥的?”
“哎呀我都说了不是那个意思,你干嘛那么较真。”叶靡脸颊红红。
男人一声哼笑。
车里温度很高,叶靡没脱外套,这一会儿已经有些出汗,她按开一点车窗,让风吹进来,以手掌扇一扇风,降下脸颊的温度。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消音。
叶靡抿着唇,等着他先说。
“我给阿姨准备了一份节礼,是一些营养品,你带给她吧。”
“你给我妈准备礼物了?那多不好意思,而且我…我也没办法跟我妈说实话。”
“没关系,我明白,礼物只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带给阿姨就好。”
叶靡笑着点点头,“那好吧,替我妈谢谢你。”
“已经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好。”
她下车,顾砚尘把东西拿给她,道别时,叶靡去开单元门,想起什么,又转身看过去,见顾砚尘还站在原地看她,便笑着说:“新年快乐,祝你新的一年开开心心。”
男人笑,眼神在路灯昏昧的光线里显出几分柔和,他说:“新年快乐,那我就祝你新的一年,大展宏图。”
……
节后正常上班的第一周,工作室的很多员工还沉浸在假期在家当咸鱼的快乐中无法抽身,叶靡倒是状态不错,用全部的精力投入到工作当中来。
上午忙完工作,偶然瞥一眼电脑上的日历,叶靡忽然想起什么。
因为是节后刚刚复工,工作量很小,也没有加班的必要。
正点下班后,叶靡匆匆赶回家。
今天是顾砚尘的生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给他准备一份礼物,怪她最近放假在家里过得太自在,完全没想起顾砚尘生日的事,这时候买礼物肯定是来不及了,想来想去,不如亲手给他做一个蛋糕,这样也能体现出她的心意。
叶靡到家后,洗过手就开始准备。
先烤蛋糕坯,之后在网上查找图片,找一款合适的,照着做出来。
一边忙着做蛋糕,一边还要注意时间。
她下午给顾砚尘发过微信,询问他今天几点回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火锅。
顾砚尘回复说他今天也没有什么事,无特殊情况,会在八点左右到家。
时间还是很赶的。
叶靡选了一款造型较为简单的来做。
手忙脚乱又要镇定心神,等做完蛋糕,一看时间,刚刚好到八点钟。
叶靡收拾好卫生,就在沙发上坐着等。
而此时,已经行至中途的顾砚尘突然接到宋如铮的电话。
在看到来电显示时,顾砚尘的心里闪过一丝期待,甚至还有一分难以言喻的紧张感,可接通电话后,对方焦急的语气,说出的话,却是一盆凉水将他的心泼到了冰点。
“砚尘,你妹妹她在没在你那里?”
“没有。”
“是这样的砚尘,她和我吵了几句,一气之下就走了,现在我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是关机的状态,她刚刚回国,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我担心她出状况,你能不能找找她?”
“我知道了。”
“砚尘……”
在挂断电话之前,宋如铮忽然唤着他的名字,顾砚尘紧紧握着手机,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等了片刻,却听对面说:“麻烦你了。”
他在心里一声冷笑,随后挂断了电话。
……
叶靡在沙发上刷手机视频,突然收到顾砚尘发来的微信。
钱袋子:【晚漪和我妈吵架,离家出走了,我现在要去找她,可能会晚一些回去,你别等我,先吃吧。】
叶靡:【要不要我帮忙一起找?】
钱袋子:【不用,我大概知道她在哪儿。】
叶靡:【好,那你注意安全,对了……我还不饿,等你回来一起吃。】
看到消息的最后一句,男人原本冷峻的面容,添上一丝柔和。
钱袋子:【好。】
……
车子行至外婆家老宅的巷口后停下,顾砚尘下车走进去,在院门口,看到那道意料之中的身影站在那里徘徊不前。
他紧张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拿出手机第一时间给宋如铮发去微信。
“怎么不进去?”
闻声,顾晚漪转身看过来,在看到顾砚尘时,她一副小孩子犯错被老师训的可怜模样,低着头,小声说:“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外婆,所以没进。”
“既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为什么还来?”
“我……”
说话间,顾砚尘已经走到近前。
顾晚漪绞着手指,半晌叹口气,“本来在回国后,第一时间就该来看外婆的,但我不知道如果外婆问起,妈她为什么不来,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哥,我实在不能理解,妈她怎么可以那么狠心,母女怎么会有隔夜仇,更何况当初和父亲结婚,也不是外公外婆逼迫她的,他们也不知道婚后爸他会是那个样子。”
“已经十几年了,就算妈心里再怨恨,外公都去世了,她也应该释怀了不是吗?”
顾砚尘冷着脸,靠在墙边点了根烟。
“这些话,你和我说没用,你和她……今天为什么吵架?”
说起这件事,顾晚漪就控制不住哭了起来,“我让她陪我一起来看外婆,可她不肯,她说外婆应该不愿意见到她,你说……外婆怎么可能不想见到她呢?我怕她伤心,不敢告诉她外婆的病情,可又想让她能放下过往,哥……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知道怎么办,就关机,让她联系不到你?顾晚漪,你不是小孩子了,做事别这么幼稚。”
顾晚漪听后擦掉眼泪,也发了脾气,“我是不想和她讲话,她太自私了,以前我还觉得是哥你心狠,现在我看清了,心狠的明明是她,一直都是她。”
“行了,别在外婆家外面吵,一会惊动她老人家,你这个状态,今天也不适合见外婆,跟我走,送你回去。”
“我不想回家,哥,我去你那住几天好不好?”
“我那里没有给你住的房间。”
“我可以跟叶靡住一起。”
“她和我们家这些乱事没关系,你要让她承受你糟糕的情绪吗?”
顾晚漪被训,鼓着腮不说话了。
看她垂头站在那不说话,脸上还挂着泪,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顾砚尘到底还是软了语气,“不想回去也行,去住酒店。”
听他这么说,顾晚漪才冷静下来。
直到上车后,她又突然说:“还是送我回家吧,我决定要将外婆的病告诉给妈,她是外婆的女儿,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知情。”
将顾晚漪送到别墅外面,她下车前看向顾砚尘,“都到门口了,你不进去坐坐吗?”
“不了,我还有事。”
顾晚漪点点头,没再强迫,“好吧,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回程的路上,顾砚尘一直在按额头,司机瞧见了,关切的问:“顾总,您还好吧?”
“没事。”
回到京赋公馆,已经接近十点钟。
屋子里灯火通明,却很安静,顾砚尘在玄关换好鞋,将外套脱掉挂在衣架上。
走进去才看到叶靡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应当睡得不是很沉,听见声音就睁开双眼。
“你回来了?找到晚漪了吗?”
“嗯,已经把她送回家了。”
“那你去换衣服洗手,我们吃饭。”
“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叶靡笑一笑说:“道什么歉啊,这是突发状况,你又没有预料。”
顾砚尘换完居家服出来时,看见餐桌上有一个蛋糕,而叶靡正从厨房拿刀叉出来,见他愣神,笑着解释,“看日历才忽然想起今天是你生日,礼物来不及准备了,就做了一个比较简易的生日蛋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男人一时沉默,叶靡还在说:“家里没有蜡烛,没办法许愿了,你将就一下。”
做蛋糕抹面很考验技法,她没专门学过,不敢做那种光滑平整的造型,好在她审美在线,故意将奶油抹出纹理,再用草莓做点缀,瞧着也很有创意。
叶靡切了一块蛋糕拿给顾砚尘,“祝你二十九岁生日快乐。”
顾砚尘接过,用叉子切一块放在嘴里,奶油很香甜,和她之前做的甜点一样美味,有这么一刻,蛋糕的甜盖过了内心的苦。
他品尝到了幸福。
“谢谢你,除了外婆之外,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记得我生日的家人。”
叶靡惊讶的抬眼看过去。
他说她是他的家人吗?弄得她心里软软的。
可是……为什么只有她和外婆记得呢?
叶靡抠抠手指,“我不太会安慰人,只能说,你别难过。”
男人却笑,“有什么可难过的,我都习惯了。”
虽是这样说,可叶靡却将他的悲伤和脆弱看的分明。
“不说这些了,我陪你喝酒吃肉,常言道没有什么烦恼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