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解的黑影世界 第53章 噤声（3）

姚解走到三楼会议室的时候，距离正式开会还有将近四十分钟，他已经不算第一个到的，有人比他更早，正在每一个座位面前摆放打印好的姓名牌。

这人无疑就是燕横波，即使只是个忙碌的背影，姚解也一眼认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单位制服，一件衬衣短袖和黑色西装裤，外套叠放在桌上。会议室空调刚开起来不久，室内温度还没低到可以穿全套的工作服而不出汗。

“我的位置在哪儿？”姚解问道。

燕横波惊讶地转过身，说：“你来这么早？石毓心跟我说就按小组顺序上的来，五组在最后面一排。”

“早点过来睡觉。”姚解径直走向最后面的位置，燕横波的姓名牌还没摆到那里，他坐下后懒散地倒在桌子上，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要不是季节不对，他无法被比作成一条冬眠的蛇，只能是一条不幸曝晒在太阳底下，萎靡不振，仿佛一条橡胶皮带散落在路边的蛇，“这里的位置比办公室宽敞。”

“郎客呢？”燕横波问，这两人总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成对出现，很少有落单的情况。

“被一组留在楼下大厅干活了。在搬文件箱，谁叫他健身痕迹那么明显。”姚解的语气中带点笑意，近乎是在打趣，“整个管理处的体力活都是他在干。”

燕横波听了不由对郎客产生了些许同情。这就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只要郎客肯干活，就有干不完的活等着他。当然，作为整个管理处唯一的实习生，燕横波的杂活也不少，这才是她到单位的第三天，她已经被指挥得团团转了，基本没有坐下来休息的时候。

但好在目前为止，都没有人对她进行言语上的攻击，石毓心作为她的临时负责人，很有耐心，而且态度也比较随和。燕横波有哪里不明白的地方都可以问她。

她暂时被安置在隔壁单位的员工宿舍里，因为管理处本身并没有地方可以安排食宿，就连食堂都是借的隔壁，更不用说宿舍这样的安排了，她还有一张临时门禁卡。她的正式编制还没有办理下来，因此没有像姚解他们那样的工作证，写明了他们是哪一组的成员和他们的编码。

在今天，管理处的人一下子多了很多。燕横波早上来单位上班都吃了一惊，办公楼外边的停车空地停了十几辆车，根本不符合平时空旷的样子。

她的工位被临时放在石毓心隔壁，也就是办公大厅第四排最靠窗的位置。她一来，大厅不说是人满为患，也比她当天来管理处热闹多了。她粗略地数了数差不多有十几个人。她观察了一下，大部分人都分成了三伙聚集着，或站或坐，有的手里拿着水杯。

“他们在开组会。”石毓心向燕横波解释道，“我先给你介绍下我们组的成员。”

石毓心作为四组的组长，手底下还有三人，分别是副组长陈寻，组员王霁和白增沛。其中，白增沛年纪最大，燕横波估摸着他得有四十多了，皱纹没有太多，但两鬓斑白，显得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不少。陈寻和石毓心的年纪差不多，一个普通的青年男性，理着个平头。

王霁是最年轻的，她看起来只比燕横波没大几岁，应该和郎客、姚解是同龄人，一刀切的刘海，清汤挂面一般的头发披在耳后，但这个发型出奇适合她。

介绍完之后，显然石毓心也要开四组的组会，燕横波很识趣地走开了，毕竟他们要讨论的内容和燕横波没有半毛钱关系，属于他们的内部话题。

她游荡在走廊中，还没等她在空闲中喘口气，她的手机在口袋中振动了一下。她这会儿在工作上只加了容霄辉和石毓心的联系方式，就连姚解和郎客的都没加。先前姚解通知她用的是短信和邮箱。

排除在开会的石毓心，传唤的只能是容霄辉。不过，根据她昨天的经验，她见到的不一定是容霄辉本人，而是经过他通知，实际操办的是他的助手，不属于任何一个工作组，估计只是过来处理政务上的工作。

“来我办公室一趟。”燕横波一看信息，果然如此，她就朝着走廊继续往前走去。

但今天办公室里的不是助手，而是容霄辉本人，燕横波敲门进去后一下子端正了态度，本来是百分之百，这会儿是百分之两百的认真。

还没等燕横波想好毕恭毕敬的开场白，容霄辉就打断了她的思考，率先说道：“我有个任务交给你。”

“下午两点在三楼的大会议室有一个集体会议。麻烦你提前布置一下会场。”容霄辉道，他正在忙于处理电脑上的工作，在刚开始看了燕横波一眼后，就没有再和她对视。

“除了三组之外，所有管理处的工作组都会参加。也不用做太多的事情，把名牌摆在桌子上，按次序来。在最前边的台子上留四张领导用的桌椅，准备水和纸巾。这些应该不用我多说吧？至于参会名单，五组还没来，你先找石毓心问问吧。”

“我知道了。“燕横波点了点头，”那这个会议，我需要参加吗？“

“当然，你已经是管理处的一份子了。”容霄辉打着官腔说了这句话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语气更加轻松地说道，“这会议里边没什么机密内容。既然你在这里工作，迟早都会了解。管理处最近遇到了些问题，事务安排上恐怕会有变动。”

“你这两天都还适应吗？有不懂的可以问石毓心，我之前和她交代过。”

“有什么问题，石组长都告诉我了，她很负责。”燕横波说道。

容霄辉不置可否，转而说起了一个新的话题：“之前在面试的时候有别的领导在，我没有问你。你对加入哪个工作组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对吗？“

这话倒是说得很委婉，但燕横波总感觉他话里有话，一时间不太好判断。如果联系上文，容霄辉在听到石毓心负责的话没有回应，又说起工作组的事，听起来像是他在反对燕横波加入四组。可他前面又把燕横波的实习安排交给了石毓心来带，这又是为什么？

但又从这句话来说，因为面试中有领导在而没有问，这说明其他领导对于燕横波的加入另有考量。

容霄辉对于这种考量则完全听不出他的立场。

燕横波想来想去没弄明白，再加上她不能反过来让容霄辉等她来回复，把上下级彻底翻转，只好实话实说，道：“是的。我想去五组。”

“为什么？”容霄辉问，他的语气很寻常，就像是领导随口问你一句周末过得怎么样，除了展示亲切感，没有任何目的，“因为姚解和郎客跟你相对来说比较熟悉吗？”

燕横波不可能告诉容霄辉实情，除非她想不开了，她觉得这也是一个理由，说道：“毕竟一开始登记也是他们来的，就是比较熟，而且年纪差不多，有共同语言，跟其他工作组来说，可能是我和他们两个更熟悉一点。再加上姚组长和郎客性格上说，不会给我那种说教的感觉，都很平易近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我觉得开展工作可能在五组会顺利一些。”

她说得有些干巴巴，仿佛又是一场面试，她也不知容霄辉相信了几分，但里面确实都是实话，只不过没把最大的原因说出来而已。

“不和我说实话吗？”

容霄辉只是很简单地说了这句话，连头都没抬，燕横波站在他办公桌面前，感觉冷汗都要从天灵盖上冒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而容霄辉给人的压迫感和她之前在公司里面对的主管完全不同。轻飘飘的，可是很吓人。

燕横波绝望地心想她的编制流程已经不用走，实习第三天就彻底完蛋了。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难道说自己没撒谎。这不是在往已经着火的灶台上再浇食用油吗？

“我本来也是想让你去五组。”容霄辉看起来像是暂时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了，手从键盘上挪开，往后靠在办公椅上，视线也转向燕横波，“你没必要替姚解隐瞒。不然你以为我会什么一开始就同意你进单位？”

“即使我们目前缺人，我也倾向于从行政编制队伍内转岗，有警务背景的更好，有助于提升工作组的专业素质。有没有黑影在我看来已经不重要。每个工作组配备一个就可以了。”

容霄辉说得很不客气，直白到是个人都能听懂，里边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有打机锋的信号，他大概也是觉得燕横波搞不清楚方向，不如说得直接。

“诚然，你算得上是可塑之才。不过有点解决不了管理处的燃眉之急。只可惜我的一些同事还没有看到这种迫切的需要，或者说觉得还能拖。我不得不进行妥协。”

“我相信姚解应该也知道情况已经变了。他们俩这会儿还在回来的路上。所以我想趁此机会先跟你聊一下这个问题。”容霄辉说道，“管理处不再有五组了。”

“啊？”燕横波下意识地出声，很快反应过来，“那会变成什么？我知道五组本来就只有两个人，所以姚解想让我来。”

“会有一个特别行动组，针对最近频发的状况。我总不能晾着姚解和郎客的黑影水平不用吧。让他们自成一派成天在外面跑腿，简直是大材小用。这会儿正是他们发光发热的时候。”

说到黑影，燕横波想起自己在研究所的检测报告一定已经被容霄辉看过了，数值低得可怜，难怪容霄辉觉得她没有用处。

“至于你，由于你还在实习期，如果顺利的话，我仍然会把你添加进这个特别行动组内，当然工作上你肯定是打下手居多，你能接受吗？”

燕横波赶紧点头，容霄辉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她再不接受那就是真不识相了。

“那就好。”容霄辉想了想，又说道，“你在工作中有任何想法，可以随时发给我。我不一定会立刻回复，但我会看消息。以及，今天我跟你的谈话，你要是想和姚解分享，我不在意。但我不建议你和其他人说，包括郎客。”

“我明白了。”燕横波承诺之后从办公室离开，容霄辉宣布谈话到此为止。

会议室中这会儿也没有别人，只有姚解和她自己，燕横波想起了上午和容霄辉的面谈，觉得眼下正是一个好时候，除了打扰姚解午休之外。

因此在姚解打趣完郎客之后，燕横波犹豫了片刻，就说道：“上午我被叫到办公室，容霄辉告诉我了一些事情，而且跟我说，我可以和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