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诊所 第141章 逃逸的红

灯只留了昏黄的一盏，电视机里的男女主角正深情对望说着至死不渝的台词，背景音却是老猿精的鼾声。

坐在他怀里的小悬息回头瞧瞧，乖巧地拿了遥控器把电视关了，随后从他腿上爬下来，去卧室拿了条毛毯，连拖带拽地带到客厅里，给老猿精盖上。

老猿精不知梦到了什么，被这毛毯一压，反而醒了过来，见着是小悬息，这才松了口气，将他搂到怀里道：“我睡着了？”

小悬息点点头。

最近爷爷总是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他并听不懂什么灵力势能稀薄的说法，只觉得那道理，应当就像狭小的房间里挤满了人，都出不去，因此脸憋得通红，昏昏欲睡。

老猿精努力撑起身子，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自言自语道：“这时候倒觉得时间慢了。”

小悬息见老猿精醒了，便又精神起来，缠着他问幼儿园的事。

“妈妈说，幼儿园里有很多很多的玩具，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是真的吗？”

“唔……”老猿精轻轻抚摸着小悬息的一头红发。

那微卷的红发，即便是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仍旧如同一团火，红得浓烈而刺眼。

“妈妈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小悬息还没什么时间概念，不过他已经在这里和爷爷玩了二十几遍青蛙吃豆子、三十几遍钻山洞、四十几遍陀螺对对碰，吃了无数顿正餐和点心了。

“快了。”

还是这个答案。

小悬息扁扁嘴，给自己找了根棒棒糖含着，用糖分慰藉了一下自己后，躺在袁睿仪腿上百无聊赖道：“爷爷，你不是爸爸的爸爸，为什么会养爸爸呀？”

袁睿仪把小家伙的棒棒糖拿出来搁一边，一把抱起他走到浴室，让他站在洗漱台前的小台阶上，给他挤了牙膏道：“当年，只是觉得这孩子可怜，也有私心，不想让虞渊为难。”

“为什么妈妈会为难？”

“他带白则回来的时候，并不知白则是用那位判官的星玉制造的。”

“制造？”小悬息满嘴泡沫，含糊地问道。

“白则是实验室的产物，是用来要挟判官的筹码。”袁睿仪注视着镜中瞳孔带了一丝暗红的小悬息道，“知道这一切时，为时已晚，虞渊不肯将他送回去，我只好说由我来养他，其实当时是想着，就让他自生自灭的。”

小悬息险些吞下那一嘴泡沫，拿着牙刷，诧异地看着袁睿仪。

“我其实没有尽过多少养育者的责任，白则也没要求过，他知道自己身世。”袁睿仪轻轻按着小悬息的肩，“他和每个人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这个距离，是用他死了，对方也不会难过来衡量的。”

小悬息不全明白袁睿仪说的什么，只是听懂了一部分，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大脑完全陷入了罢工。

按在他肩上的手力道不大，却似有千斤重。

“白则八岁那年，我以为他熬不过去了，没想到只是烧得不记得从前的事，烧退了就没事了，人也开朗许多。”袁睿仪轻轻叹了口气，“多年后，我才知道，是虞渊将命魂给了他。命魂依附于七个脉轮之上，是掌管着七魄的主魂。若是将命魂给出去，就好似拔了榫卯，自此魂魄虚浮。可即便给了命魂，也只能续命十八载，这便又给了星玉。”

此时，起了风，芭蕉叶打在磨砂窗玻璃上，像夜色中此起彼伏拍打着求救的影。

脚步声，由远及近。

“都收拾好了。”杨雨的声音隔着门传来，慢条斯理。

袁睿仪略一点头，对镜中的小悬息道：“该走了。”

———

动态检测数据骤然消失在跟前，清一色的蓝从屏幕里溢出来，像一场无声的海啸。镜片后的一双眼在某一个数值上停留了片刻，转而，修长惨白的手指又敲打着键盘将好几个窗口并排在屏幕上。

那些掺杂着符号的不断变换的数字，落在他眼中全然是动态的画面。地图上闪烁的红色三角的边上注解的灵力势能值正以几何倍增长，但即便如此，它仍只是坐标上的一点，并无扩散趋势，直到几架隐形战机压低了飞过，在半空投下三枚人类肉眼无法捕捉的灵力消解弹。

这种消解弹来源于七年前盛喻还在郑宇身边时提出的一种假设，当时科研成果转化中最大的难题是作为灵力势能的能源供给。灵力并不能被单独储存，它依托于产生者，要制造出只对灵力构建物造成冲击，对其他物质毫无影响的消解弹，需要稳定的灵力供给。

如今，作为“供电装备”的陆吾因为无间地狱的震荡已脱离掌控，仅有的几枚由军方秘密储备的消解弹的启用，足以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可就在那几枚珍贵的青灰色的消解弹跌落到几何形外观的特设少管所防护罩上时，监狱四周寸草不生的地面忽然发散出了十几条隆起的线条，那线条仿佛扭动的蜈蚣，迅速向四周逃窜。

与此同时，刺眼的白光占据了监控画面，高频段的啸叫声盖过所有吵杂。大地震颤，灵力冲击波直冲云霄，像一根天柱，撑开了天空和地面的距离。

下一瞬，消解弹爆炸之处便形成了一个漩涡，看似坚不可摧的监狱瞬间融化成了银色的液体，旋转着流入漩涡的中心。周遭的地面和天空也像被扯碎的幕布，一同随着这一场景沦陷。最终，整个监狱收缩成了弹丸大小的银色，落在光秃秃的地面，滚了几圈，如同一颗被遗弃的弹珠。

而那些在第一时间就逃窜到四面八方的“蜈蚣”，在到了百米之外的安全之地后，一个个从土里钻出来，飞到半空中。它们每一只身长都有三到五米不等，半透明的翅膀高频率地拍打着，锋利、灵活的口器和腹部末端连着尖锐的螫针上都还沾着些土。

落日的余晖将它们火红的身子染了透亮的血色，渐渐淡去的光柱像隐晦的神谕，它们戴着面具的头颅，全都转向变故发生的方向，木纳的表情好似一种嘲讽，片刻后，触角微微一动，如同得了什么指令，就此一哄而散。

地图上数十个红点迅速朝着人类居住区移动，盛喻试图联系楚言和虞渊，可却发现他们的信号同时隐没在停滞的数据里。他们身上都戴着他研制的灵力驱动手环，即便是在异空间，也不可能完全没有信号。除非他们所处的环境中，灵力势能的浓度高到足以扰乱灵力本身的传导，亦或是，他们自身的灵力弱到连这个手环都驱动不了。

盛喻地心脏一阵不规律的收缩，他不得不停下工作，倚靠在轮椅上安静地坐着。他还没有完全熟悉这种应激情绪带来的连锁反应，先前，仅有的一次因为情绪而体验到的强烈的不适，就是在楚言手术前。当时，他躺在楚言隔壁，刚打完麻醉，四肢不能动，意识却还清醒。他感受到了心脏突如其来的激烈的搏动，刚开始还以为是麻醉反应，后来，才明白，是他在害怕。

他怕手术失败，怕就此失去了楚言。

即便如今，误会解除，他也没有向楚言提起过那段过往，但楚言似乎是知道的，他总是向他报备行程，认真带着他制作的追踪器，时时刻刻让他通过数据知道他的境况。

可现在，这种连结突如其来的中断了，他没有任何办法搜寻楚言的踪迹，无从知道黑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楚言走前，留给他一个吻，还有一句“不要离开这里”。

这里是安全的，但也可能只有这里是安全的了。

盛喻等身体缓过来些，转动轮椅，在身后的外网电脑上输入了一串编码，验证了伪造的生物信息，直接侵入到人类军方以及zf的其他机要机构，决定将自己获取的全部信息以及运算得出的可能的结果告知他们，以使他们能寻找到阻止事态进一步发生的办法。

然而就在他进行到最后一步，只差操作发送时，一只戴着冷白色橡胶手套的手，按在了他的手上。

盛喻反应迅速，企图用另一只手操作紧急按钮，然而他的颈项也被一把箍住。那人的手如钳子一般，稍稍用力，就能令他窒息。

盛喻被迫仰着头，透过骤然黑了的屏幕，他看到了映照出的身后人的模样。

立体的五官，如阴霾的天空一般深灰色的眼，墨绿色的判官服融在颜色匮乏的背景里，一头蓝发束起，别了支雕了鸮首的木簪。

“就让他们死有余辜，不好吗？”

“高丙？”

“是我。”高丙答得稀松平常，就好似他并没有在威胁盛喻的性命，“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那一个故意留下的需要灵力启动的U盘，其实里面关于楚言的部分，只有一段编造的数据。但只要用灵力打开它的，都会被监控情绪。

盛喻没想到自己还能活，他恢复意识后，第一时间找到了这个移动硬盘。

高丙曾打开过它，并且在看到盛喻为了安慰楚言而编造的他身世的谎言时，怒不可遏。

大家新年快乐！虎年吉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1章 逃逸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