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老板亲口说了,要把你配给我做媳妇。”
“什么!”
在门外还在构思如何和叶知舟对峙的白夭夭,被大虎这突如其来的一句砸得措手不及,顷刻间思绪全无。
“叶老板夸我近来办事得力,问我要什么赏。”大虎一本正经地信口开河,粗犷的脸上挤出几分故作深情的憨态,“我便说,金银俗物都不稀罕,只盼着能跟夭夭妹子你安安稳稳过日子。”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和你过日子了?"
白夭夭又惊又怒,彻底失了镇定,指尖几乎戳到大虎鼻子上,厉声斥道:“你少做白日梦!我就是这辈子谁也不跟,也绝无可能跟你在一起!”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大虎不怒反笑,仿佛极享受她这般炸毛的模样,“你既是芜月楼的人,去留去从,自然都得听叶老板的安排。除非……你不想在这儿待了?”
夭夭越是反抗不愿意,大虎反而更加兴奋,就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追逐赛,猎物挣扎越激烈,他越来劲,越想要征服。
“放心呗,夭夭妹子,”他放缓语气,试图软硬兼施,“跟了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往后谁敢欺负你,我头一个不答应!”
可夭夭根本不吃他这一套。
“叶知舟,你给我出来!”她猛地推开大虎,转身便不管不顾地朝着叶知舟的房门冲去,“我知道你在里面,别装聋作哑!”
然而她尚未触及门扉,两侧沉默的守卫已如铁塔般横亘身前,挡住了去路。
大虎也急追上来,从身后一把死死捂住白夭夭的嘴,生怕她情急之下吼出什么不该说的,坏了他的算计。
可人算不如天算,白夭夭那清亮又愤怒的嗓音,早已穿透门板,先一步清晰地传入了内室。
“让她进来。”
门内传来叶知舟平淡无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守卫闻声即刻收手,默然让开通道。
大虎只得悻悻然松开白夭夭,恨恨地咽下口气,眼神里混合着警告与不甘,死死盯着她,示意她别乱说话。
白夭夭狠狠剜了大虎一眼,随即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内室走去。
刚踏入房门,满腔的怒火尚未喷薄而出,一股清冷沉稳的檀香却先一步萦绕而上,侵入她的鼻息。
假惺惺,装什么装,就他这副德行,也配点这等高洁的香?真把自己当成立地成佛的活菩萨了?
她暗自腹诽,心中的厌恶不免又添一层。
叶知舟却仿若未觉,正不紧不慢地将刚沸的开水注入手边的紫砂壶中,热气蒸腾,茶香随之四溢,冲淡了几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
他悠然落座,这才抬首迎上白夭夭那双余怒未消的眸子,随后轻轻笑了一声,招呼道:“来了?坐,喝杯茶,静静心。”
白夭夭自然不会听他使唤。她只猛地向前踏了几步,抬手便粗鲁地一掌拍在桌面上,震得茶具哐当作响。
“你凭什么把我配给大虎?叶知舟,你以为你是谁?我只是在你的芜月楼干活,不是签了卖身契把自己卖给你了!”
叶知舟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发作弄得怔愣了半秒,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哑然失笑,摇头否认道:“我何时说过这样的话?”
白夭夭杏眼圆睁,将信将疑:“空口无凭,我怎么知道你现在不是在骗我?”
“很简单。”叶知舟好整以暇地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你若认定我骗了你,那便依从大虎,与他在一起。你若信我......”
他这才抬眸,目光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玩味,“那就当他从未说过那些话,不存在便是。”
叶知舟向来狡猾,最擅长玩弄文字游戏,短短几句,四两拨千斤,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反倒将选择的难题和后续的所有可能,轻飘飘地全数抛回给了白夭夭。
“花言巧语!”白夭夭愤然斥道,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
叶知舟却充耳不闻,甚至姿态闲适地亲手为她斟了一盏清茶,缓缓推至她面前。
热气氤氲中,他语调平和:“我又不开媒婆铺子,对给下属牵线配婚毫无兴趣。更何况,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不是吗?”
难得从叶知舟嘴里听到几句像样的人话,可白夭夭依旧觉得此人巧舌如簧,不可轻信。
“那你最好管好你手底下的人,叫他别再三天两头跑来骚扰我!”
“可以,没问题。”叶知舟竟想都未想,一口应承下来,爽快得令人意外。
白夭夭惊于他的爽快,在心里暗自揣测他不是诓自己吧。
“你这头发,补得还不错,瞧不出什么痕迹,在哪补的?”
叶知舟忽然转换话题,目光落在她发间开始点评起来了。
那是自然!白夭夭心下冷哼,这可是百灵亲手为她修补的。不像他叶知舟开的黑心画皮铺子,用的不知道哪来的毛发。
“是百灵补的。”提到百灵,白夭夭顺势将话头引回正题,质问道,“我问你,到底对百灵安的什么心?为什么偷偷设计让她参加要学徒的比试,又为什么暗中给她使绊子?”
叶知舟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很在意她?”
“我不在意她,难道在意你吗?”夭夭不客气呛了回去。
面对羞辱,叶知舟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神色。
“她是个难得的人才,我欣赏她,仅此而已。”他淡然解释,语气轻描淡写。
“欣赏她?”白夭夭白嗤笑一声,“欣赏她就是要背地里给她使绊子是吗?你这欣赏还真是特立独行啊。”
“那不过是为了磨练她。若她真有能耐,这点困难算什么。”
“呵,你可真会为自己的不择手段找借口,叶知舟。”白夭夭对他冠冕堂皇的说辞嗤之以鼻。
“这是第六次......”叶知舟轻呷了一口茶,缓缓抬眼,目光与白夭夭直直对上。
“什么?”白夭夭满脸不解。
“今日,你这是第六次对我出言不逊。”叶知舟收起了和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所以呢,你准备把我怎么样?”
白夭夭在幽都无亲无故,无所牵挂,因此胆子格外的大,有时连她自己都震惊。
“你既然那么在乎那个百灵,我不介意让她输得很惨。”叶知舟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甚至是,让她在冥界都混不下去。”
“你混蛋!”白夭夭破口大骂。
“混蛋正听着呢。”叶知舟竟欣然对号入座,笑着看白夭夭跳脚骂他,不气不恼,眼底甚至闪过一丝享受的玩味。
变态……这人简直是个变态!
白夭夭只觉一记重拳砸在棉花上,胸中那口恶气堵着不上不下,憋闷得厉害。
“开个玩笑罢了。”叶知舟的笑容愈发猖狂,带着几分病态的执拗,“你和百灵,都是难得的人才。无论是嫁人也好,使绊子也罢,我怎么会舍得放过呢?”
真是疯了。
白夭夭此刻才彻底醒悟,眼前这人根本是个疯子,与他进行正常人的沟通纯属徒劳。
她猛地起身,抓起桌上那盏犹自滚烫的茶水,狠狠泼洒在地,随即头也不回地愤然离去。
……
如百灵所料,她们赢下了初试。
虽然最终的名单尚未张榜公布,但她们一组所得的分数近乎满分,想输都难。
这仅仅是第一场比试。按照百灵的推测,叶知舟那般精于算计,至少会等到最后一轮,待她们被胜利的诱饵一步步钩住,才会再次抛出橄榄枝,劝她入伙。
在前两轮胜利的诱惑之下,极少有人能抗拒最终回合那看似触手可及的蛊惑。
可她百灵不是一般人。
她要赢,也是堂堂正正的赢,即便最终不幸落入叶知舟的算计,未能夺魁,能借此机会打响自家名号,日后自立门户也未必不是一条出路。
更何况,眼下除了求胜,她心中还埋着更深的疑团:叶知舟与那些妖怪之间,究竟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那四位形主又究竟经历了什么?
也许随着比试的深入,这些困扰她的谜底,终将浮出水面。
夜色渐浓,她燃起灯油,铺开纸笔,准备练习一下画皮,这是个细致的活,主要是描摹五官。
“百灵,你在吗?”
笔尖刚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门外便响起了轻叩声,是小骨的声音。
“我在,稍等。”小心搁下笔,百灵起身开门。
周延玉一反常态,手里端着一盘点心,邀请百灵和她一起品尝。
百灵思考片刻,很快锁定了一件事。
他肯定偷听了白日她与宋清河的谈话!
看着架势,百灵更愿意相信,这是小骨一次谨慎的试探,而非想要拉进关系。
“进来吧。”她侧身让开。
既然躲不过,那便见招拆招。
“你觉得我们能赢吗?”一落座,周延玉便主动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试探。
“应该能行,我看这分还挺高。”百灵从容应和,语气平稳无波。
“这么高的分数,你不觉得奇怪吗?”周延玉继续深入,目光紧锁着她。
“实至名归吧。”百灵巧妙地用一句略带自恋的回应,轻飘飘地荡开了他的话锋。
“……”周延玉果然被这不在预期内的回答噎了一下。
“背后或许有人在操控结果,你不会毫无察觉吧?”
委婉试探无果,周延玉不再迂回,选择了单刀直入。
“很有可能,但难说。”百灵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滴水不漏。
“你认识叶知舟吗?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周延玉再度升级问题,语气已然带上了几分审问的意味,似乎默认了她与叶知舟必有牵连。
“有过一面之缘。”百灵选择性说了部分真话,“他曾经想让我进他的画皮铺子干活,我拒绝了他。”
“所以他借着比试来报复你?”周延玉顺着推理道。
“有可能。”百灵缓缓点头,随即唇角弯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反将一军,“怎么,你害怕了?怕被我牵连吗?”
“我不是胆小鬼。”周延玉微微蹙眉,流露出清晰的不满。
“我知道。”百灵一语双关,目光似能看透他,“你无非对那四位感兴趣,这点上,我和你一样。”
“你怎么会对妖怪的事感兴趣?”周延玉不信。
“因为他们附身在了鬼身上。”百灵话语微顿,眸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悲凉,她轻声补充道,“和王二铁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