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魈点了点头,将密录揣回怀里,又把魂息录小心塞进内衫。
书页上那团凝着众人魂息的光还在微亮,贴着心口,就好似薄奚兰仍在无声地陪伴着他。
玄龟幼崽顺着他的裤腿爬上来,稳稳蹲在他肩膀上,用小爪子抓紧他的衣领,翅尖偶尔扫过他的耳垂,带着细碎的暖意。
玄水蚓挣扎着起身,尾鳍在地上拖出一道淡蓝痕迹,强撑着跟上。
“我的寒气能冻住工蚁,帮你闯到蚁后巢穴前。”
三人刚踏入北坡密林,一股刺骨的寒意就裹了上来。
地上的落叶全是灰黑色,踩上去脆得像碎似琉璃,连树皮都失去了光泽,泛着死气沉沉的墨色,显然是被玄晶蚁吸尽了魂息。
山魈放慢脚步,将帝陵残片的红光调整得极暗,只在指尖凝着一点微光,勉强照亮前路。
“沙沙——”
左侧灌木丛突然传来细碎的响动,山魈当即按住腰间的残片,玄水蚓也立刻停下脚步,尾鳍凝出一丝淡白寒气,悄无声息地扫过地面。
几只约摸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蚁爬了出来,外壳泛着冷光,爬过的地方,枯叶瞬间化作灰末,连地面都仿佛被吸走了最后一点生气。
“是探路的工蚁。”
玄水蚓压低声音,寒气顺着地面蔓延,刚触到蚂蚁的脚,它们就僵在原地,像被冻住的小黑豆。
“我的寒气撑不了半刻,我们得快。”
山魈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跟着玄水蚓往密林深处走。
越往里走,“沙沙”声就越密,树干上、岩石缝里,全是爬动的玄晶蚁,它们就像黑色的潮水,覆盖了半个山坡,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木混合的怪味。
幼崽缩在山魈颈窝,偶尔探出头,用翅尖扫开落在他肩上的蚂蚁,小爪子紧紧攥着他的衣领,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突然,地面猛地颤了一下,一道裂缝从脚边蔓延开,无数玄晶蚁从缝里涌出来,宛若黑色的喷泉,直往三人方向扑。
蚁群被惊动了!
山魈立刻举起帝陵残片,红光暴涨如焰,扫向最前排的蚂蚁,它们碰到红光的刹那瞬间化作黑灰,可后面的蚂蚁却源源不断地涌来,踩着同伴的尸体往前爬,连红光都被盖得暗了几分。
“往石缝走!”
玄水蚓突然指向右侧一道半人高的石缝,尾鳍凝出一道寒气屏障,挡住侧面扑来的蚁群。
“我刚才闻到石缝里有玄水的潮气,玄晶蚁怕水,暂时不敢靠近!”
山魈立刻抱着幼崽往石缝冲,玄水蚓跟在后面,用身体抵住寒气屏障,尾鳍被蚂蚁啃咬着,淡蓝魂血顺着鳞片的缝隙往下滴,却仍不肯退后半步。
石缝很窄,仅容一人通过,里面黑漆漆的,潮湿的石壁上覆着一层薄薄青苔,指尖触上去,能摸到凹凸不平的纹路。
山魈掏出火折子点亮,橙红色的火光映照过石壁时,三人都愣住了。
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与残魂印上的淡金纹路一模一样,只是颜色是深黑色,像被墨汁浸透,还隐隐透着残魂的恶意。
“这是……青衣的镇魂纹?”
玄水蚓凑过去,前爪轻轻碰了碰纹路,指尖立刻传来一阵灼痛。
“怎么会是黑色的?难道三百年前,这里的残魂污染比密室还重?”
山魈也伸手摸了摸,指尖刚碰到纹路,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往魂脉里钻,像有无数细针在扎。
他猛地缩回手,指尖沾了点黑色粉末,眨眼间,粉末就化作一缕黑丝,往石缝深处飘去,仿佛在引诱他们往前走。
“小心!”
幼崽突然从山魈怀里跳出来,翅尖聚起最后一点淡金色光芒,直指向石缝深处。
黑暗里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是某种生物在咀嚼硬物,随着声响,一股浓烈的蚁酸味飘了过来,呛得人喉咙发紧。
山魈举起火折子往前照,橙红色的光里,一双泛着绿光的眼睛缓缓亮起。
“是玄晶蚁后!”
蚁后比普通玄晶蚁大了十倍,深紫色的外壳泛着诡异的光泽,六条腿上还缠着半截翠绿的藤蔓,正是他们要找的洗魂藤!
洗魂藤藤蔓的叶子已经黑了大半,正被蚁后的口器一点点啃咬,绿色的汁液顺着蚁后的腿滴在地上,瞬间被石缝里的黑纹吸得一干二净。
“放下洗魂藤!”
山魈举起帝陵残片,红光如箭般射向蚁后。
蚁后却猛地抬起头,口器里喷出一团黑色蚁酸,酸液在空中化作一道黑丝,精准地挡住了红光。
“滋啦——”
红光与黑丝相撞,石缝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滚烫,火星溅在石壁上,竟烧出一个个小坑。
玄水蚓突然扑过去,用身体挡住石缝左侧爬来的蚁群,尾鳍的伤口被蚂蚁咬得血肉模糊,淡蓝魂血染红了地面。
“山魈!快去抢洗魂藤!我撑不了多久!”
玄水蚓的声音里满是痛苦,却仍旧死死抵住蚁群,玄水寒气在它周身凝成一层薄冰,将爬来的蚂蚁冻成了冰粒。
山魈咬了咬牙,趁着蚁后被玄水蚓牵制,猛地冲向它,伸手去抓那半截洗魂藤。可,蚁后却突然松开藤蔓,口器像铁钳般往他的手腕咬来。
原来,它根本不是要护着藤蔓,是要引诱他靠近!
山魈反应极快,立刻缩回手,却还是被蚁后的尖齿划到了手腕,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出现,黑色蚁酸顺着伤口往血管里钻,像无数烧红的细针在啃咬骨头,疼得他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湿了衣领。
“山魈!”
幼崽突然从他肩上跃出,翅尖的淡金光像细碎的星子,撞向蚁后的眼睛。
蚁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疯狂地甩动身体,撞得石缝墙壁不停掉灰,碎石砸在山魈的背上,疼得他闷哼一声,却趁机抓起地上的洗魂藤。
藤蔓的根部已经被蚁酸腐蚀,只剩下半截,叶子也黑了大半,可凑近闻,仍能闻到一丝清冽的魂力气息。
“快走!”
山魈抱起幼崽,转身就往石缝外跑。
玄水蚓见他们拿到了洗魂藤,也立刻跟上,尾鳍的寒气彻底消散,几只蚂蚁咬着它的鳞片掉在地上,却仍强撑着往前跑。
三人冲出石缝时,北坡的蚁群已经追了上来,蚁群汇聚成的黑色潮水漫过山坡,好似要将整个密林吞没。
“往潭边跑!”
山魈带着两人往回冲,帝陵残片的红光在身后凝成一道屏障,暂时挡住了蚁群。
刚跑没几步,他手腕上的伤口就开始发麻,黑色蚁酸顺着血管往上爬,连握着残片的手都开始发抖。
玄水蚓看出山魈的异样,立刻用前爪蘸了点自己的魂血,抹在他的伤口上。
“我的魂血里有玄水寒气,能暂时压制蚁酸,等回了潭边,再用洗魂藤的汁液彻底解。”
待三人跌跌撞撞跑回玄水潭时,密室的金光已经快看不见了。
薄奚兰的魂体半悬在残魂印上方,淡红纹路里的黑气已经蔓延到了魂核,透明的魂体上布满了裂痕,宛若快要破碎的琉璃。
蚰蜒的触角从石门的裂缝里伸出来,黑色的黏液滴在地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坑,正往她的魂体慢慢靠近。
不好!残魂是要借蚰蜒的力量,吞了她的魂息!
“奚兰!我们拿到洗魂藤了!”
山魈高举起手里的藤蔓,指尖摩挲着还沾着蚁酸的藤茎,突然想起前几日薄奚兰坐在潭边,手里捏着一朵刚开的小蓝花,笑着说“等解决了残魂,就去看看景台山南坡的花海”。
山魈眼眶瞬间湿热,“你说的花,我们以后一起看!”
他说着就要冲进密室,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是薄奚兰用最后一丝魂息凝成的屏障,不让他靠近。
“别过来!”
薄奚兰的魂体轻轻晃了晃,声音细得像风,“我的魂体,已经被污染了,你靠近,会被传染的。”
她的目光扫过山魈手腕上的伤口,又落在玄水蚓流血的尾鳍、幼崽发黑的翅尖上,魂息忍不住发颤。
回想起前几夜,西王母的玉灯碎片亮着微光,帮她修补被蚰蜒黏液弄脏的密录,碎片的光映在纸页上,把“镇魂”两个字照得格外清晰。
那时,西王母还说:“等你看懂了密录,就能知道青衣的真正用意”。
就在这时,西王母的残息突然飘进密室,玉灯碎片的微光碰到薄奚兰的魂体时,竟映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三百年前的瑶池,云雾缭绕,青衣捧着一个青铜盒,对一道模糊的身影说道:“若我封不住残魂,这盒里的不死药,便留给能继承我魂息的人,让她守住景台山。”
画面很快消散。
西王母的声音带着一丝释然,却又藏着遗憾,“三百年前,我欠你师父一份情,三百年后,我欠你一份情。索性,一次还清。”
不等薄奚兰反应,玉灯碎片的光芒突然暴涨,化作一道淡蓝的光流,迅速钻进薄奚兰的魂体里。
薄奚兰的魂体剧烈晃动起来,魂核里的黑气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透明的魂体也凝实了几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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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北坡寻藤蚁后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