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搀扶赵敏进城,杨逍和韦一笑还在主街等他们。见到教主顺利救回赵姑娘,杨左使等人松了一口气。
得知韦一笑等人救出孔武和客栈的老板娘,张无忌也放了心。张无忌正待扶赵敏回客栈休息,孔武拄着拐杖忽然从客栈里走出来,见到张赵二人他先喜极赵姑娘平安,又不顾身边副堂主的劝阻跪在张无忌面前,请求道:“求教主准属下出城。”
张无忌不解,温声道:“敏敏说你的腿和肋骨受了伤,我正打算回客栈就去看你,你现在有什么要紧事要出城?”
孔武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属下刚认识的一个朋友遇害,属下想把他葬了,那人身份特殊,蝠王说需得教主点头。”
赵敏隐约猜到孔武说的是谁,她几不可闻轻叹,对张无忌说她想休息一会,随后便和蛛儿带乌云自行进客栈。
张无忌见敏敏如此,便猜到定是韦蝠王在去搭救孔武他们的路上发生什么事,他问孔武那个朋友是谁。
副堂主面露犹豫,孔武却不遮掩,道:“教主,那人是太子的随从。属下被软禁在客栈时与他相识,属下和他意气相投。他不知道我是明教人,属下也不曾对他透露过一点明教和义军的消息。韦蝠王他们来救我们时,他和其他元兵拼死抵抗。属下醒了以后,他已经死了。”
孔武说这些时很平静。算起来,他和巴根就相处了不到一日。
他在客栈里找赵姑娘,被巴根拦住去路,他们还差点打起来。后来,他听赵姑娘的话回房。巴根就跟过来,夸他把乌云养得不错,还给他拿来一包药,说这药治筋骨很有效。
这个蒙古汉子好像是个好人,他放下戒备,开始听巴根教他怎么把狼驯得更好。巴根说,他们两个都是大块头,他腿好了以后能摔跤玩;巴根又说,他自己已经好多年没回草原了,以后有机会,他要请他去草原喝酒吃烤羊,再搞几匹狼崽子养养。他俩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喝酒,结果,那天晚饭,巴根没来,听伙计说,巴根被一位蒙古大人叫走了。
晚上,他刚想睡下,巴根拎了两只烧鸡,粗鲁地踢开门,说来找他吃饭喝酒。酒喝了一半,他问巴根是哪个蒙古大人把他们囚禁在这里,到底要把他们关多少天。巴根哼了一声,假装喝醉说他太笨了,告诉他也逃不出去。
他没继续问,巴根又开始借酒劲和他吹蒙古草原有多漂亮,草原的羊有多好吃,草原的河水有多甘美。
他问巴根:“草原这么好,你们蒙古人怎么不回去?”
巴根大笑了几声,说:“我很快就能回去了。”
巴根忽然问他多大。他回了。巴根说,要是他弟弟还活着,大概也和他一般年纪了。
巴根拍拍他的肩膀,说:“要是我早点碰到你,我们两个能拜安达。”
“安达是个啥?”
“安达就是兄弟,就像当年我们托雷大汗和你们郭靖大侠。”
他没回话。刚好酒喝完了,巴根说要回去睡大觉,然后就被两个伙计扶走了。
巴根离开后,他一直没睡着。他觉得他应该和巴根拜安达,但他们两个的身份不适合当兄弟。巴根不知道他是明教人,要是他和巴根做兄弟,那就是他对兄弟不诚。可是,不做兄弟,他又觉得将来老了以后一定会后悔。
他自知自己不是聪明人,要是聪明人遇到这样的烦恼会怎么做?他想到了教主和赵姑娘。赵姑娘是蒙古郡主,教主是明教教主,按理说,他们是最不适合做朋友的。可是,赵姑娘还是蒙古郡主的时候,教主就把赵姑娘当朋友,得罪朝廷的事也一样没少做,赵姑娘也不在意。有一天,他听教主说赵姑娘不做蒙古郡主了。然后,兄弟们就说教主想娶赵姑娘为妻。
屋外的鸡打了两遍鸣,他的笨脑袋终于开窍了。他可以先和巴根做朋友,这不耽误他跟义军打朝廷。而他入教的时候发过誓,一辈子不得叛教,要是他不当明教人被要被处死。所以,他得等巴根什么时候不做朝廷大官的随从了,那时,他就能和巴根做兄弟了。想通以后,他打算吃完早饭就和巴根商量先做朋友。
他吃完早饭还没出门就迷迷糊糊睡着了,醒了以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大箱子里,嘴巴也被勒住说不出话。箱子被人打开的时候,他看到巴根死在他的箱子旁边。
原来巴根是蒙古太子的手下,蒙古太子让他负责吸引明教人的注意。明教兄弟们来救他,巴根带着几个元兵反抗,被武当两位大侠杀了。他得救了,却开心不起来。
他和蝠王说巴根给他送过伤药,算对他有恩,请示蝠王能不能让他把巴根带回草原葬了?
蝠王说他不能擅自离开明教,此事要请示教主。
教主是个很仁厚的人,他不问他怎么会和巴根做朋友,不问他和巴根谈过什么,还让他养好身上的伤再带他朋友的尸身去草原也不迟。
张无忌正想回客栈后帮孔武看看伤,忽有一位后背中了两支箭的明教弟子被人搀扶过来。
那位明教弟子吊着最后一口气,道:“教主,常将军和徐将军在少室山以南二十里处中了王保保的埋伏,请教主前去救命。”那名明教弟子说完就咽了气,已来不及后悔前去告知徐、常两位将军蒙古太子在王保保军中这一消息。
少室山以南二十里?张无忌大惊失色,“徐将军和常将军去追王保保了?”
周颠恼火地说:“一波刚平一波又起,还有完没完了?”
杨逍和殷天正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徐、常两人不听教主之命,擅追穷寇,致使兵败被困。他们都知道教主已经几日不曾休息好,殷天正上前说:“无忌,你留在这坐镇,让我和杨逍带人去救他们。”
张无忌当即否决,“不行,王保保身边还有玄冥二老,还不知道他埋伏了多少人。杨左使和韦蝠王随我去救人,外公你留在镇上,以防那个蒙古太子又安排元兵来这偷袭。”
徐达善于用兵,颇有远见,听得前来报信的明教弟子说那蒙古太子可能藏在王保保军中。不同于要立刻动身的常遇春,他思虑一番,想起白眉鹰王提及少室镇狗/官/说太子往北逃,堂堂太子被人轻易知道下落,说不定是一招实则虚之,真正的太子藏在王保保败军之中的可能性极大。
虽说连夜行军,将士们有些疲惫,但此战若能擒下太子,离霸业得成之期一定指日可待。教主宽仁,先斩后奏亦无不可。徐达再次问明那位明教弟子是否确实瞧见王保保和一个普通元兵形迹可疑,那名弟子立下重誓,并自行请命随军前去一战,徐达终是下定决心,与早已按捺不住的常遇春一起带兵追击王保保残兵。
可他没想到,他们追了二十里不见王保保和他的残兵,直到他和常遇春的马被射中,他们才发现敌方竟有余力在路旁山坡处设下埋伏,十几个弓箭手站在左侧山坡上,王保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神情轻蔑,他的身后还站着玄冥二老。
好在徐达和常遇春没有慌乱太久,意识到中计后,他们立刻下令撤退。然义军连夜赶路,已是兵疲马困,精神不济,此刻忽然中了敌人埋伏,一个个慌了神,有十数人竟忘记举盾抵挡逃命,像活靶子一样,白白送命。偏偏此时队尾传来义军哀嚎,徐达上马一瞧,原来王保保竟在后方也安排了元兵。他只带了两百人逃命,其中一百人又被教主所伤,他哪来的后备军?不过,眼下没空让他去想这种问题。
徐达下令借土路右侧的林子里藏身逃走,不想,元军又射出几十根箭头被点燃的火箭,火箭有的射中义军布衣,有的射向对面野草丛,那些草丛似是被元兵动了手脚,一处野草丛遇火,周边草丛立时受连累,土路右侧在顷刻间燃起一条约一里长的火墙,拦住义军前往藏身处的去路。
眼见队伍散乱,军心不稳,常遇春怒气上来,下令部下和那群蒙古鞑子拼了。他夺过副将的长枪和另一位义军的盾,带头冲向土坡。许是受常遇春鼓舞,义军士气重振,纷纷拿起武器追随。徐达将幸存的马给了害苦他们的明教弟子,道:“冲出去,搬救兵!”
王保保亲自拿起弓箭,向那个要去喊救兵的人射去,命中其背心,却还是因涌上来的义军,来不及射第二箭,叫那人逃了。不过,王保保并未下令撤退,太子之计尚未完成,之前救下的一百精兵只是听觉有损,他们仍可一战。在张无忌带人来救援前,他可以让徐达和常遇春尝尝败兵的滋味。
常遇春勇猛非常,连斩数位弓箭手,王保保有玄冥二老保护,常遇春近身后未伤及分毫,更要应付王保保身前的精兵。徐达在坡下土路带兵杀后方元兵。但那后方元兵着实勇猛,纵然徐达骁勇善战,手下亲兵却体力不济,坡上和坡下都陷入苦战。
在哨兵通知发现张无忌身影时,王保保便率领残余元兵立刻撤退。坡下尚存的十几个元兵如未听到一般仍与徐达等人厮杀,甚至越战越勇。徐达方知眼前这些是王保保特意救下来,被教主的狮吼功伤到的那些元兵,这些兵已是死士。
所幸张无忌带人及时赶到,众人合力杀了余下三十几个不要命的元兵,成功解了这次兵困。虽说徐达和常遇春也只受轻伤,此战双方也各有损伤,但义军伤亡惨重。两位将军一共带了两百亲兵,只跟回来不到二十。
张无忌等人回客栈时,戌时过半,众人皆候在客栈。见外公面带寒霜地盯着徐、常两位将军,念及两位将军受了伤,我方百余人伤亡,张无忌并不打算兴师问罪,见徐达和常遇春还有他们身后的士兵都垂首不语,他不提他们违令中伏一事,只道:“诸位这两日就在镇上养伤休息,这几日大家都辛苦了。”
殷野王脾气暴躁,他正要发作训斥那徐、常二人,却被殷天正一把按住。殷天正心疼外孙,不想多生口角让外孙为难,他轻拍外孙肩膀,道:“无忌,这些天最辛苦的就是你。等你休息好,再行定夺此事。”
张无忌感念外公关心,连着几日忧思难眠,如今放松下来,他确实疲累。不过,“外公我没事,孔武受伤我还没去看他,还有……”
张无忌还未说完,蛛儿从客栈里急匆匆走出来,说道:“曾阿牛,赵敏说她头疼,你快去看看。”
张无忌闻言,脸色都白了,他匆匆命杨逍和殷天正给徐达等人找地方休息,而后快步拉着蛛儿的手让她带路。
“敏敏!”张无忌一路都在想敏敏为何会头痛,他担心是否是敏敏坠崖后留下了后遗症他把脉时没摸出来。他冲进屋里,看到桌上是冒着热气的饭菜,张无忌愣愣地看着坐在桌边等他的敏敏,再回头就见蛛儿已经回去了。
张无忌走到桌边握住赵敏的手,忙问道:“敏敏,蛛儿说你头疼,你没事了?”
赵敏莞尔,道:“我是头疼,因为有个大笨蛋就知道带兵打仗救人,几天几夜没合眼,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要去救一群笨蛋。”
张无忌听完,得知是敏敏和蛛儿联合起来骗他过来吃饭,他心中温暖,笑道:“谢谢你们,我没事。”
赵敏给张无忌递上碗筷,意味深长地和他说:“无忌哥哥,你总说你没事,算了,和睦为重。殊不知,你越是这样,越容易被人欺骗利用。”
张无忌接过碗筷,明白敏敏话中深意,他轻叹一声,不多说义军之事,而是笑着和赵敏说:“所以,我现在不是放下受伤的义军兄弟,被你和蛛儿骗过来吃饭了?”
赵敏白他一眼,看他狼吞虎咽吃完一大碗饭,和他说起下午莫声谷逗乌云玩时的趣事。
饭后,张无忌漱口擦脸,听赵敏说要把乌云送给孔武一事,“我不在的时候,乌云都是孔武驯养,现在孔武要去草原,就让他把乌云带去草原吧!要是乌云不想走,留在孔武身边也是陪伴。”
张无忌放下碗筷,觉得敏敏的提议有道理。接下来,他要去光明顶给火石堂的王堂主治伤,敏敏脚伤未愈,再找他人照看乌云也不妥当,把乌云交给孔武极为妥当。只不过,“敏敏,你不会舍不得吗?”
赵敏笑道:“当初是看它坚强活下来,我怕它一个在林子里被其他野兽吃了,才想养它。至于舍不得……天底下的奇珍异兽,我只要你这头大笨牛就够了。”
张无忌被她的话逗笑,又佯装恍然,“好啊!你拿我和乌云比,这不是变着法说我是禽兽?”说罢,张无忌站起来奔向离他一步之遥的赵敏,做出要捉她的架势。
赵敏起身后退几步,笑言:“哎?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
奈何她脚伤尚未痊愈,走了几步就被张无忌捉住,打横抱起来,赵敏羞红一张脸,双臂环在张无忌的肩膀上,顺便锤他肩膀让他放下她。
张无忌将赵敏抱到床边坐下,蹲下来脱下她的鞋袜,一手托他脚踝,一手去解她脚踝和小腿上的纱布。他仔细查看被黑玉断续膏糊上的那两处,又轻轻揉晃脚踝,问道:“怎么样?还疼吗?”
赵敏低头轻笑,又因他又擅自脱她鞋袜,双颊红晕更盛,右脚踝被他大手稳稳托住,修长的手指从她的脚踝按上她小腿侧,她心中泛起一丝异样,轻声说:“有一点热。”
张无忌闻言,又用手背探赵敏的额头,并未出现高热。赵敏被他傻里傻气的动作逗笑,推开他的手,擦了擦额头,娇嗔:“你摸完我的脚又来碰我的头,你不嫌脏我还嫌脏。”
她的娇声似是令张无忌的脑袋忽然开窍,他僵硬地保持着半跪在地的姿势,掌中还托着她的脚踝,他后知后觉,她的脚踝还是和当初他在绿柳山庄里的地牢时摸的那样,滑腻柔软。他心中一动,抚上她洁白光滑的脚背,又忍不住轻笑,“和那时候一样。”
他手掌发热,赵敏的双颊和心也跟着变得更热,她循着张无忌的话,娇笑道:“不知这一次,张教主想让我做什么?放你离开吗?”
“敏敏!”张无忌心头发痒,喉咙也有些干渴,他唤过她的名字以后起身,坐在她的身侧,怔怔看着那张明艳无比的脸庞发痴,恍若身处梦中。
他半晌也未多说一句话,但他眼中浓重的情意却是不言自明。赵敏见张无忌眼中红血丝,想起张无忌连日劳累,她头脑稍稍清醒,倾身,在那柔软的唇上印下一吻,扶住这个看她发痴的傻瓜躺下。她红着脸,与他四目相对,在张无忌没有进一步动作前,她轻拍张无忌的后背,笑道:“睡吧!无忌哥哥,做一个有你有我的好梦。”
全身心的放松令连日来的疲倦席卷全身,张无忌不甚清醒,下意识地问:“敏敏,睡醒之后呢?”
赵敏将手放到他的手心,悄声凑到他耳边轻声说:“睡醒之后,我也在你身边。”
张无忌唇角上挑,握紧手掌中的温暖,放心地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