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解和郎客走到了沉淀池边上,旁边是已经停用了的混凝池搅拌站。这个池子总长约有十米,宽在五米半左右,这很容易看出来,只要测量步幅就知道了。
但具体深度就很难说,池子中有水,而且这些水非常浑浊,不过从通常的深度来说,肯定在一米五到两米之间。
“得找一根棍子。”郎客说道。他朝四周看了一圈,不远处有一些散落在地上的钢筋,外表已经有了红色的锈痕。放在以前,或者是乡下的宅基地自建房工地,郎客可能会找到一些竹竿。但目前基本上已经淘汰竹竿脚手架了。
然而,这一根钢筋有六米长,这是标准的最低限度。郎客不可能把这六米的钢筋直接竖起来,姚解也在附近的地方找工具。
他朝郎客喊了一声,说道:“这里有一把手动断线钳。”
“你拿过来我试试。”在郎客这么说的时候,姚解已经把这个散落在脚手架附近的工具拿来了。
郎客时常锻炼,臂力和握力都要比姚解强得多,他没有自找麻烦,直接就把这个断线钳递给了郎客,说:“没用的话我再找别的。”
因为池深的原因,他们决定把钢筋先切三米。郎客找到中点的位置使用断线钳,姚解能看到他的手臂肌肉在衬衫底下很明显的隆起了。只听见一声钢筋断裂的脆响,它被郎客截成了两半。
不光是这柄断线钳,姚解还在堆成一团绿色的纱网,也就是安全密目网下边找到了一副手套,有些陈旧,上面还有脏污的痕迹。但姚解心想,郎客比起嫌弃这副手脏的肮脏程度,应该更不想自己的手被生锈的钢筋划伤。
“谢谢。”郎客戴上姚解拿过来的旧手套,拖着被截断的钢筋往三级沉淀池边上走去。
他仿佛正在搅动一口大锅,但锅底疑似沉淀着人类的遗体残骸,这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某种邪恶的巫师,熬制着用以黑暗用途的汤药。在他走到第二个池子,手握着钢筋,向下搅动的时候,忽然他觉得钢筋底端触动到了什么东西。
由于钢筋的韧性,这种颤动一直传回到郎客的手中,他很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确打捞到了什么东西。他试着把钢筋往前推,这东西很沉重,根本无法用杠杆式的动作撬动起来。而沉淀池不可能有如此重量和体积的堆积物。
他握着钢筋围绕这个不明沉淀物试探了一圈,所占面积不小。事实上,这种长度令人心惊,因为它几乎占据了三分之一的池宽,也就是一米七左右。
“有东西在池底。跟你猜测的一样。”郎客说道,“很沉。尸体上肯定绑了东西。不然它就得浮起来了。”
他把钢筋从水里抽出来,扔到沉淀池一边,摘下手套后,对姚解说:“你要给容霄辉打电话吗?”
姚解点头,说:“打完再叫警察。”
这边已经无事可以做了,总不能跳进沉淀池把里面的东西打捞上来一看究竟。郎客和姚解走回了车上,对着空调风一阵猛吹。郎客拿纸巾擦去了浑身的汗水。与此同时,他盯着窗外,谨防有外人过来,尽管这个概率极低。
姚解坐在驾驶座,等温度降下来后,拨打了容霄辉的号码。电话第一次没有被接通,姚解打算过一会儿再打的时候,容霄辉回拨了过来。
“我刚刚在开会。”容霄辉说道,电话中传来脚步声,显然他正在走向一个安静的、不受打扰的通话之地,“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如果是一般的情况,姚解直接就在群里或是单独给容霄辉发消息了,而不是电话。
“在高台市,目标对象不见踪影,我们怀疑是死了。”姚解开门见山地说道。
“你们具体的地点在哪?”
“高台市经济开发新区西部支路和建设大道交汇的地方,那里有一片废弃工地。最后的定位就在这里,我们到处都找不见人。刚才我和郎客在工地的沉淀池疑似找到了尸体,但不能真正确定,因为太难打捞了,必须得叫专人来,或者上抽水机。”
“我知道了。”容霄辉的语气在电话中听不出来缓急,他遇事向来很镇定,“让我来处理吧。你跟郎客这会儿还在附近吗?”
“是的。”
“联系需要一点时间。”容霄辉说道,“这边也不一定安全。你跟郎客先回来,高台市的案子不要再跟进了。”
安全,这是容霄辉首次提出这种概念,他以前从未因为安全问题摆在管理处的执行任务中过。一定有哪里不对劲,姚解心想。
“出事了吗?”姚解问。
“又新发现了两具尸体,已经死亡多日了。上午刚出验尸报告,颅骨上有明显的穿孔痕迹。”容霄辉说道,“我们刚刚开会就在讨论这个事情。”
“已经四人死亡了。”姚解说,“如果这里打捞起来也是如此,那就是五具。”这已经能够上较大事故的标准,而应急管理处绝对不想要背负这个责任。如果崔崴背后的势力要以此为借口动摇容霄辉的监察位置,那样就更糟糕了。
容霄辉最后说道:“我先去处理这件事了。你们两个赶紧回来,有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姚解说完后电话被挂断。
郎客把整段对话只听了一半,那就是姚解的部分,他问:“什么情况,四人死亡?又有人死了?最近管理处真该去哪个庙里拜一下了。”
“找不到凶手拜十个山头都没用。”姚解一边说着一边发动了汽车,“容霄辉叫我俩回去,这里不归我们管了。”
他接着告诉了郎客电话中容霄辉透露的信息。
“不管这里发掘的尸体死因是什么,脑袋上到底有没有个洞,都能说明一个问题。”姚解说道,他的两手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握得很稳,但左手的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方向盘的边缘,显得很焦虑,“这已经是集团化的犯罪了,压根不是他们一开始所说的连环杀手类型。”
“这里离朝州市有多远?”姚解继续说道,“尽管监控中只出现了一个凶手的模糊录像,但我不觉得这是在实行个人报复。”
郎客认为姚解的说法是有道理的,今时不同往日,放在二十年、或者十几年前,监控还没有像天罗地网一样覆盖交通和酒店住宿时,杀人逃脱相对容易。
再加上现在常用的出行方式都需要证件,要做到消失于茫茫人海,一个初出茅庐的普通杀人犯,根本做不到这一点,除非是高度反社会分子,对自己的方方面面都有规划。在南部省份的乌和县杀完人,再大老远地跑来西北地区的高台市杀人,图的是什么?而且车程周转的难度颇大。
再加上谋杀针对的是黑影持有者,那就更不容易了。关于黑影的消息,只在少数人中流传,根本没有散布到普罗大众。
如果是个人犯罪,要针对黑影,起码要找一个出处,犯罪的源头。但如果归纳为集团犯罪,那么很多地方都说得通。一定有人在帮助,从信息渠道或设备、资金等方面赞助了凶手,才让朝州市警方至今没什么头绪。
又或者作案的另有其人,他们都归属于这个犯罪集团,才会有这种全国各地“开花”的局面。这样就说得通为什么当时那个女人,对姚解说他不是最重要的。
显然,他们正在忙着更大的事情。
“介于黑影是个全新的现象,而有能力组织策划的集团不可能跟随着黑影,在短短一两年中如此完善。当然,不能完全排除,是有人借着黑影搞起了邪教一类的东西。但我认为更有可能的是有犯罪集团借由黑影来生事。”
“黑影只是个引发动荡的借口。”姚解冷笑,“而且很有实验意义。黑影看起来是个很没用的现象,也许在他们手中,就会变得有所不同。管理处对项目的批准研究一直很保守。”
郎客对姚解的语气稍有不安,不是说郎客自己就对管理处的一切行动方针全心全意,毫无怨言了,然而他深知他如今的待遇全是自作自受,对此他很难去抱怨什么,他这会儿还坐在车内,吹着空调听姚解说话,这些总比坐牢好。
他能睡在自己的出租屋里而不是每天早上六点钟起来,面对着自己的床铺站着,双手张开放在背后,等待狱警检查所有人的内务整理。
“在和平年代,这种东西很难说是有用,无法造福于社会,顶多只能用于个人行为,再加上其中具有很强的不确定性,被管控是最合理的选择。“郎客说道,”如果这会儿是世界末日,咱们四舍五入也算是拥有异能了,没准还能大有一番作为。“
尽管他上一次大有作为的结果是身陷囹圄。
“有攻击力的黑影场能力不太多。”姚解思考着,“也有可能是研究的方向不同,没开发出来。像是崔崴的黑影场,只是针对所处环境的草率模拟。这有什么用呢?”
“你有没有想过就像那种末日小说一样,黑影也能够进化?”郎客大胆地猜想道,“不然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杀拥有黑影的人?还要在每一个受害者的脑袋上打洞。”
“说到这个,”姚解在脑海中回忆了片刻,“你知道颅骨钻孔术吗?”
郎客闻所未闻,道:“那是什么?”
“最古老的外科手术,但在中世纪末期,有外科医生认为颅骨钻孔能够治疗精神疾病。有一天我联想到了它,又查了一些资料。大部分都跟黑影不沾边。不过,有个说法是这样的,这种手段能够提高人的认知水平,扩展一个人的意识,从而获得灵性。”
“而根据国外关于黑影场的一些理论研究,他们认为黑影的表现形式和心理认知水平高度相关。”郎客仿佛也是醍醐灌顶,突然串联到了姚解所说的上文,“所以他们很有可能就拿来做测试了。我怎么越想越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你跟容霄辉提过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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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黄沙(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