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3章 第二面（壹）一饭之恩不敢忘！

月小心地从云后探出头，悄悄挤入半开的窗户里，却如何都无法窥探到纱帐后正被婢女服侍更衣的美人。

赵敏面无表情地坐在妆镜前，任由婢女为她卸下所有头饰。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下去吧！”赵敏起身，长发如瀑散在后背，她抬手，制止婢女为她换上寝衣。

王爷发现郡主外出受伤，已经大发雷霆，责令府中上下护好郡主。现在郡主不用她们为她宽衣，婢女以为郡主还想溜出王府，忙跪下求道：“郡主，您身上有伤，千万别再出府了！不然，王爷和小王爷怪罪，奴婢们担待不起的。”

赵敏凝眉，“谁说我要出门？你们不要缠着我！我累了，现在要休息！”

“那郡主有事就吩咐奴婢，小心您的伤！”两位婢女面面相觑，恭敬对赵敏福了福就去房外守着。

赵敏轻抚肩头被重新包扎过的伤，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哥哥拍她肩膀发现她受了伤，爹还猜出是张无忌刺伤她。现在，爹让她在府里养伤，更不许她离开王府半步。可是这样一来，她要怎么去查灵蛇岛上的事？

提起灵蛇岛，赵敏想起今夜周芷若口口声声说和张无忌的婚事！她气上心头，从袖袋中摸出几块贝壳出来。

这几块大大小小的白贝是当日在灵蛇岛上，她与张无忌看日落时，张无忌给她捡的。

“哼！”误会她、要杀她、和她道歉，现在又跑去和周芷若卿卿我我？！赵敏脾气上来，走到窗前把贝壳丢出窗外，又愤愤把窗户关上。

守在屋外的两位婢女被关窗声吓了一跳，郡主对她们发脾气已是少见，现在还摔窗户，她们更加不敢掉以轻心，打起十二分精神守夜。

天大亮，张无忌才回到他们的落脚处=。他还未来得及去找芷若，义父已经在他房间里等他。

“无忌，你进来！”

看到义父，张无忌忽然想起重生前，敏敏告诉他义父被成昆抓走带去少林寺，他虽不知其中曲折，但这次他不能让义父再被成昆抓走。

张无忌在心里提醒过自己保护好义父后踏入屋内。只见义父端坐在那，身后站的是眼睛哭得通红，别过脸不看他的周芷若。

“义父，芷若……”

谢逊直接问道：“你为什么没有杀死那个妖女？”

“我……”

谢逊见张无忌吞吞吐吐，不由怒道：“芷若都和我说了！那个妖女在灵蛇岛上这么对我们，还害死我们教中兄弟，难道你忘了吗？莫非你还顾念旧情，对她念念不忘？”

张无忌急忙道：“义父，杨左使他们并没有死，我刚才已在城中留下明教暗号，相信杨左使他们看到一定会来这里找我们。”

周芷若不知张无忌为何如此肯定杨逍等人没死，她眼中含泪，问道：“就算那妖女没有害明教中人，那灵蛇岛呢？你自己也看到了，整个岛上除了我们没有其他人，只有她有十香软筋散，不是她还会有谁？”

张无忌知道芷若对敏敏有成见，便耐心对她解释说：“灵蛇岛上的事还有许多可疑之处，赵姑娘说她也中了十香软筋散，我想凶手应该另有其人！”

说完这番话，张无忌在内心苦笑，现在的他如此清醒，也不知上一世的他为什么这么糊涂？等他真的静下心来想一想的时候，他已经要和芷若成亲了。

谢逊怒斥：“什么另有其人？那妖女说的话你也相信？我看，她是看你去杀她，自己不能逃脱，这才说谎骗你！”

张无忌双拳握紧，压抑心中的悔恨难过，对义父道：“她没有要逃！义父，这件事交给孩儿去查，我一定会查出事情真相，以慰表妹在天之灵！”

周芷若眼中清泪簌簌往外冒，她抹干眼泪，对谢逊道：“谢前辈，我说过无忌哥哥现在只相信那个妖女的话。既然他放不下妖女，那芷若也不会再留在这自取其辱，还请谢前辈做主，取消我和他的婚约。只可惜芷若不能再在您老人家身边服侍……”

“不行！”谢逊手掌一拍，将身边的茶桌打得四分五裂，茶盏应声落地，也成了碎片。

谢逊站起来，指着周芷若站的方向道：“无忌，你好好看清楚，芷若温柔贤惠，德才兼备，她才是你的良配！你明日立刻把你和周姑娘的婚事昭告天下！以后，我不许你再见妖女，你不能再听信那个妖女的花言巧语！”

重生前的事又如实发生，虽说时间不同，但义父现在说的，与上一世听到他决定和周芷若成亲后说的话几乎无二。那接下来，敏敏抢亲、他随敏敏离去、葫芦谷事件、王保保在军营里下毒、敏敏自首……

张无忌吃惊非常，甚至不敢再继续想，他慌忙上前拒绝道：“不行，义父！我不能害了周姑娘，更不能再害敏敏！”

“无忌，你现在是不听我的话了是吗？”

“义父！”张无忌无法，双膝一弯，跪在谢逊身前，说道：“无忌不想因为这件事就轻易对周姑娘许下婚约，这不是一个负责任的男人大丈夫所为！我向义父保证，如果灵蛇岛的事和蛛儿的死查到最后，是赵姑娘做的，无忌以死谢罪！”

“你！！！”

周芷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加不敢相信，对谢逊言听计从的张无忌现在竟然不惜忤逆谢逊来为赵敏保证！这个妖女，到底使得什么妖术？

眼看谢逊被张无忌的话触动，又有所动摇，周芷若收起她的惊讶和怨恨，竟转而扶谢逊坐回去，安慰道：“谢前辈，你消消气！无忌哥哥不是故意的。无忌哥哥心肠软，给妖女机会，这不正是说明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芷若相信他的为人！既然无忌哥哥这么坚持，那我们不如等他找到妖女害我们的证据！”

“唉……”谢逊拿张无忌没辙，现在又听“准儿媳”开始帮义子说话，心里头更加认定周芷若贤良，他摇头，叹道：“无忌，你看周姑娘多识大体？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也不逼你！只不过，我要你知道，在我心里，芷若才是好儿媳的人选。那个心肠歹毒的妖女，你休要再与她多生枝节！”

“义父……”张无忌还要劝说义父，抬头却见周芷若对他摇头，似是劝他不要再惹他义父生气，张无忌无法，既不答应，也不再说出反对的话。

不过，至少现在，义父和芷若都暂时谅解，肯给他机会去查清事实真相。

一夜未睡，张无忌闻到饭菜香再次睁眼时竟已日落。

张无忌从床上坐起，就见屋内小桌上放了一桌热气腾腾的佳肴。张无忌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起身走向桌边。

门被小心地推开，张无忌抬头，见是周芷若。

周芷若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上，笑着对张无忌道：“无忌哥哥，我想你睡了一天，醒了一定肚子饿，就借客栈厨房给你煮点东西吃。”

看她的眼眶周围还是红红的，张无忌不由心生愧疚，“对不起，芷若！”

周芷若唇角一僵，笑得勉强，她把托盘上的饭碗端给无忌，对他道：“来，无忌哥哥，快吃吧！我把骨头挑出来，浇上肉汁在饭里，你可以放心吃。”

眼前的肉汁饭让张无忌心中触动，这和当年在汉水，周芷若递给他的饭一样。

“谢谢你，芷若？”张无忌抬头正对周芷若道谢，却发现周芷若脸上两道发亮泪痕。

周芷若抹干脸上眼泪，对张无忌道：“对不起，无忌哥哥，我是想起当年我们在汉水相遇时，我也是这样做肉汁饭给你吃！”

张无忌也是感触颇多，“当年如果不是你，恐怕我早就自暴自弃，也不会有现在的张无忌！谢谢你，芷若。”

见周芷若眼泪流得更凶，她抽泣过后，告诉张无忌：“吃过这顿饭，我就要离开了。无忌哥哥，以后，你也好好好吃饭。”

一听周芷若要走，张无忌吓得站起来，他拿出袖中随身手帕给周芷若把眼泪擦干，“你要去哪里？”

周芷若凄然微笑，好不可怜，“天大地大，总会有我的容身之处！”

张无忌摇头，对周芷若道：“我答应过你要好好照顾你，我不会食言。”如果因为他不肯和她定下婚约，就让一个对他有恩的姑娘流浪江湖，那他还有何颜面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见周芷若不说话，张无忌正在苦思安慰她的话，他瞄见手中手帕，便把它示给周芷若看，“这条手帕是你送给我的，我一直收藏，不敢忘记你对我的一饭之恩。芷若，你放心留在这。只要有我在，我一定会帮你，以后让你堂堂正正回峨眉！”

周芷若微楞，“你说什么？”他说的是帮她，让她回峨眉，不是要她留下在他身边？

“张无忌，你既然急于摆脱我这个拖累，那你当初为什么在灵蛇岛答应你义父要娶我？”

张无忌见周芷若这么激动，知她误会自己的意思，忙解释说：“芷若，你对我的好，张无忌一辈子不敢忘记！我当你是好朋友，我敬重你，但是我真的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这是我的心里话。我说要保护你、帮你回峨眉，也是肺腑之言。”

周芷若摇头，泪如雨下。心里有个声音和她说，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无忌哥哥看中的是那个蒙古妖女，不是你！什么敬重？都是为了摆脱与你的婚约想的借口！只要摆脱和你的婚约，张无忌一定会去找妖女和她在一起！

“是我自作多情，以为找到能够托付终身，以后相敬如宾的人。”周芷若刻意咬重那“敬”字，她垂眸，忽瞥见门口地上闪过的人影。

就在张无忌绞尽脑汁想和周芷若再解释他说的“敬重”不是夫妻之间的相“敬”如宾时，周芷若话锋一转，对他哭道：“那蛛儿呢？”

“我知道你的心不在我这里，但是蛛儿她死得无辜！那个妖女在灵蛇岛上盗走刀剑，还心狠手辣杀死蛛儿！你想和妖女在一起，那你对得起你舅舅吗？”

“芷若，这件事还没有水落石出，我们不能就这么认定是赵姑娘做的！”

张无忌眉头一皱，语气不再温和。对周芷若数次斩钉截铁地说赵敏是凶手，他既难过又隐隐反感，上一世他已经冤枉敏敏，难道重活一世，他还要继续糊涂下去？当然不！

胸腔中对上一世自己糊涂的恼火，对灵蛇岛真相一团乱的烦闷，对不能和芷若解释清楚的苦恼，一瞬间让张无忌再无一点胃口去吃饭。

张无忌叹了口气，对周芷若道：“芷若，我先出去看一下我舅舅有没有找来，其他的事，我想等见到舅舅他们，问清陶然山庄的事以后再说。”

周芷若提起殷野王倒是提醒张无忌，上一世舅舅夜袭王府，差点杀了敏敏。算算时辰，现在他应该与舅舅他们会合才是。

“嘿，教主，看到你太好了！”周颠见到张无忌从小院里出来，笑嘻嘻地和久别重逢的教主打招呼。

张无忌大喜，见到周颠便打听殷野王在哪里。

周颠说起殷野王，是又愤慨又奇怪，“周姑娘说去叫你起床，叫了那么久都不回来。殷野王不让我去偷看，我让他去吧，他也不回来。我刚要去找你们，就见他凶神恶煞地跑了。我叫他，他还不理我，真是莫名其妙！”

“糟了！”张无忌脸色大变，来不及和周颠多说就借院中大石越过墙头去追殷野王。

将将入夜，汝阳王府的管家便命人点上灯笼，府内灯火通明，亮堂气派得很。

见侍女把食盒里的饭菜原封未动地送回来，管家训斥侍女，“怎么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郡主伤势未愈，要是再不肯吃饭，王爷回来定会怪罪。”

侍女苦着脸，为难说：“郡主说她没有胃口，我们劝说几句，郡主就说要沐浴更衣早些歇息。”

现在正值多事之秋，正带着神箭八雄巡视王府的王保保听到管家和侍女的对话，凝眉上前问道：“怎么，敏敏不肯吃饭吗？”

“小王爷！”

“真是胡闹！”听罢侍女说赵敏昨日起就心情不好，几乎没吃什么东西，王保保怒斥侍女没用，又对总管说：“去找厨房再重新做几样敏敏喜欢吃的菜，待会儿我亲自送去！”

再说听到女儿在灵蛇岛被妖女害死这个消息的殷野王，一股气恨憋着，足下发力狂奔，他要潜入汝阳王府杀了赵敏那个妖女为他的女儿报仇。

汝阳王府守卫森严，殷野王不知那妖女住处，他小心行动又兜兜转转竟是走到灶房，在灶房的侍女正催促粗使婆子们快给郡主抬热水。

赵敏这一日都因张无忌不来和她解释而心烦意乱，再加上王府里的守卫又寸步不离跟着她，让她更觉憋闷。

赵敏想沐浴后让脑袋清醒一下好好想想灵蛇岛上的事，没想到，她刚踏入屋子就见到潜伏在屋中的殷野王。

“是你？”

赵敏不见惊慌，反倒是伺候她的侍女和还未离去的两个婆子被吓得面无血色。

殷野王眼疾手快，出掌将离妖女最近的侍女和一个婆子打晕。

另一个婆子眼看来者不善，转身便把房门打开，一边向外逃一边高呼：“有刺客！”

殷野王暗叫不好，扭身便扣住赵敏的脖子，“你这妖女，蛛儿是我的女儿，你杀我女儿，我要为我女儿报仇！就算我今天在劫难逃也要你给我女儿偿命！”

赵敏不与他多废话，从前苦大师曾教过她如被敌人擒住脖子要如何退敌。赵敏手指蓄力，抬手便点上殷野王手臂上的曲池穴。

殷野王一时不察，手臂一阵麻，钳制住妖女的手也失了力气。

赵敏趁机逃脱，却被很快反应过来的殷野王一掌打上后背，她绊倒烛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赵敏不知屋外的守卫为何现在还没进来，眼看殷野王的七星钉要打过来，眼前一个人影挡在她面前，那人影为她接下了要打向她的三枚七星钉。

张无忌偏过头，见赵敏花容失色，但并未受伤，心里放心之余又听到房外的脚步声，他捂住胸口，上前对殷野王道：“舅舅，我们快走！”

殷野王气昏了头，又如何听得到王保保正带人过来？他甩开张无忌的手，怒道：“你现在包庇这个妖女，我打不过你，我也没你这样的外甥！”

张无忌心里发急，胸腹处的七星钉毒素正快速侵入他的肺腑，他压住咳意，对舅舅劝道：“舅舅，蛛儿不是她杀的！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走！”

张无忌刚说完，王保保已经带人进了院子，“把这里通通包围起来，给我仔细地搜！”

殷野王知道他今日杀不成赵敏，他顾不上去听张无忌继续说，转身趁护卫还没包围整个小院时，从窗户那逃了出去。

殷野王破窗而出，便有人发现了他。所幸他跑得及时，又借由赵敏院中假山怪石，左闪右避后越墙离开。

赵敏见张无忌现在行动困难，担心那些暗器有毒，她怕哥哥不放心会带人进来，到时再救张无忌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赵敏环顾屋内，纱帐后，浴桶里的热水还冒着热气，赵敏顾不得男女大防，将张无忌快速扶到浴桶中。

王保保见到刺客翻墙逃走，当机立断对身后的护卫们吩咐道：“神箭八雄去追那个刺客，你们几个，和我进去看看！”

张无忌见身前的姑娘要脱下那件小衣，正要劝她不可……

“嘘！”

赵敏面如朝霞，她把小衣丢到纱帐旁的架子上，回头瞪了张无忌一眼示意他不要多话。

屋子床榻边放有夜明珠，再加上今夜月色很好，故而，即便是烛灯熄灭，王保保也能看到散落在地上的女子衣衫。

王保保停下脚步，驻足在房门口问道：“敏敏，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

听到妹妹的声音还算镇定，王保保这才放心，继而问道：“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刺客？”

“我和那个刺客打斗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把守卫打伤，我没见到那个同伙进来。”

赵敏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这浴桶再大也容不下他们二人互不相碰。此时赵敏赤身坐在张无忌的腿上，即便她是个蒙古女子，也禁不住心跳如鼓，羞涩非常。

“奇怪，跑得这么快？”王保保正觉奇怪，负责去追那个翻墙刺客的赵一伤回来禀告说：“小王爷，那个刺客逃跑了！”

赵敏见哥哥迟迟不肯走，“一定是那个刺客的同伙打伤守卫，又去王府外接应。哥，你快点出去，现在去封锁城门说不定还能抓到他们。”

王保保环顾视线所及之处，没发现能有可疑，他不疑有他，对赵敏道：“我多留些人手在你房外，你有什么事记得大声叫。”

“知道了！”

1.大家好，我是周芷若的良心，主人把我抛诸脑后，我已经离家出走好久了，目前没有回家的打算。

2.大家好，我是张无忌的智商，昵称是脑子，主人在灵蛇岛上把我丢了，现在我回来了，各位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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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面（壹）一饭之恩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