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牵引录 第35章 大漠良弓七

宋黎赶了回去，她派出去的人也基本回来了。

宋黎问道：“出什么事了？”

其中一个人出来说道：“将军可曾在路上遇到被风沙裹满的野兽？”

宋黎思考了片刻，回道：“你说说看。”

那人答道：“小人一路向西在各个山石做了标记方便回来完善地防图，突然在一处山角听到异响，便藏在了高处的山头，随后便看到四只巨兽走过，有大半个沙丘那么高。小人谨遵您的吩咐没有与它们缠斗起来，立刻跑回来向各位将军报信。”

宋黎看向方士观，他们两人递了个眼神，宋黎问向其他人：“你们都有见到吗？”

他们纷纷摇头。

宋黎在心里盘算着他们这一段时间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这些巨兽几乎快踏进他们的外围防护圈了。

宋黎有些担心，回复了其他人，道：“我路上也遇到一只，身手确实矫健。我跟它纠缠了一会儿，确实有一般野兽的习性，也很聪明，能预先看出我的意图截断我的路，把我随身带着的匕首都打开了。”

方士观听到后，问：“你还好吗，有受伤吗？”

宋黎摆摆手：“还好。”她又看向这些士兵，道：“你们先下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将消息传到各营，让他们做好准备面对新敌人。”

宋黎将方士观叫到一边，说道：“有一个世外高人救了我。”

方士观疑惑，问道：“什么世外高人，长什么样？”

宋黎答道：“一身红衣，样貌不太好说，只记得眉眼下有一点朱砂，发上有一个金环将一缕发束聚于身前，哦，对了，手里还拿着一个碗！”

方士观思索了片刻，大喜，说道：“阿黎，听说我们大豊朝有一个游仙，自建朝初期起便在人间游历，现在都快三百年了，咱们皇帝都换了几代了，大家纷纷猜测他的来历，始终没有问出来，但每隔十年他就会出来都会为人间解决一桩大事，又再次消失。据说能呼风唤雨、降妖除魔，最近听说他到西北了，你说会不会是他？”

宋黎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完，笑道：“这是哪来的小道消息，既然是游仙，怎么会留在人间，又怎么会被世人知道，不会违背他游历的初衷吗。”

方士观说道：“那谁知道，现在我们有求于他，试一试也无妨。”

方士观话音刚落，他们耳边接连不断的号角声，宋黎赶忙上了城楼，对面沙尘四起，各个瞭望台都点燃了火把，士兵们也都严肃地看着对面。

宋黎和韩方对视一眼，问道：“大概多少？”

韩方回道：“将军，五百！”

宋黎点头，说道：“投石器准备！”

她吩咐下去，城楼上立刻架起了一排木架，构造别致，是宋黎专门改造过来对付这群皮糙肉厚的妖兵的。

“三戟队准备，不可以让一个妖兵上来，听明白了吗！”

城楼上齐声高喊：“明白！”

宋黎和方士观观察着战局，投石器经过改装发力更足能打死不少妖物，能冲到都城的也都被三枪戟暗藏的封刀铰得粉碎，方士观倒是不担心它们攻上来，只看着它们的队形，说道：“这群妖兵越来越像一支军队了。”

宋黎也看出来了，虽然投石器将它们打散了，但也不难看出它们的队形和攻击方向都已经开始集中。

宋黎点点头，突然注意到远处的沙尘飞扬起来，隐隐约约可见一个十数米高的巨物走来。

它动作有些迟缓，站在沙尘里与兆海城隔目相望，极具压迫性。

“这是什么？”方士观睁大了眼，说道：“咱们的小破城楼可支撑不住！”

投石队调转方向向它攻击，石头砸在它身上全部粉碎，它咧开血盆大口似乎在嘲笑它们，拎起手中的大锤猛地一震，整个大地颤动，士兵脚下不稳，有的直接摔到楼下，妖兵趁着这个机会大举进攻，尖爪扣抓着城墙的缝隙迅速攻上。

宋黎一个没注意被倒过来的方士观撞开了，连忙爬起站好，喊道：“不要乱！”

她执起长戟捅下一个妖兵，再次喊道：“韩方，到城门待命！其余人守好每一个驻口，绝对不能让它们上来！”

“是！”韩方一声大吼，宋黎道：“拿我的弓箭来，升云梯！”

方士观站在云梯下面，看着宋黎爬了上去，耳边擂鼓声阵阵，他喊道：“这箭可以吗？”

一击不中，他们会面临更大的危机，说不定那巨兽直接发毛踏平他们兆海城。

宋黎喊道：“特制！”

她提起箭向它瞄准，利箭穿破长空直中它的双眼，那巨兽没料到这种情况，捂着眼乱撞、乱捶。

方士观见势不妙，喊道：“阿黎，快下来！”

宋黎没有听，她伏低身子，紧盯着它。

那巨兽猛地向这边冲，宋黎的眼神一瞬间凌厉起来，待它靠近猛地抓住时机带着云梯上的铁索跳到它身上，迅速在它脖子上缠了几圈。

宋黎一咬牙，从妖兽后方跳落，直接将它带到地上，周围的妖兵四下散开，面露惊惶，又扬起一股浓重的沙灰。

宋黎抽出随身的佩剑，狠狠发力，趁那妖物未反应过来直接从它的眼睛贯穿它整个头颅。

那妖兽剧烈挣扎，喷了宋黎一身杂血，宋黎咬着牙，死死握住剑柄，直到它停止了动静，她抬起头向城门那边喊道：“杀敌！”

韩方即刻率领几百兵士从城门飞马踏出，士兵士气大增，城楼下一具具被铰烂的尸骸，方士观爬到战鼓边擂鼓助威，一边观察着下面的战局。

宋黎抹了把血，冲进了厮杀场，韩方带来了她的马，她翻身上去，带着士兵乘胜追击，将剩余的妖兵层层包围。

待到风沙散尽，妖兵已被屠戮殆尽。

宋黎调转马匹，走到最前方，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脸上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伤流出的血，道：“走，咱们回家！”

整个士气高昂，宋黎骑着快马跑在前面，很多年轻的士兵大声呼叫着。

她回头笑道：“小心吃一嘴沙！”

士兵们玩闹着进了城门，宋黎等到最后一个，回头看了一眼，进了城门。

方士观来找她，她正在研究新的地貌图。

宋黎仍低着头寻找什么，道：“你来了。”

方士观看她一脸认真，道：“刚打完胜仗这么严肃干什么？”

宋黎笑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妖兵来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不对了？”方士观起身去看。

宋黎拿着笔从兆海城的位置一直划到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去，道：“我们和妖兵交手三年，也算知根知底，但你看这两天的情况，明显是要发生什么变化。”她指了几处高丘，“这几个地方已经被我们打下来了，”她又点了几处山壑，道：“这里，这里，是一群散乱的妖兵，不成气候，那边几个倒是皮糙肉厚，就是太过粗笨，也不剩多少了。”

宋黎指到最后一个地方，郑重道：“只有这一片还是空白，我们对它毫不了解。”

宋黎看向方士观说道：“这三年它们从未与我们交手，我们前些天刚刚结束了一场恶战，双方筋疲力尽，这些妖兵不可能突然就打来了，除非是受了什么指使。”

方士观躺在椅子上道：“天下皆传西北有魇妖王，好吃人，喜美色，常以美人做皮为他跳上倾世之舞，可惜美人刚强，宁**而死也不愿受此屈辱，西北便以此为借口号召天下捉妖师，不捉妖，只卖人，钱货两讫，血肉交换，最后闹得天下大乱，西北在美人裙下偷得片刻心安。终究纸包不住火，触怒神明，西北边缘便镇下一座城，世称魇城，再无一妖作乱，天下太平。”

宋黎坐下问道：“你是说那边可能有妖王?”她又问：“那那些作恶的人呢，怎么处置的？”

方士观道：“当然是用换来的金银珠宝壮大自己的门派和家族了！”

宋黎道：“又是从杂记上看来的？”

方士观笑道：“对啊，有趣吧！”

宋黎默默念道：“美人皮？”

方士观道：“怎么，害怕啊？”

宋黎站起道：“我不害怕美人皮，我怕有人效仿美人皮，若是真实存在，还不是让无辜人受害。”

方士观点点头，笑道：“存不存在不知道，西北这些妖以前也不知道存不存在，现在还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他眼珠子一转，再次劝道：“我们本来就是和它们拼人数和装备的，如果那个仙人真的存在的话，我建议还是把他请过来为好，就算不能，得一些指点也好，也不用你再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敌营了，是不是？”

宋黎缓了一口气，点点头，道：“我明白。”

方士观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你明白就好，别心软啊。”

宋黎笑了起来，道：“我知道。”

他们安静下来，方士观开口道：“朝廷送来的粮草应该快运过来了，我去打探打探，免得杜仁给我们整些幺蛾子。”

宋黎点头：“好，你多保重。”

方士观摆摆手走了。

宋黎思考了半夜睡不着觉，外面血腥味浓重，应该是有士兵去打扫战场了。

宋黎站在城楼上，风沙中瞭望台的火光隐约映照着几个士兵围坐一团的样子，几队士兵在城外巡逻回来。

宋黎想好了，她裹好了头纱，牵着马出了城，不敢停留片刻。

不管利弊虚实，先尽量一试，如果真的请来了，多少人的性命可以被挽救。

兆海城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的，还有无数个普通民众，他们煎熬不起。如果她守不住兆海城，那西北五道防线只会被逐个击破，时间早晚问题，她等不起，豊朝的百姓等不起，他们还等着她带他们的亲人回家。

风沙依旧很大，她只能闭着眼去寻找前方的路。

她来到标记的那个地方，却没见到人。

她跑了进去，到处寻找，还是没找到，她突然有些茫然，但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

她该赶紧回去守城了。

“你又迷路了？”她身后传来一道沉静的声音。

宋黎转过头，惊喜道：“先生！”

丹殊从她身边走过，放下一堆东西。

宋黎跟在他后面说道：“先生，我想……”

宋黎突然听到怪声：“吱啊啊啊——”

竟是个成精的土块，头上还顶着三根草。

它爬起来就跑走了，宋黎赶紧丢了把剑拦在它前面，剑光一闪，它头上的草直接立了起来，倒地不起了。

她回过头看丹殊，丹殊竟也在看着她，宋黎赔罪道：“先生，多有得罪，是我不好，我再去给您抓一些回来。”

“不用了，”丹殊收回视线往前走，道：“我自己就行。”

宋黎牵来马，道：“那怎么行，先生！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抓！”

丹殊回过头，眼神分明有些不解，却也让她跟上了，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黄沙里，宋黎还记得，那是他们第一次并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