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朝至 第16章 第十面（贰）因为你有我在

日落黄昏，杯中茶凉。

赵敏听张无忌从他的“噩梦”说到他如何重生，再说完他上一世重生以前与“敏敏”经历过的事。

如果说，在张无忌说自己是从上一世，不，确切地说是从一个月后的三月初六回到现在，赵敏还会当他发烧撞邪。

但是，当张无忌说出从二月初八到三月初六这一个月内发生那些的事里，那个“敏敏”在张无忌和周芷若成亲时，带上在少林寺的亲信冒死带给她的谢逊头发去抢亲，赵敏已经确定，张无忌说的是真的。

汝阳王府在少林安插眼线一事除了她和她父兄以外，没有人知道。而且，张无忌嘴里的上一世的“敏敏”做的那些事，的确是她的作风。

知道自己原本一个月后会死，她很怕。毕竟，她从来不是视死如归的英雄豪杰。

不过，既是为了救张无忌，她也无办法可想，那对这个结果，当时的“她”即便惧怕死亡也会坦然接受。

赵敏注视坐在对面，小心翼翼地等她回应的张无忌。

心里糅杂的想法太多，赵敏挑了一个最先想到的问题去问：“你回来的那天，是你舅舅来王府杀我的那一夜，还是……你要杀我那一夜？”

张无忌握住赵敏的手，承认道：“是我下手杀你那一夜。”

赵敏恍然，道：“我还奇怪你怎么这么快就相信我？原来不是因为我不躲开你的刀，是因为你是从几个月后回来的张无忌！这么说，你也知道在灵蛇岛上杀害蛛儿的真正凶手是谁了？”

张无忌听她这么说，心中慌乱怕她误会，忙解释说：“敏敏，我还不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但是，我知道的是，就算查到最后证实所有的事都是你做的，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杀你！”

赵敏失笑，问道：“虽然我没有害你们，但是……如果真的是我，你又下不了手杀我，你要怎么和其他人交代？”

对这个「如果」张无忌心中早有想法，他坦然一笑，说：“到时候，我一死代你谢罪！”

赵敏心中触动，她眼眶微红，笑道：“这句话，你一定对一个月后的我说过。”

张无忌惊觉她的敏锐，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有两滴清泪自她双眼中流出，赵敏笑道：“因为，刚才听到你说那句话，我心里想，就算一个月后我会被朝廷处斩，我也不枉此生！”

张无忌含泪，如孩童般拼命摇头，他倾身，抱住眼前的心上人，说道：“不会的！敏敏，我重生到现在就是为了救你！你一定不会被朝廷处斩，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她从前相信是天意让她做了张无忌的死敌，她听汉人们说：“天意不可违”。

她不以为然，她偏要勉强！

她和张无忌两情相悦，误会总有解释清楚的一天，他们之间的问题，只是一座名为“身份”的高山。

张无忌翻越“高山”的速度很慢，甚至还会踌躇不前。既然如此，她不介意比张无忌多走几步路，因为她知道无忌哥哥心中有她。

她为自己的“勉强”付出性命，她愿赌服输。

张无忌没有细说一个月后的她在决心赴死前，给张无忌留下的书信内容，但她知道，她一定会在信里告诉张无忌谢逊的下落。

她知道，张无忌会为她的死伤心，但为救谢逊，张无忌必不会意志消沉。可是，一切不是如她所想。张无忌没有去救他义父就求路过的神仙把他送回来。

回来以后，张无忌怕是绞尽脑汁想了很久。

他把她从王府“抢”出来；与周芷若解除谢逊定下的婚约；他走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只要和她性命相关的事，他便如惊弓之鸟。

这一切，只为了改变过去，只为了救她！

听耳边张无忌的啜泣声，赵敏心中又怜又爱，她紧紧拥住张无忌，轻声安抚道：

“无忌哥哥，我现在好好活着！”

张无忌放开她，他的眼睛红红的，被泪水洗过的眼睛在透入房间的夕阳抚摸下格外清亮。

既然仙神让张无忌重回过去，那就是天意赐给她和张无忌之间的转机，也是她的生机。

既有生机，前路也从全然未知变成一半可知，她自是不会坐以待毙。

赵敏轻抚眼前人的眉眼，扬唇，自信笑道：“你放心，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死！因为你有我在！”

有张无忌在身边，他也全心信任她，就算以后发生变数，她赵敏依然自信能扭转乾坤。

———————5.18——————————

入夜掌灯，卢龙吉祥宝阁的伙计把柜子擦干净了也不见卢掌柜说关门。

伙计上前和守在门口的掌柜说：“掌柜的，那个俊公子说不定有事不来了，咱们关铺子吧？”

掌柜提着灯笼，打发伙计，“行了行了，我再等一会，你回后院把我的洗澡水烧好！”

等伙计笑嘻嘻地回了后院，卢掌柜骂了几句，又稍等少顷，他等了半日的客人总算来了。

“公子！”

掌柜提灯上前，见上午来的黄衣公子多带了一个高大公子来，他不多想，忙上前对黄衣公子笑道：

“公子，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公子稍等，我这就去给公子取货！”

“等等！”

掌柜心里一咯噔，以为那公子改主意，他转身，小心问道：“公子还有何吩咐？”

“你找人把我买的东西送去大都汝阳王府！”

“汝阳王府？”听那公子说要把礼物送去汝阳王府，掌柜脸色大变，忙对黄衣公子改了称呼，俯首躬身，道：“小的明早就派人去送。不知大人尊姓大名？小的派人送礼的时候也好报上大人名字。”

只见黄衣公子从袖袋里摸出一只荷包，荷包被不平整的线缝紧，荷包上的两个字似是蒙古文。

“我和汝阳王是旧识，你把这封信和礼物一起送回，王府的人自然知道我是谁！”

说罢，黄衣公子又拿出两锭黄金出来交给卢掌柜，“这是今天说好的另一半，剩下的都归你了。”

末了，黄衣公子又补了一句：“如果三日内送不到，我就拆了你的吉祥宝阁！”

掌柜诚惶诚恐地接下金子，转身便回铺子。

“张大教主，这下你放心了吧？”

听闻背后忽冒出一个女子声音，掌柜脚步一顿，不敢回头，忙喊伙计出来去驿站借快马。

走在静悄悄的街上，张无忌手提灯笼，脚踩月光，心情格外平静。

听身边人长舒一口气，赵敏忍俊不禁，问他：“周姑娘被你气跑了，你义父下落不明，就连宋青书有没有去害你武当的几位师叔伯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还这么开心？”

张无忌脚步不停，他伸手牵住身边人的手，道：“我知道宋青书他不会得逞，芷若现在武功高强，峨眉派那些人不是她的对手。”

“我的确担心义父下落，不过，你和我说成昆把我义父送去少林寺，我想，等我们去过武当解决宋师兄的事，我再去少林把我义父救出来。至于为什么我现在感觉轻松……”

张无忌放慢脚步，又握紧那温暖软腻的手，他偷瞄一眼俊俏清秀，双眸含羞的“赵公子”，低头笑道：“因为，我有你在！”

赵敏回握住他的手掌，比皎月更摄人心魄的笑容里有羞有喜，她玉容染红，和张无忌道：“无忌哥哥，等你找到你义父，所有的事都解决，你想去哪里？”

张无忌思索片刻，说道：“找到义父之后，我就会引退让位，以后我不再是明教教主，要是义父想留在光明顶，我们送他老人家去光明顶再去云游四海。如果义父不想留在明教，我们带他一起游遍名山大川。你说好不好，敏敏？”

张无忌越说越开心，似乎自己很快就会过上这样的日子。他不知不觉停下脚步，把目光移向赵敏。他发现，敏敏的眼睛好像被月光送进两颗星星，那一左一右的星星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等事情解决，你要陪我回一趟王府。我跟你出来，连爹他老人家的生辰都不能回去给他庆祝，他要是知道我从此以后和你逍遥人间，他更不会原谅你了。”

他不做明教教主，朝廷和江湖的纷争也和他没关系，他想娶敏敏，去见敏敏的父亲也是应当。不过……

张无忌浓眉微拧，神情颇为为难地对赵敏道：“敏敏，如果到时候，你爹要我做蒙古朝廷的郡马才肯同意你嫁给我，那我只能再故技重施把你抢走，让他一辈子恨我了。”

赵敏知道他的想法，她又怎么会逼张无忌去为朝廷做事？她已经为朝廷完成自己的责任，结果如何不过是凭明教和朝廷各自本事。

“你想到哪去了！我是带你回去见我爹赔礼，又不是找你去拜谒汝阳王讨官做。我爹深明大义，你不是明教教主，他还抓你干什么？”

张无忌眉目一松，了然点头，却发现两人不知不觉连客栈走过了都不知道。

赵敏似也察觉，两人相视一笑，携手走回客栈各自回房歇息。

——————5.23——————

“王爷，太子来了，说是来给您贺寿！”管家小心翼翼地入门禀报。

“啊？”

汝阳王把金刀别在腰间，大步走出书房去迎太子大驾。

见到从马车里走下来的绛紫锦衣的人真是太子，汝阳王上前两步，“本王不知太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太子恕罪。”

“恩！”

太子被汝阳王迎进王府，似笑非笑地打量周遭，奇道：“今天王爷过寿，怎么王爷府里这么安静？是不是百官把王爷生辰忘了？”

汝阳王忙回道：“是本王不想大事铺张，不做寿宴，让太子见笑。”

太子长松一口气，笑道：“幸好我没有再晚一个时辰过来，我本以为今天给王爷祝寿的人会挤破王爷府大门，就和底下人说晚半个时辰走。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汝阳王神色面不改色地道：“往年生辰，也只有本王请好友小酌，与儿女共聚天伦。今年保保出征，敏敏又下落不明，本王年纪大了，实在没有心情再请人来饮酒作乐。”

太子闻言，忙收敛笑意，道：“王爷数月前还在开封打了胜仗，要我说，王爷风采不减当年！”

话音刚落，太子便把目光移向汝阳王腰间金刀，补充道：“就好像王爷腰上这把金刀……”

汝阳王还未来得及惊讶，腰间金刀已被太子抽出来。情急之下，汝阳王手臂一抬，在太子抽出金刀时，一把抓住太子手腕。

太子身后数名护卫齐齐拔刀，阿大和阿二神色大惊，一左一后护在王爷身前。

汝阳王微怔后回神，他歉然松手，解释道：“本王常年在沙场带兵作战，近身兵器被夺，刚才贸然出手，请太子恕罪。”

太子不以为意，他挥手让身后护卫收刀，对汝阳王笑道：“你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的？汝阳王还是宝刀未老！”

太子把金刀还给汝阳王，不经意说道：“这把金刀看着真是威风凛凛，我今日为汝阳王带来的两份生辰礼里其中有一把乌金弓，现在和这把金刀一比，我那破弓箭简直不值一提。”

汝阳王忙恭敬说道：“太子说哪里话？太子还记得本王生辰，本王不胜感激，请太子进厅上座。”

入厅后，正好有侍女奉上温度适宜的蒙古苏台茄【蒙古奶茶】。

太子小饮两口，点头笑道：“我记得义妹曾经和我说，苏台茄里加一些汉人的蔷薇花蜜，味道比我们常喝的咸味苏台茄好得多。我还不以为意，今天一喝，味道果然不错。”

提起敏敏调的苏台茄，汝阳王放松心神，对太子笑道：“王府里还有花蜜，待会本王让人给太子装一罐。”

太子满意点头，道：“当初我和义妹要花蜜她还不肯，还是汝阳王大方，也不枉我今日亲自来王府给汝阳王送另一份大礼。”

敏敏以前也不过是每年随他入宫贺岁，在年宴才能见上太子一回，太子多半都在陪皇上饮酒作乐，怎么近日太子频频提起敏敏？汝阳王再次绷紧心弦，静静听太子下文。

太子又啜了一口苏台茄，这才问道：“不知汝阳王现在可有义妹消息？”

“多谢太子关心，本王派出去的人手还没人回禀有敏敏的消息。”

太子在心里笑骂汝阳王“老奸巨猾”后，微笑道：“这事说来也巧，昨日，我名下一间铺子里的掌柜忽然来我府上，说他发现了绍敏郡主的踪迹。”

“啊？”汝阳王大惊失色，急急追问：“敏敏在哪里？”

“汝阳王别急！”太子不紧不慢地一边饮茶一边道：“来送信的掌柜说，郡主在他铺子里挑了一把名贵的金刀以后就急匆匆离开。他再见到郡主时已是入夜后。他还说，郡主身边跟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郡主似乎叫他……‘张大教主’！”

“这……这……”于昨日收到女儿托人送来的寿礼和书信的汝阳王万万想不到那送信的人竟是太子的人，眨眼间，汝阳王心思转得极快。

只见汝阳王长叹一口气，手掌抚摸腰间金刀刀鞘，神情俱是无奈，“本王不是有意要隐瞒太子。昨日，我的确收到敏敏找人送来的金刀和书信。她说，她暂时不能离开反贼张无忌身边，姓张的小子只是把她看起来，并没有为难她。等她找到机会，一定会带上屠龙刀和倚天剑回来。”

太子眼中闪过惊讶，没想到汝阳王一五一十将信件内容说出来。“那一副刀剑，真有那些江湖人传得那么神奇？”

汝阳王摇头，“本王也只是听敏敏说过，屠龙宝刀能号令天下，倚天神剑便是能与之争锋的神兵利器。”

太子一声冷笑，“哼，现在天下尽臣服于我大元，我倒想看看一副刀剑能掀起什么风浪？”

汝阳王点头，说道：“本王担心敏敏安危，想派府上高手接应，只是苦于不知敏敏和那反贼行踪。”

太子心中将信将疑，面上却是波澜不惊，笑道：“这好办！我此番前来为汝阳王送的第二份寿礼便是义妹的行踪。巴根！”

“是！”守在门外的大汉巴根应声入屋。

“巴根是我的贴身侍卫，他知道义妹和那反贼的下落。王爷只要让手下跟随巴根，一定能找到郡主，把郡主平安带回来。”

汝阳王犹豫过后，脑中闪过无数念头，他能确定的是，太子不明说敏敏下落，反而让人带路，那就是太子也对屠龙刀和倚天剑有兴趣；而被派去的人，多半也是为了监视他，以防他和敏敏与魔教串通勾结。

“阿大，阿二！”汝阳王把阿大和阿二唤进屋，命令道：“你们两个随太子的护卫去支援郡主。”

阿大阿二看了一眼比他们兄弟二人还高大半个脑袋的巴根，齐声应下。

汝阳王又从袖中摸出一块令符交给阿大，道：“这是我调兵遣将的令符，你们交给郡主。如果与反贼起冲突，必要时，你们可以拿令符借官兵压制住那群反贼。切记，万事以郡主安全为先！”

阿大郑重接下王爷调兵令符，收入怀中。

太子在汝阳王转身时适时收敛眼中惊讶，他打了个呵欠，对底下人吩咐道：“巴根，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他们上路吧！”

巴根俯首道“是”，转身便请阿大和阿二二人备马。

“汝阳王！”

太子坐于首座，看那位腰背笔直的威严老王爷，笑道：“我连父皇都忘了通知就赶来给你送消息，今天又是你寿辰，难道你们汝阳王府防备我防到连顿饭都不舍得请我？”

汝阳王恢复温和微笑，“岂敢岂敢！本王这就命人宰羊开宴。”

太子：Hi~ o(*￣▽￣*)ブ 汝阳王，我来贺（蹭）寿（饭）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汝阳王：Σ(｀д′*ノ)ノ 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敏敏：老狐狸分明就是太子o(￣ヘ￣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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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面（贰）因为你有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