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南风起 第4章 仙果

“其实我也想过，我妈爸这么久没来看我是不是放弃我了，但是我现在还在这里好好住着，说明我妈爸还是在给我继续交钱的，所以我就原谅他们不来看我啦！”

“我到现在还一直幻想天上掉下来个仙果，吃下去我立马恢复健康，成为一个最正常不过的学生，奔走在教学楼里，而不是天天躺在病床上的病人。”

南风起没发表什么负面评价，只是在心里默默想，幼稚，好哄。

她总是这样，用灿烂的笑容把所有的委屈妥帖地藏好，还反过来安慰这个世界“我没事”。

他没由来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你说，如果真的掉下来一个仙果，你会怎么分？”

叶莱正准备翻开书的手停住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她，她自然而然也没有这么想过。

真有这么一个仙果，她真的会自己一个人吃掉吗？

和她一个病房的老太太的病在持续恶化，303的小杏子和她的父母在苦苦等待一颗了无音讯的心脏源，304病房的张爷爷已经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而眼前的南风起因为足够有钱，还尽力保持着最体面的样子，可此时的他远比叶莱第一次见到他时憔悴得多，很少已经见到他下床自己活动了。

在病痛和灾难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南风起也不例外。

“害，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真有仙果呢，你好幼稚，我随便说说而已。”叶莱装作不想理他的样子翻开书，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任何一个人来问叶莱这个问题，她都会嘴甜地说当然是把仙果分给你啦！

可是南风起问她这个问题，她第一次逃避了。

南风起当然也看出来了，叶莱既然不想说他也不会逼着人给他答案，真话假话他都不太想听。

两个人又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他们都默契地不再提及那颗幻想中的仙果，好像这次的谈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叶莱是个小话痨，平时就喜欢拉着别人说话，丁斓在她就和丁斓聊八卦，丁斓不在她就跑去301找南风起和钱七斤唠，如果碰巧南风起去做检查或者在休息，她就会拉着服务台闲着的护士聊天，好像这样她的生活就会更充实一样。

但是到了冬天，叶莱只好缩在301和南风起聊天了，因为A市第一人民医院抠得要死，暖气舍不得多开一会儿，只有南风起的房间全天暖气供应，叶莱像只猫，总能找到最舒服的地方窝着。

南风起的病房严格意义上来说属于顶级vip病房，连床上的床单都是加绒的，摸着就暖和，而且还会每天消毒，给叶莱眼馋得不行，问了这一套床品的价格后立马偃旗息鼓。

南风起到底多有钱，叶莱一个土生土长的A市人都不舍得买，南风起还能天天换着铺。

本来叶莱窝在沙发上盖着松软的毛毯看书，渐渐就挪到南风起的病床边了，可能是暖气开得太足，叶莱看书时眼皮子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人就坠入梦乡了。

再醒来时是夜晚，叶莱睁开眼睛时大脑是空白的。

太舒服了，她还想再舒服舒服。

软绒绒的被子蹭了两下脸后，叶莱所有记忆归位，她终于想起来这张床的主人是谁了。

她一下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

坐在不远处沙发上的南风起眼睛都没离开过手机：“一天了，要不你再躺一会儿？说不定楼下的玫瑰顺着墙爬上来，专属你的王子会披荆斩棘救你于花海之中，浪漫至死不渝嘛。”

叶莱翻了个大白眼：“某人天天说话夹枪带棒，引经据典，这哪里是医院，是脱口秀大会吧，需不需要我去给你联系一下上节目？南风大少爷肯定能一飞冲天二龙腾飞，火遍大江南北。”

她慢吞吞挪下床，不舍得摸了一把床单：“对不起哦，我不小心睡着了，这都晚上九点了，你快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把这套床品带走吧。”

南风起的眼睛依旧没离开手机屏幕，莹莹的光打在他没有丝毫变化的下半张脸上：“反正我每天也要换的，不缺这一套。”

“真的吗？南风起你好大腿哦！”叶莱得到肯定答案后开心地把床单和被罩揪了下来迅速跑去扔到302病房里，又回来301给他铺上了新的床单。

南风起看着她跑来跑去就感觉累，赶紧把她轰出301，让她回自己病房休息去。

深冬的脚步一天天临近，A市的雪铺天盖地，很多病人怕冷，除了检查以外其他时间不会出来瞎跑，连叶莱都不例外。

旧的一年最后一天，雪实在大，南风起就没让钱七斤来，给她放了两天假。

302这边，丁斓和几位老朋友顶着风雪来看望叶莱，南风起一个人安静地躺在301，听着302传来女孩子们的欢笑。

他也终于能和大文豪共情了，有时候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没过一会儿，叶莱推开了301的大门，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十分高兴：“南风起，你可以吃蛋糕吗？今天我生日，丁斓她们买了好大一个蛋糕！趁她们还没有切开，快来！”

南风起心里咯噔了一下。

早在半年前，钱七斤就曾问过叶莱的年龄，叶莱一秃噜全吐出来了，那时的南风起压根没把叶莱放在心上，自然也没记住她的生日。

南风起从来不过生日，因为他身边的人从来不觉得他的出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日子，所以他也不会记得任何一个人的生日。

但叶莱不一样，她的每一天都是隆重有意义的。

南风起不太想起来，钱七斤带薪休假了，没人扶他，他的腿水肿有些明显，他不想让叶莱看到。

他指了指放在床头柜上的书。

“我控糖，就不吃了。这几本书，连带着你最喜欢的《蓬莱殿》，就当生日礼物送你了，明天我再给你补一个更好的。”

叶莱不搞人情世故，听见南风起的话后眼睛更亮了：“真的吗真的吗？我可当真了啊！”

南风起矜贵地点点头，叶莱立马冲上去把书抱走，临走还笑嘻嘻地扒住留了一条缝的门板：“大少爷我会一辈子拥护你的！我保证以后有我两口零食就有你一口！还有哦，有这几本书我就很高兴啦！不要再送了，我和丁斓一起玩去了，你好好休息哇！”

叶莱朝他挥了挥手，随之把门关上，把书夹在腋下哼着跑到姥姥家的调回去和丁斓炫耀去了。

南风起轻笑两声，扭个头拉个窗帘的功夫，302传来了女生的尖叫声，还有丁斓一声又一声急促尖锐地“叫医生”。

南风起拉着窗帘的手突然不受控制痉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