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35章 第十二面 日出之前与之后的事

“不累吗？”

赵敏听了张无忌的问题，微笑摇头。临近五月，夜晚不凉，她身上盖着张无忌的外衫，双颊红晕未退，也不觉寒冷。说身体不累是骗人的，但心中的满足让赵敏十分愉悦，睡意全无。

月朝西去，方才为敏敏擦洗时，张无忌已重新点了红烛。暖光下，张无忌痴痴看着躺在他对面的赵敏，一样精神奕奕。

两人都睡不着，赵敏想起张无忌的误会，笑问道：“是不是你派人在大都打探消息，听说我被太子软禁，百姓又传太子想娶我为妃，所以你才误会他逼我就范？”

提起他的误会，张无忌脸一热，尴尬地说：“我确实收到过密函，但是杨左使劝我这可能是敏敏你的计谋，我才没有去大都。后来，在我得知你死讯的前一夜，我梦见你和太子下棋，太子熄了烛灯又留宿在你房间，所以，我才误会。”

因为张无忌重生本就是匪夷所思又确实发生，他能梦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赵敏不觉奇怪，更重要的是，这说明他白天在想她。赵敏轻抚他发红的脸颊，想起太子的确在他们谈完正事后想戏弄她，她笑道：“他吹灭烛灯是为了引门外的人离开方便我们谈正事。不过，谈完正事以后，他倒是想吓吓我。只不过，他不知道江湖人武功的厉害之处，我就让他见识一下咯！”

张无忌看赵敏眼中狡黠，他眉目一松，猜到结局。

赵敏笑道：“张大教主之前教我学九阳神功，关键时候派上了用场。他打不过我，又被我点了昏睡穴，在地上睡了一觉，第二天还假装精神奕奕去上朝。”

瞧张无忌笑得有些傻，赵敏伸出食指点上大笨牛的鼻尖，娇嗔道：“你这头大笨牛，做梦不做全套，自己想歪又不问我，害我吃了不少苦。”

她的话又勾得他又心痒难耐，张无忌握住她纤细食指，问道：“那他到底提了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帮你？”

赵敏笑容渐淡，对张无忌说道：“他一开始提出的条件和你有关，我没有答应，后来他改过条件我才点头。我本来答应太子，不把条件告诉第三人。不过……”

赵敏还未说完，张无忌就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敏敏，你当我没有问过。只要他别再逼你离开我就好了。”

赵敏握住他温热的手，向他胸膛靠近，听他胸膛里的心跳声，赵敏微笑，双颊红晕渐深，说道：“你我现在已是一体，告诉你也无妨。他要我回到你身边后不得为明教义军出谋划策对付朝廷。”

张无忌因她那一句‘你我现在已是一体’胸口热度又迅速升高，而听到她后面的话，他欲念顿减，忍不住轻笑摇头，道：“你为了我放弃一切，我又怎么会要你帮我去攻打你的父兄和同族人？而且，行军布阵非我所长，义军那边，我打算全权交给朱元帅掌管。明教这里，救出义父以后，我就把教主之位传给杨左使。”

赵敏本是伏在他心口，听张无忌所言，她一时感动，把一张小脸都埋进他颈间，身上搭着的外衫落了一半，露出她的双肩。她答应太子条件的过程她没有全部告诉张无忌。太子一开始要她带张无忌脱离明教，她想也不想地就拒绝，因为这是张无忌自己的事，就算张无忌曾告诉她救出谢逊以后退位，她也不能擅自拿张无忌做条件来换太子帮忙。后来太子改了条件，又追加条件要她不得离开张无忌身边。

赵敏正分神想事，此时耳边忽然传来张无忌沉重的呼吸声，搭在她后背手掌里的热度直接穿过布料。

赵敏俏脸红透，想起她答应太子改过的条件后，太子笑得高深莫测，对她说道：【敏敏，你不了解男人。我敢说，只要你留在他身边，那个明教教主注定成不了朝廷大敌。】

现在，赵敏有点明白为何当时的太子那句‘你不了解男人’的深意。她虽然喜欢张无忌为了她失控，她不舒服也是次要，可他那里……又魁梧又气势汹汹的，她被“欺负”得有点怕。只得到心里头满足，身体并未得趣甚至酸疼的赵敏怕张无忌再来，她抓紧身上的外袍，从张无忌胸前下去。她抱着外袍护在自己胸前，小声对张无忌说：“无忌哥哥，我怕，你别来了。”

看到她眼中的害怕，张无忌脑袋一空，正与理智打架的欲念立刻消失了，这下欺负敏敏，让敏敏害怕的罪魁祸首真真切切变成他这个明教大魔头了。他拿起手边的被子给敏敏盖上，胡乱默诵几句武功口诀好让自己分心，这才松了口气，对敏敏说道：“敏敏，你别怕，我不会再碰你了。今天是我一时冲动，等我们把义父救出来，我们就成亲。”

赵敏看他脸上愧疚，她心里别扭，直接把心里想法问了出来：“无忌哥哥，你后不后悔在成亲前和我做夫妻？”

张无忌愣罢，恍然自己刚刚说的话可能让敏敏误会，他小心握住她被子外的手指尖，叹道：“我只后悔没有在那个时候慢一点。”他一定要娶她为妻，今夜他虽恐惧眼前的人是梦，但他所做一切都是顺心而为，他又如何会后悔？

听他说的话这么直接，赵敏脸颊不能更红，她转过身不去看他。张无忌见她害羞，心里爱极，恨不得把她搂过来再亲一亲。但想起她说怕他再来，他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个引他着火的姑娘。

良久，桌上重新点燃的红烛又要燃尽，外边天已破晓，眼看要天亮。赵敏听到身后男人的平稳呼吸，她悄声问道：“无忌哥哥你睡了吗？”

张无忌唇角一挑，把手臂搭在她腰上告诉她自己没睡。

赵敏转过身，身侧的男人把她揽进怀里，他怀里的温暖和淡淡的竹一样的清香令赵敏心神放松。

怀中传来极轻又均匀的呼吸声，张无忌亦阖眼，过了一会，他听到屋外声响。张无忌看门外人身形似是阿大，他小心起身，把长衫鞋袜穿好又把床帐放下，这才去给阿大开门。

瞧阿大脸色不好，一副看‘衣冠禽兽’的模样看他，张无忌赧然，踏出房门又把门关上后才问道：“有事吗？”

阿大把手中的信交给张无忌，冷脸说道：“这是王爷让我转交给你的信。小王爷说，日后你要是敢欺负郡主，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们汝阳王府上下也会把你找出来，将你碎尸万段。”

不止王保保，恐怕这话也是阿大想和他说的吧？张无忌不急着拆汝阳王给他的信，他对阿大拱手，郑重说道：“劳烦转告你们王爷，张无忌绝不负敏敏，我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她！”

阿大冷哼一声，道：“天底下能伤害郡主的人只有你一个。”

张无忌哑然，却觉阿大所言极是。见阿大背着包袱离开，张无忌问道：“你不等敏敏醒了再走吗？”

阿大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笑道：“你和郡主说，知遇之恩，我们三个永生难忘。望郡主以后福寿安康，万事顺遂。”说罢，阿大手撑围栏，翻身跳到一楼，打开客栈大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赵敏醒来时，已过正午，若不是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抗议，她还想再多睡一会。得知阿大已经离开，又听到张无忌转述阿大的话，赵敏会心一笑，不多说其他。

与张无忌用过饭菜，赵敏问起少林那边的情况。

张无忌把金刚伏魔圈一事和赵敏说罢，又将蛛儿和说不得死而复生一事和赵敏说了。

赵敏问道：“那蛛儿有没有说在灵蛇岛害她的人是谁？”

张无忌摇头，说道：“我刚见到她，她就说你在大都被处刑，我没来得及问。不过，现在蛛儿没事，你也安然无恙，只是少了一副刀剑，谁是凶手不重要了。”

赵敏本来听得挺开心，可张无忌转了话锋以后说的话就颇为刺耳了。她俏脸一沉，问道：“你是不是怕凶手是周芷若，你担心你义父杀了她，所以才这么说？”

张无忌见赵敏面色不善，忙握住她的手说道：“敏敏，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赵敏站起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我知道，岛上除了你、谢狮王和蛛儿，只剩下我和周芷若有嫌疑。不管是谁害蛛儿夺刀剑，你都不想去面对。既然这样，那你救了你义父以后，干脆直接请他老人家对你的周姑娘手下留情，大家皆大欢喜不是更好？”

张无忌听出赵敏话外之意，疑道：“我义父？他又怎么知道灵蛇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敏斜睨张无忌一眼，问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次你飞奔去厨房拿你周姑娘的炸麻花？回来以后你义父忽然发狂？”

张无忌无奈，想起当日情形，道：“那天我为义父疗伤时还觉得奇怪，义父的内伤几乎痊愈，按理说应该不会发狂。你一直在房间里，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敏微微一笑，说道：“要是我说，谢前辈发现温柔贤淑的周姑娘有问题，他才假装发狂，你信不信？”

张无忌失语半晌，猛然想起，当时义父神色和说的话的确不对劲，他急忙问道：“既然我义父发现周姑娘有问题，那他为什么当时没和我说？”问题问罢，张无忌见赵敏似笑非笑地看他，他转念一想，难道是因为他，义父才没有当面揭穿周芷若？

赵敏看张无忌似是明白为何谢逊不在他面前提周芷若的狠毒，她笑道：“因为你义父他老人家知道他这个义子最喜欢怜香惜玉，而周姑娘在你心里是一位心地善良、我见犹怜的标志姑娘，你一定不会轻易相信周姑娘做坏事。”

“如果贸然在你面前揭穿她的真面目，周姑娘一定会和你说，你义父内伤发作神志不清。至于你义父发现周姑娘做了什么……我在房檐上只看到周芷若的铁指环掉到地上，谢前辈就问周芷若铁指环的事，还自嘲说年纪大了听错声音。依我看，谢前辈很可能是发现周芷若的铁指环和我们在灵蛇岛被人下毒有联系。”

张无忌听完赵敏分析，着实想不出周芷若的铁指环到底有何古怪会让义父发现问题。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那就是义父对周芷若说了谎。

“我义父双目已盲二十多年，他最骄傲的就是他的耳力，所以，他绝不可能说自己耳朵不灵。这么看来，他老人家可能真地发现了什么线索，又不便立刻告诉我。可是，如果是周姑娘下毒，那她为什么要杀蛛儿？而且，屠龙刀和倚天剑都不似寻常兵器，我们从灵蛇岛回中原时，我并没有发现周姑娘的包袱有不对劲的地方。她不可能偷偷把刀剑带在身边不被我们发现。”

察觉张无忌不愿把周芷若往坏处想，赵敏又白了他一眼，但听到他后半段话里疑问，赵敏又颇为认同，因为这也是她疑惑的地方——周芷若到底是怎样瞒天过海，背着张无忌和谢逊把有半人长的刀剑带在身边？

不过……赵敏转念一想，说道：“我曾听说，倚天剑是峨眉世代相传的宝物，剑中秘密只有历代掌门知道。灭绝师太一定在临死前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周芷若，周芷若可以在短短几个月内就练出那么阴狠毒辣的毒爪功，一定倚天剑里的秘密脱不了关系。”

张无忌顺着赵敏的话思索片刻，说道：“那她为什么要夺屠龙刀？难道剑中秘密一定要屠龙刀才能破解？”

两人左思右想也想不透其中道理，左右现在他们二人之间没有误会，蛛儿也平安无事，赵敏决定且将灵蛇岛的事暂放一边，眼下帮张无忌破金刚伏魔圈救谢逊才是最要紧的。

赵敏依张无忌描述，将金刚伏魔圈里三位神僧的方位画在图纸上，以便她思索有无其他破阵之法。只不过，赵敏对着纸上她写的数条计策，摇摇头，心道，以张无忌的为人，他一定不会去做这些事。

张无忌端了晚饭进房，发现敏敏抬头看了他一眼又立刻叹了口气。“怎么了，敏敏？”

赵敏把手中纸张揉成一团，接过张无忌手里的饭菜，无奈道：“你要真是一个大魔头，现在也不用这么麻烦想方设法破金刚伏魔圈救你义父了。”

张无忌不明所言，见到地上被敏敏揉成一团的纸团，他上前几步捡起纸团展开一看，上面是三条破金刚伏魔圈的计策。

【集结五行旗攻上少林，厚土旗挖地道，烈火旗和洪水旗左右两翼虚张声势，瑞金旗和巨木旗齐攻少林；趁夜潜入少林挟持空闻方丈和少林僧众；集明教好手车轮战消耗神僧体力。】

张无忌凝眉，只觉这三个办法不管用哪一个都会伤了两派和气，“敏敏，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赵敏笑着端起清粥抿了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既然你不肯动用五行旗，又不想走偏招，那现在只能堂堂正正带杨左使和韦蝠王去迎战金刚伏魔圈咯！”

张无忌坐下后，问道：“那依你看，我们三个有多少胜算？”

赵敏斜睨张无忌一眼，说道：“我又不像你张大教主一样是重生回来的，也没有看过金刚伏魔圈，怎么会算出你有几成胜算？”

张无忌似觉他的问题有些蠢，他笑着摇头，说道：“凭我一己之力，我最多能与两位神僧打成平手，希望杨左使和韦蝠王能合力缠住剩下一位神僧，这样我们就有机会救义父出来。”

赵敏抬眸，思索少顷，问道：“这么说，你上一次夜探少林，虽然没有救出你义父，但是你也没有被那三个神僧伤到对不对？”

张无忌摇头，道：“是那三位神僧手下留情，我才能够见到义父一面。可惜当时义父不肯跟我走，不然，我和义父联手，应当有希望破得了金刚伏魔圈。”

赵敏微微一笑，已想到一个好计策，她对张无忌道：“既然你说你加上谢狮王就有可能破得了金刚伏魔圈，就是说，张大教主如果不过于自谦，就相当于两个半神僧。那下一次，你可以缠住其中两位神僧，再留杨左使对战剩下那一位，韦蝠王就能趁你们与三位神僧打斗之时，进到地牢救出谢前辈。”

张无忌闻言，眼睛一亮，立刻伸手握住赵敏的手，笑道：“这个办法可以一试！只要救出义父我们就立刻停手，这样既不会伤两派和气，又不会斗到你死我活。幸亏有你这个女中诸葛！”

赵敏伸出另一只手弹了一下男人鼻尖，笑道：“你先别急着夸我，吃完饭，你再回忆一下那三位神僧武功，再按照你的判断，给他们的武功分个高低。”

张无忌疑惑不解，道：“那三位神僧都是同时出招，只要我缠住其中两个，他们就不能合而为一，怎么还要给他们的武功分出高低？”

赵敏捏了捏张无忌双颊，笑问道：“张大教主有没有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瞧张无忌思索片刻就想通关键之处，赵敏续道：“他们最厉害的地方是心意相通，但是他们三个的武功应该不至于平分秋色。你张大教主的武功当今世上少有敌手，单打独斗，想必没人是你的对手。所以你要缠住的最好是最厉害的一个和最不厉害的一个，留下一个中等厉害的给杨左使。这样一来，你们的胜算至少提至八成。”

张无忌激动地连连点头，恨不得立刻带着赵敏飞至少室山下。不过，眼下，他们再行一日就能抵达少室山与杨左使等人会合，这一段时间，他可以和敏敏再好好计划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