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解的黑影世界 第51章 噤声（1）

房间内唯一的窗户被贴上了一层黑色的防窥膜，边缘被焊死了，连日光都无法透进来，昼夜节律在这里已经完全失败。她只能凭借着每天饭菜到来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作息。

一日三餐的时间和内容是一成不变的。早餐是两块吐司和炒鸡蛋以及一杯冷牛奶，从吐司的焦褐状态来看，不太像是在锅里煎制，每天颜色都差不多，除非做饭的人是机器人，只能是面包机出品，鸡蛋用黄油炒成了蒜瓣状，有时候偏咸。她吃一口得搭配三口牛奶。

午餐往往是一盘肉酱意面，从口味上讲这个肉酱一定是超市袋装的产品。她不能抱怨太多，因为也没人会听她关于用餐的诉求。除了面条之外，还有一份蔬菜沙拉，同样也是来自超市，装在白色纸盒里，其中还有半个水煮蛋和几片鸡胸肉。

晚餐是鸡肉三明治，有时候会变成金枪鱼蛋黄酱的夹心。

其实刚开始吃的时候，她并不觉得有多糟糕，难吃的东西比比皆是，她从前上学的时候食堂比这差多了。等她快毕业的时候，承包公司被爆出来使用地沟油，但她都已经吃了三年了。

尤其是她刚来这个房间，经常睡过头，吃到一份这样的餐食，甚至能够说得上胃口大开。只不过当她连续吃了十天后，这些东西都有点味同嚼蜡了。

房间的门被改装过，在最底下有一个开窗，就跟高戒备的监狱相仿，餐食从外边递进来，而她没办法从这么小的地方出去，至多只能伸出她的一条胳膊。如果她能变形成一只猫咪，她倒是能从这样的门廊中穿过。

墙上有电视，但不能播放节目，只能播放架子上的影片，都是一些刻录的光碟，她在第二天恢复了精神之后就研究过。没有很新的电影，基本都是老片子，像《心灵捕手》、《星球大战》一类，甚至还有《肖申克的救赎》。

她在第二天晚上就看了这个，有一种与现实对应的幽默。这样的影片无法指导她的现实需求，难怪会放在房间之中，让她打发时间。她总不能花十七年的时间也在墙上打一个洞，挖掘地道，从这个房间逃出去。

她的消遣除了电影，还有几本书和杂志，书是英文和中文的都有。杂志是两年前的时尚杂志，边角被翻得起卷。

她与世隔绝，不能在这里联系任何人。居住在安全屋中，不过房间的摄像头可以无误地告诉她，比起安全，她这会儿更像是被羁押的人质。

然而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交易，她只能在这里等待着，过着囚笼中的生活，直到“乌萤”清偿两人的负债，直到那个时候她们将会拥抱全新的人生，在这扇黑漆漆的窗户之外。

第十一天，她终于忍受不了重复的饭菜，决心和房间外的看守人沟通。当餐盘从门下的窗口推进来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默默地拿走，而是赶在门外的人离开之前问道：“请问可以换菜单吗？”

她没有得到回应，不过门下的窗口也没有关起来，餐盘仍在原地逗留。她听到了脚步声远去的动静，心想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她等了好一会儿，将近十分钟，心想那个人是不是要现做出什么东西给她。又或许只是忘记关这扇小门了，她还是得吃老样子的饭餐。

她看着软塌塌的意面上裹着没有太多肉沫的番茄酱，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

终于，那个人回来了，并且带来了一条好消息。

“老板说你能出来在客厅活动，但你必须表现良好。“这是她第一次听见门外的人说话，她能听懂英文，这句话的语法一点也不复杂，而且估计是为了让她听懂，有意说得很慢。

“我保证。”她用英语说道，她所拥有的口语技能足够进行简单的日常交流。

门锁被转动，这扇改装过的卧室门在她的眼前打开，她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膝盖，门外边站着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看着有点像南美洲人或者说墨西哥裔，黑色的头发两剃得很短，中间往后梳着，睫毛浓密，眼睛是棕绿色。

她端起地上的餐盘，跟在男人身侧，这是她十一天来第一次离开这个房间。当她过来的时候，她全程都睡着了，享受着死人般无知无觉的睡眠。在下渡轮之后，她被使用了安眠药。

原来她的房间在二楼，旁边还有两个房间，大门都关着，没有她这个房间改装的痕迹。她走下楼梯，下边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客厅。

她从楼梯上就看到底下坐着一个女人，头发很明显是漂染的金棕色，盘在头顶，从肤色上看也许是她的同胞。

“她下来了。”这个男人说道。

“你自己做饭。”女人站起来，“这是我们给你的机会。让厨房的东西留在厨房。”

她的中文并不是那么标准，不过乌萤到底还是听懂了，点了点头。

“费利佩会看着你。”女人继续说道，“他会说一点很简单的中文，也能听懂一些中文。如果你用英文表达不了，就用中文说。他是这里的保镖，负责你的安全。”

“我怎么称呼你？”乌萤问道。

“帕洛玛。”女人很快地笑了一下，“它的意思是鸽子。当然不是我的真名。但你可以这么叫我。”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当她笑起来的时候，看起来更年轻，乌萤发现她的瞳孔是浅浅的棕色。从五官上看，她更像混血儿。

“我最近会时不时地待在这里，直到你的保护性拘留结束。”帕洛玛说道。

“什么时候会结束？”乌萤叹气，“我已经待在房间里十一天了。”

“这要看你同伴的表现。不然你以为你能够从房间里走出来自由活动吗？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你只需要在这里耐心等待。所有的食材都在冰箱，你自由发挥。”帕洛玛说完后，很明显用西语喊了一声费利佩的名字，那个男人立马从客厅的另一边走过来。“看着她。”

现在厨房附近只剩下乌萤和费利佩了。他靠在墙边，眼睛像探照灯似的盯着她。乌萤稍微有点不舒服，不过她想自己迟早会习惯这样的注视。

她打开厨房边上的冰箱，里边的东西很少，就是她平时吃的几样：鸡蛋、吐司、牛奶、一大包沙拉菜，几包速食意面和一盒打包的三明治。

“我平时吃的都是从超市里买的吗？”乌萤问。

“是的。”费利佩说道。

“那你们吃什么？”

“大部分时间我们不在这里吃。”费利佩道，“要不就是和你一样。”

“下次能不能买点不一样的蔬菜或者生肉？这里没有多少原材料。如果有调料的话就更好了。”乌萤从冰箱里拿出鸡蛋、牛奶和黄油，打算做最基础版本的法式吐司。

“如果老板同意。”费利佩耸了耸肩膀，看起来对此事很无所谓的样子。

“帕洛玛是老板吗？”

“她不是。”费利佩说道，“不过只有她知道怎么联系老板。”

乌萤心想道，那么她的身份大概就是这里的联络人。很标准的配置，三个人，分别是人质、保镖和联络员，没有比这个更稳定的三人组合了。

厨房有一台燃气灶，上面放着个平底煎锅，这就是她每天早餐煎鸡蛋的由来。旁边是一台面包机。乌萤从找来了一个不锈钢盆，冲完水之后，开始往里面打鸡蛋。打散之后加入牛奶，她想加入一点白砂糖或者蜂蜜，但在厨房找了一圈都没发现，这里空荡荡的。

她只能作罢，往放入撕成两半的吐司片，充分浸泡。

打开燃气之后，把煎锅烧热，加入一小块黄油，很快就散发出了香味。乌萤把吐司片放在煎锅上两面都煎得金黄。

尽管食材很简陋，但最后的成品堆在盘子上看起来不错。乌萤吃了起来，并且问费利佩：“你要吗？我多做了一些。你看到了制作过程，我没下毒。”

费利佩不客气地拿起吐司吃了起来，咀嚼了片刻后对乌萤竖了个大拇指，说道：“要是老板不给你食材，也许我也会失望。它很不错。”

他说完后，朝着客厅用西语又响又快地说了一句话，这完全超出了乌萤的能力范围，一个单词都没听明白。

不一会儿那个女人走了过来，吸了吸鼻子，说道：“早知道一开始就让你自己做饭了。”

乌萤希望这是友好的前奏，毕竟她得在这里待很久，有必要和她的看守人打好关系。帕洛玛也拿了一片吐司尝尝。“如果是甜的会更好。”

“找不到糖。”乌萤说，“我刚才拜托费利佩去超市买点别的原材料，他说得通知老板。”

帕洛玛看了乌萤一眼，道：“不会那么麻烦。只要你和你的同伴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她怎么样了？”乌萤试探着问，“我们不能互相联系，对吗？还是说有通融的余地。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一切都好，并且她得不到我的消息，可能也会担心我。”

“我会如实传达你的意见。”帕洛玛举起手指，示意乌萤不必再多说，“至于结果是什么，我会通知你。但你没必要对我、对费利佩有过多的期待。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这是我们的工作，其余的事情，不归我们管理。”

“不管怎么样，谢谢。”乌萤吃完了盘子中最后一块吐司，说道，“我喜欢在房间外面散步的感觉。我保证会一直待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