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袅袅的脸上落下两滴清泪,在母亲死后她曾多次幻想过树神大人来陪着自己。
可小孩子不可能永远都是小孩子,越长大越失望,也越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幼年的自己是真的天真,竟然幻想着树神会为自己而来到这么一个小破院子。
“树神大人,你是来找袅袅的吗。”
身后的美人闪动着睫毛,嘴角微微的扯出一抹微笑,不再端着自己那端庄的模样,拎着裙摆就向自己童年的神明扑过去。
背后的触感柔软温暖,是独属于女孩子的温度。她的脸贴在我的脖子上,我能感受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我们接触的地方扩散。
那是她的眼泪。
怎么哭了?
我回头推开她,有些疑惑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试探的问了一句。
“袅袅?宫袅袅?”
我只问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她为什么哭的更凶了。
我不喜欢眼泪,或者说是不喜欢这种情感不明的眼泪。
“树神大人,我是,我是袅袅。”
她抱着我的力气变紧了,眼泪也流的更凶了,我见她不停的擦眼泪却始终止不住,就小小的施了个法术让她停止哭泣。
她怎么长这么大了,我已经修炼了很久嘛。
“树神大人,你拥有双腿了。”
袅袅也在为我的修炼成果而感到高兴。
我本来就是无聊,在能自由活动后觉得这世间大多数人的生活未免太过无趣,也不知怎么就想到了刚睡醒看到的小豆丁。
可是如今看到了这个小豆丁,却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
只是,她到底在哭什么呢。
这个聒噪的小姑娘上次一别后就再也没去过,我去集市上买过糖人,可怎么都不是宫袅袅上元节送我的那个糖人味道。
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年上元节,袅袅送给我的那个糖人的味道,不仅仅只是糖人就能囊括的。
“树神大人,袅袅明年就要及笄了,等行过笄礼后袅袅就要嫁人了。母亲说女子嫁人前是不能总在外抛头露面的。”
袅袅的声音温婉贤淑,言语间尽是小姑娘的羞涩。
自从柔姨娘死后,袅袅的主母就以这个理由将袅袅关在府里,限制她的人身自由,甚至连家宴上都很少看见她人。
所以导致外界传言,尚书府二小姐体弱多病,见不得风。
除了院子里的人和每日需要请安的家中长辈,宫袅袅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人了。
此次见到树神那是激动非常。
虽然她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是可能真的是小姑娘长大了宫袅袅好像跟以前不一样了,之前每次见面她总是喋喋不休的,自己一个人也能说好久。
可这一次却都只是寥寥几语,最后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记得那一次见面的宫袅袅木讷呆滞无趣,像是没了小时候的勃勃生机。
我对她不感兴趣了,便又是出门游历。
恍然间,又是一年上元节。
我走在桥上却被人拦住,她们好像在指责我,说什么贱民不要脸之类的,我穿过众人的指责声,看到了人群之后高高在上的人。
我听的真切,刚才带头骂我的那个人,毕恭毕敬的称呼她一句青鸾小姐。
我在去袅袅的院子里见过她,她好像是袅袅的姐姐,宫青鸾。
我不理会旁人,看到了桥下卖糖人的商贩。
我想到了刚苏醒的那一天,也是上元节。
望着不远处的万家灯火,那一刻,我想到了院子里树下清瘦的背影。
我买了两个糖人,打算给袅袅送去一个,身旁有个陌生的公子替我付了钱,他好像在跟我搭话,但是我满心都是去见到袅袅,没有心思应对他,拿到糖人后我就离开了。
外面锣鼓漫天灿如白昼,袅袅的院子里却仅有一盏照明的小灯笼挂在树上。
她站在院墙下,努力的抬头仰望着天空的烟花。
我从天而降,把手里的糖人递给她,她看到糖人不出我所料的高兴。
我们两个人就坐在院墙下,吃着糖人,赏着烟花。
她问我,今年的上元节怎么样,有花车嘛,有舞狮嘛,大街小巷上是不是挤满了人,商贩们是不是都在卖力的吆喝着。
我问她,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去看。
袅袅指了指院子里的围墙。
“我出不去啊。母亲说,上元节都是尚未许配人家的姑娘公子去玩耍的,我过年就要成亲了,可不能总想着玩。”
我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面灰扑扑不算高大的围墙,但这面墙在袅袅眼里却像是高耸无法跨过的高山。
这高高的围墙拦不住我,却禁锢了袅袅的人生。
“想出去嘛,我带你去亲自逛一逛上元节。”
我向袅袅伸出手,只要她想,我即刻就能带她离开这座围墙。
可是她却在思索一会儿后对我摇了摇头。
“不了,树神大人。若是被母亲发现,袅袅是要挨板子的。如今就这样在院子里看看烟花也不错啊。”
袅袅如是说着,眼圈却是渐渐红了泛起了泪花。
这样的烟花,她已经独自一人看了好些年了,今晚能有树神大人的陪伴,宫袅袅,你该知足了。
又何必想着出去,贪恋那本就不属于你的繁华人间。
她拒绝了我。
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渴望,我是魅,激发诱惑人心底的**是我与生俱来的本领。
但我不想那么对待袅袅,她应该有自己的主见。
很多年以后,我不止有一刻想过,若是当年我不事事都顺着袅袅,是否结局会有所不同。
但此下,我就和袅袅坐在小院子里,看着高高的围墙里的灿烂烟火。
我在想,嫁人以后,袅袅的生活是不是就会不一样了。
说到这个话题袅袅很兴奋。
“是啊,母亲为我许配了礼部侍郎家的嫡出三公子,虽然家世不如父亲雄厚,但是母亲答应我,只要我嫁过去,我就是明媒正娶的正妻!”
袅袅不知是冻的还是对未来幻想着,脸蛋都变得红扑扑的像个半熟的小苹果。
礼部侍郎家的三公子,听着确实是个好归处。
袅袅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语气充斥着对未来的幻想。
“做正妻,树神大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
我不懂,诚实的摇了摇头。
她满脸幸福笑容的给我解释着。
“这意味着未来我生下的孩子就是嫡出,嫡亲能入族谱的少爷小姐。”
一滴无人注意的泪水砸在地上,她自己就是吃了多年嫡庶有别的苦啊。
大家族里,嫡出庶出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