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哪来的妖 第4章 有钱了，又没钱了

林豫拨开最后一丛垂柳时，眼前豁然开朗。河水在暮色里泛着细碎的金红，她长舒一口气，侧头看向一路沉默跟着她的顾净。

“过来，洗把脸。瞧你脸上那血污和尘土，都快结痂了。”她语气带着惯常的不容置疑，率先走到水边，掬起一捧微凉的河水。

顾净迟疑了一下，还是顺从地蹲在她身侧，学着她的样子，快速撩水清洗脸颊。水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线滚落。

林豫盯着他慌乱避开视线的侧脸，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你不是哑巴，对吧？”

顾净撩水的动作猛地僵住，身体瞬间绷紧。

“你挨打的时候，不管张开怎样打你，你喉咙里半点声音都没有，太不合常理。就算真哑，受惊时也该有点气息声。”林豫慢条斯理地擦掉指尖的水渍，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刺向他，“你只是不敢开口。为什么？嘴里藏着东西？”

顾净猛地抬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下意识地紧闭双唇。

看他这副模样，林豫知道自己猜对了八分。她懒得再绕圈子，直接凑近，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冷静：“张嘴。你已经归我了。”

顾净拼命摇头，向后缩去。刚刚还像天使一样的姐姐，怎么会这样期负人，还这么聪明，张开这么久都没发现，怎么会……

“别让我动手，那只会更难看。”林豫的语气冷了下来。

挣扎只持续了一瞬。或许是知道瞒不过，也或许是畏惧林豫那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人心悸的气势，顾净终是绝望地闭上了眼，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

暮光斜照入他口中，一块不大不小、形状不规则的金子，正正卡在他的舌根与上颚之间，闪烁着沉重而诱人的光芒。

林豫挑了挑眉。难怪。含着这么个硬物，确实无法说话，连吞咽都成问题。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顾净却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块金子被他咳了出来，“当啷”一声掉在河边的鹅卵石上。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地，肩膀剧烈耸动，发出压抑至极的、小动物般的呜咽声。

林豫看着他那副惨状，又瞥了一眼地上那枚金子，只觉得一股荒谬感直冲头顶。她猛地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仰天大喊，声音里充满了悲愤：“够了！需要安慰的应该是我吧？！”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呐喊，震得顾净停止了啜泣。

两人几乎同时，下意识地望向对方。

河水潺潺，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恰好穿透柳枝的缝隙，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彼此的脸上。

刹那间，两人都怔住了。

之前忙于走出森林，脸上又都污秽不堪，谁也无暇细看对方容貌。此刻洗净尘埃，在澄澈的暮光与粼粼水光的映照下，真相猝不及防地袒露出来。

顾净看到了一张绝非寻常乞丐女孩所能有的脸。林豫的肌肤被河水浸润后更显白皙剔透，鼻梁秀挺，唇瓣是因不满而微抿的嫣红。最动人的是那双眼睛，此刻因怒气而显得格外清亮，眼尾微微上挑，带着一种天然的、不自知的娇媚与锋芒，仿佛落难的凤凰，即便折翼，依旧有睥睨凡尘的资本。

而林豫眼中的顾净，也同样令人心惊。洗去血污后的面庞，虽然年纪小，但有着清俊至极的轮廓。亮晶晶的鹿眼，鼻梁高挺，唇形薄而，是一种带着几分书卷气的精致俊美。只是那双此刻写满了惊惶与无措的眼睛，像受惊的小鹿，湿漉漉的，平添了几分易碎的脆弱感，

空气仿佛凝固了。水流声、风声、远处隐约的鸟鸣声，都消失了。林豫只感叹这小屁孩长得还挺帅，！他们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惊艳与震惊。

最终还是林豫先回过神。她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弯腰捡起那块金子，在手里掂了掂，塞回自己手中，语气硬邦邦的：“长得还挺乖！走了，天快黑了。”

顾净看着林豫，指尖发白，默默站起身，跟在她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河岸向下游走去，试图快速走出这片密林的路。方才那片刻的静谧，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过后，沉入更深的沉默之下。就在树林边缘的光亮隐约可见时，左侧的灌木丛猛地传来一阵极其剧烈、完全不似寻常野兽的窸窣声。

林豫瞬间绷紧神经，猛地将顾净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短刀的刀柄上。

灌木被粗暴地撞开。

那东西钻了出来。

它体型似犬又似幼鹿，四肢扭曲得不自然，浑身覆盖着肮脏、斑驳、仿佛腐烂的皮毛。最可怖的是它的脸——没有鼻子，本该是鼻子的地方只有两个黑洞，而那张巨大的、几乎裂到耳根的嘴里，参差不齐的利齿间，正一滴滴往下淌着浓稠的、暗红色的血珠。整张脸扭曲得无法形容，只能用“奇丑无比”来概括，散发着浓烈的死亡和污秽的气息。

怪物一双浑浊的黄色眼珠，死死锁定了眼前的两个活人。

林豫感到身后的顾净呼吸骤然停止，身体僵直。

她握紧了短刀，喉头发紧，心中警铃大作。

这东西，绝不是山林里该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