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如铮回国后,一直在倒时差,这天快到中午才起,听保姆说,家里有客人来访,是一位姓沈的小姐,眼下正在客厅里同晚漪小姐聊天。
在国外生活十几年,国内的旧友和亲朋几乎都已断联,她实在想不出沈小姐是哪一位。
洗漱过后,宋如铮穿戴妥当下楼,沙发上的陌生面孔在看见她时笑着起身,极有礼貌的问候一声,“如铮阿姨好,我听闻您和晚漪回国,想着提前过来给您拜个早年。”
宋如铮笑容端庄,“不好意思沈小姐,我在国外太久,对国内的人事物,实在有些生疏,不知你是……”
“不怪阿姨不认得我,阿姨出国时,我还小,容貌上变化很大,我叫沈思雅,是沈赫文的女儿。”
说起沈赫文,她便知晓了,那位是顾老爷子的忘年交,很对他脾气,当初两家不止一次提过,等孩子们大些,就给他们定亲,结两姓之好。
顾家向来由老爷子主持大局,她那会儿没什么说话的权利,更何况,以那时她的心境,也没觉得此事有何不好。
只是,宋如铮觉得奇怪,她们这次回国,只有砚尘知晓,消息是怎么传到这位耳朵里的,而且,砚尘年少时,就不喜这个沈小姐,与她并不亲近,现下砚尘也已成婚,她今日是以什么理由和身份来这拜访?
到底来者是客,宋如铮也不好表现出什么。
只是笑着说:“原来是沈小姐,多年不见,沈小姐出落的亭亭玉立,比我晚漪瞧着要成熟稳重许多。”
顾晚漪佯装生气的哼了声,听宋如铮继续说:“既然来了,就别急着走,在这用过午餐吧,我叫人安排。”
沈思雅:“谢谢阿姨的好意,但我今日还有其他事情要忙,眼下就准备走了。”
“这么急?”
“年节里,需要走动拜访的客户比较多,待春节后,得空我再来看您和晚漪。”
宋如铮:“既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送走沈思雅,顾晚漪坐在沙发上发呆,宋如铮问她怎么了。
她半晌才回过神,想了想,却只是摇头。
“对了,我有些奇怪,这位沈小姐,是怎么知道我们母女回国的?”
顾晚漪说:“前几天逛街碰见她了,随便聊了几句,没想到她今天会来拜访。”
宋如铮了然的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你和她别走太近,这姑娘对你哥怕是不死心,她从小心思就多,不知道现在打什么主意,你哥毕竟已经结婚,别给他惹麻烦。”
听到母亲这么说,顾晚漪想到什么,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说:“知道了。”
顾晚漪是个憋不住事的性子,心里有事记挂,总也静不住,沙发上坐一会儿,忽然起身对宋如铮说:“妈,我去找我哥,晚些回来。”
“怎么突然要去找他?”
“就是有点事,您别管了。”
顾晚漪不知道顾砚尘在哪,但猜想明日就是春节,他这个公司老总,怕也闲不住。
打电话询问后得知,顾砚尘上午刚刚与一重要客户吃过饭,得知她有事找自己,兄妹俩就约在就近的咖啡厅见。
顾晚漪离得近,先到了二十分钟,点一份甜品和咖啡,边吃边等。
过一会儿,穿着西装的顾砚尘来到这,人还未坐下,就已问:“找我什么事?”
“是有事,但没办法长话短说。”
顾砚尘瞧自己妹妹一眼,她今天神色格外庄重,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说,于是他难得耐下性子,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一杯拿铁后,抬眼看向对面。
“说吧,什么事。”
“你猜今天谁来看我和妈了?”
“谁?”
“沈思雅。”
听到这个名字,顾砚尘眉心一皱,脸上隐有不快的表情,“她去做什么?”
“前些天去逛街碰巧遇上她,礼貌性的聊了几句,谁知道她今天竟然上门送来节礼,我也纳闷,不理解她的用意,但她之后说了一些有的没的……”
“说什么?”
顾晚漪就将沈思雅看似闲话家常说的内容提炼出几句重点,说给她哥听。
“她说自从你结婚的消息传开,她父亲不止一次惋惜过,还斥责她那时候不听话,平白错过良缘,又说她其实对你有好感,只是从前年龄小,压不下面子主动靠近你……”
顾砚尘嗤笑一声,“她这话说的,像是她主动,我一定就会接受一样。”
“对呀,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沈小姐自说自话,我出于礼貌,也不好多说什么,而且她还说……”
顾砚尘目光递过来,“别卖关子,她还说什么了?”
“她还说,大家都觉得你这个婚结的突然,从前外面一直传,你是不婚主义,平日也没见你对谁倾心,怎么就突然爱上一个普通家世的女人,而且她还说,叶靡母亲生重病,之前她到处借钱借不到,直到和你传出婚事,她才得到一笔钱给她母亲治病。”
顾晚漪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因为她发觉自己哥哥的脸色很不好看。
“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这本是我们的家事,没有她一个外人插手的资格,只是因为她后知后觉的喜欢,让她没办法袖手旁观,她只是在猜测,你们的婚姻也许是假的,或者说,你被叶靡给骗了。”
“呵!”
顾砚尘一声冷笑后却不说话,顾晚漪抱着咖啡杯,像等待审判似的,小心翼翼的等待她哥说点什么。
“沈小姐的脑子怕是和旁人不太一样,她觉得就因为她的一句喜欢,就能随意揣测我的事情?”
顾晚漪不敢讲话。
她虽不经事,但也能看出沈思雅的目的不纯,可即便如此,沈思雅说的一些话也不无道理。
更何况……有些事是她也在怀疑的。
“哥,我不管沈思雅说什么,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和叶靡是真夫妻吗?”
顾砚尘没有第一时间反驳或是训斥她,而是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不懂哥哥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她既然来了,总要得到一个答案。
“其实我那日在你家里看到你们是分房睡的,外面的浴室里只有你的物品没有叶靡的,还有……吃饭的时候,你无意间碰到叶靡的手,她下意识便躲开了,恕我直言,哥……你们真的不像真夫妻。”
疑惑的种子从那日开始就种在她的心中,她一直在替哥哥找借口,安抚自己说,是她想多了,也许是因为他们还没办婚礼,哥哥要守礼节,所以没有住在一起。
她一直在用这种说法骗自己,直到今天沈思雅的一番话才将她叫醒。
“一对已经领了结婚证的当代成年男女,在合法合规的情况下已经同居却不睡在一张床上,除非哥你有病!”
顾晚漪心直口快,说完却捂住嘴巴。
肉眼可见的,她哥的眼神冷了一个度。
以为她哥又要发脾气,顾晚漪已经做好被骂的准备,但等了一会儿,无事发生。
顾晚漪悄悄抬起头,眯眼看过去,却发现顾砚尘在摆弄手机,约莫一分钟后,将手机递到她的面前,“看看这个。”
手机上是一份化验报告,名字是……
“外婆,外婆她怎么了?”那些字她都认得,可此刻却没勇气一行行读下去。
顾砚尘:“乳腺癌,外婆有高血压和糖尿病,医生不建议动手术,一直都在保守治疗,她有一天跟我说,这辈子其实过得还算圆满,只是若她离世时,我仍旧孤身一人,才会让她留下遗憾。”
“你猜得都对,我和叶靡是契约结婚,我帮她出钱给她母亲治病,她来扮演我的妻子。”
顾晚漪此刻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难过。
突然得知外婆的病,或许她此刻的难过才更占据上风。
外婆是很慈祥的长辈,是唯一一个,将他们这些小孩儿的喜怒哀乐看在眼中的长辈。
她很喜欢外婆的,这几天也在计划着劝母亲一起去看望外婆。
可现在却突然得知外婆生了这么重的病,她一时无法接受。
顾砚尘看了一眼表上的时间,最后说一句,“你想得到的答案,已经告诉你了,作为成年人,你应该知道此事泄露出去的风险,至于外婆那里,她看得很开,也很乐观,我希望你去看她时,尽量假装不知情,不要给她老人家增添心理负担。”
……
除夕夜里,叶靡和母亲吃过年夜饭后一起守岁,叶晴芝有一搭无一搭的看着春晚,叶靡就坐在母亲身旁,回复手机上的拜年微信。叶晴芝精力不够用,十一点刚过,就打了瞌睡,摆摆手说:“岁数大了,熬不动,先去睡了,你还继续守?”
叶靡点点头,“反正睡不着,再守会儿,您先睡。”
她也不爱看春晚,就将电视关掉,跟着回到卧室,躺在床上玩了会儿消除类的小游戏,正正好好到十二点时,她刚准备踩着时间将准备好的拜年消息发给顾砚尘,却先一步收到他的微信。
先是询问她睡没睡。
叶靡回复还没,说正准备给他拜年来着。
那头突然发来视频,叶靡坐起来,整理完睡衣和头发后,手忙脚乱按下接听。
视频那边的背景很昏暗,仔细瞧,似乎是在车里。
男人的脸隐在一片朦胧的光线里。
“要拜年的话,还是当面拜比较有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