爻变 第3章 第3章 巧遇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试图集中精神，准备处理工作。

可奇怪的是，屏幕上的自己仿佛都在跳动，无法聚焦。眼前总是控制不住地浮现出秦昭刚才那副略显窘迫、强作镇定的模样。

甚至......觉得那样子有点说不出的......

段青晏猛地切断思绪，用力揉了揉眉心。

不对，他怎么会产生这种荒唐的念头。

“果然是一点长进都没有。”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瞬间对自己涌起一股强烈的嫌弃。

那以后怎么办？难道每次意外遇见都要这样失态？

段青晏自己接了杯咖啡，用勺子搅动着杯里的苦涩液体，撑着头想着。这画面，俨然一副青春期怀春少女的小模样。这要是让昨天开会的那群人看到，估计眼珠子都要惊掉下来。

“不就打了个招呼，反正，反正他秦昭对我又没意思，有什么好纠结的。”他最终这样告诉自己，语气带着几分强行镇压下去的波澜。

段二少终于用这种近乎自暴自弃的理由，暂时摁下了心里翻腾不休的波澜。

雷厉风行简直都不够来形容开悟后的段二少，他工作效率奇高，临近十二点半，他几乎已经平澄下半年的几份重要合作筛查完毕，只等分发到各部门推进。

办公室的门被扣响，段青晏捏了捏眉心，让人进来。

推开门的是自己助理，身后跟进来的，是吊儿郎当的徐濑。

“诶呦，段少，真是好久不见。”他自顾自的坐在了段青晏对面的皮质沙发椅上，顺便还朝小助理招了招手。

小助理保持着推门的动作未动，段青晏微微颔首，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助理走后，段青晏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徐濑，又睇向屏幕。

“怎么的，回国了也不记得找兄弟？段总真是忙哟～”徐濑趴在他办公桌上，支着头，手指在手机屏幕上不停划拉着。

“到底什么事？”段青晏终于不耐烦了，皱着眉问道。

“好了好了，你知道秦昭回a市了吗？”徐濑正了正色，不再那么懒散。

“你这几年不是一直在找他吗？我也一直在帮你打听着呢，别说兄弟不仗义。我可是帮你一直看着他看到他上完大学。”

“嗯。所以呢，你看出什么结果来了？”段青晏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他怎么会不知道秦昭回a市了，他不光知道，今天早上还看见本尊了呢。

“有什么结果？能有什么结果。秦学霸还是学习很好，几年来蝉联b**系第一……”徐濑断断续续说个不停，段青晏这时候也不烦他了，只陷入办公椅内默默听着。

“诶，不过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秦学霸好像谈女朋友了吗，你记得这事儿吗？”徐濑说到这儿，带了点八卦的意味，故意顿了一顿，拉长了语调问段青晏。

段青晏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

“我记得，怎么了？上大学搞对象不是很正常吗？你想说什么？”段青晏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

“诶你还真别说，他这个女朋友好像也来a市了。”徐濑说到这儿，打了个响指，一下子来精神了。

“谈这么久，啧啧，秦学霸还真是深情。”徐濑摸了摸下巴，砸砸舌。

段青晏脸色好像不太好，但凭徐濑这神经大条的，再给他一百个脑子他也看不出来。

“好了，你总没事儿对别人的感情生活那么感兴趣干什么。”段青晏敲了敲桌面，停止了徐濑后面的话。

“不过，你老让我看着秦昭干嘛啊，你们俩玩得好也不至于这样吧，而且我感觉秦昭为什么好像有点不喜欢你，每次一提到你他就兴致不太高。什么情况？你们俩中间闹掰了？不过当初他走的时候你还……”

“好了，闭嘴吧，怎么几年不见你的废话越来越多了。”段青晏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的仰靠在皮质沙发上。

“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徐濑只静了须臾，又开始喋喋不休。

“不过这次聚会我没说你要来，他之前问过我你现在怎么样，我就说你还在国外，其他的我也没跟他多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多说你的事情。”

段青晏暗暗咬了咬牙，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行了行了，吃饭去吧，堵上你的嘴。”段青晏利落的拿起藏蓝西装外套，单手插兜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

“诶，等等我啊。”

秦昭终于把以往档案全部整理完了，他坐在律师所的休息室里，深深的喘了口气。

他摩挲着手中的纸杯，想起了徐濑上周末跟他提过的聚会的事情。

其实，他跟自己的高中同学已经不怎么联系了，只有徐濑，两人还总会有时候聊上两句，明明高中的时候也不是很熟，但现在保持联系的寥寥几人中竟还有他。

他去b大读书后，徐濑还去过b市几次找他一起出去玩。这次他回a市，徐濑约他去聚餐，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那个人知道吗？

他会去吗？

毕竟他跟徐濑高中时交情一直很好。

秦昭有些犹豫。

他拿出手机，打开了跟徐濑的聊天页面，缓缓敲出一行字。

“徐濑，我这周有点事，可能去不了了，我们下次再聚。抱歉。”

修长的手指迟迟没有点下发送键，他停顿了一下，又磨磨蹭蹭地删掉了刚刚打出来的话，转为了另一行字。

“你知道段青晏回国了吗？他也会去吗？”

秦昭还是没有点下发送键，他最后又将字全部删除了。他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冒犯到段青晏，毕竟现在自己与他毫无关系。

他盯着手机屏幕许久，最后还是暗暗叹了口气，将手机放进了西装口袋。

“还是不打扰他比较好吧。”秦昭默默想着。

秦昭正坐在沙发上放神，手机在口袋里嗡嗡响起。

他接起电话，电话对面是一个甜美可爱的女声。

“秦学弟，在干嘛呢？要不要一起共进午餐呀？”

“好，我正好刚忙完。你在哪呢？”秦昭的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声音也变得更加柔和。

“我就在你们事务所门口呢！想着你刚到a市，我来给你接风洗尘！”女生的声音从听筒内传来，透着一股激励昂扬的语调。

“好好，我马上出来。”秦昭轻笑着，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等到了事务所门口，只见一个可爱灵动的女孩正站在事务所的对面撑着一把小洋伞朝事务所门口不停观望着。

她身上的新款sandro浅紫色方领连衣裙勾勒出利落的肩线，收腰设计搭配A字裙摆，端庄不失轻盈。颈上的珍珠项链以及外搭的米白色小香风外套，袖口处的两枚星星袖扣相得益彰。她背着圆鼓鼓的白色小熊包，金色卷发松松挽成发髻，插着缀满水晶的小兔子发簪，整个人像颗裹着糖霜的薰衣草味硬糖。

她朝着秦昭飞奔而来，脸颊红扑扑的，眼睛却亮亮的。

“可想死我了你个小兔崽子。”她抡开了胳膊朝着秦昭的肩膀拍去，简直与甜美的外表一点都不相符。

秦昭笑着受下了她这一击。

“真是好久不见了，琪琪姐。”秦昭把眼镜正了正，拿过了郑书琪的小熊包。

“怎么样，新进的事务所还满意吧？没有苛待我们家小昭昭吧。”郑书琪将小洋伞盖过了秦昭的头顶，用胳膊肘戳了戳秦昭。

“没有没有，这儿挺好的。”秦昭因为她的伞不得不稍微低下些头，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一下，秦昭把小熊包放在两人的中间，与郑书琪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那就好，姐今天中午请你吃顿好的，走，我们去吃日料！”

在餐厅坐下后，两人才松了一口气。

“明明还不到夏天，怎么就这么潮，a市的天气果然不如b市。”郑书琪嘴巴嘟嘟说个不停。

秦昭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又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谢谢小昭昭。”郑书琪接过了纸巾，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妆容一边点着菜。

“嗯……要一份帝王蟹三吃，一份和牛海胆，一份寿喜烧，一份芥末章鱼，再要两份抹茶冰淇淋，两份天妇罗乌冬面……”郑书琪不疾不徐的点着餐，秦昭就在一旁撑着头看着菜单。

“再要一份甜虾刺身，一份金枪鱼寿司。秦昭，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点就行。”秦昭回神，笑着对郑书琪说道。

“好。”郑书琪扬起嘴角，将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这就可以了，谢谢。”

服务员拿着餐单走向后厨。

“青晏，你看，那是不是秦学霸啊？”徐濑眯了眯眼，指向不远处的秦昭和郑书琪。

段青晏皱了皱眉，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不耐地说道。

“怎么着？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你想你那秦学霸想得疯了？得癔症了？”他没抬头，怎么可能一天碰到秦昭两次，那日子还过不过了。

“真的，我没骗你。你抬头看看啊，就是秦学霸和他的小女朋友。”徐濑睁圆了眼，按住了段青晏的筷子。

“有病就去治行不行。”段青晏拍开了徐濑的手，转头向后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简直是要了段青晏的命了。

不是秦昭和他的小女朋友还能是谁？？？

再转过头，段青晏的脸色已经完全阴沉下来了。

他虽然平时脸色就很臭，但还不至于到阴沉的快要滴出水的地步。这下连徐濑也看出来了。

“怎、怎么了？你真跟秦昭有过节啊？”徐濑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说道。

“兄弟肯定挺你的，你跟他有过节，咱就、就……”徐濑这次话还没说完，就被段青晏一下打断了。

“闭嘴。”

徐濑讪讪闭上了嘴。

段青晏又拾起筷子，夹了一块金枪鱼寿司，放在盘里，但迟迟没有下口。

他顿了一会儿，抬起头，幽幽地看向徐濑。

“跟我换个位置。”他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啥？”徐濑显然有些理解不了这句话。

“……耳朵不要就捐了。”段青晏迈开长腿，已经走到了徐濑的座位旁边。

“哦，好。”徐濑这才站起身，不明所以地坐到了段青晏原来的位置上。

段青晏刚刚是背对着秦昭，现在换了位置之后，一抬头就能看到秦昭和他的小女朋友一起吃饭。

他恨的牙痒痒。他恨不得冲过去把秦昭给拖过来，拖到自己的地盘，再把他一点一点咬死。

他看着秦昭对对面的女生笑着，给她递纸巾，帮她倒水。

他磨了磨后槽牙。

不是已经放下了吗？那现在这样算怎么一回事？

他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

不是只要看他过得好就行了吗？到底想干什么呢？

是他先不要你的，是他先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可凭什么……

凭什么现在风轻云淡的也是他，那自己这么痛苦算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这么轻易开始新的恋情？

凭什么他这么快就能喜欢别人？

凭什么这么快就要忘掉自己？

凭什么！

到底凭什么！

段青晏放下筷子，撑着头看向窗外的江景。

他的眼中有一丝血色，是愤怒，是不甘。可他面色如常，在国外的七年，他早已经能够将心事压在心底而不轻易表露于外人面前。

他端起酒杯，将杯中的红酒一口呷进喉咙。

末了，他把玩着酒杯，神情阴郁，低垂的眉眼间，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下颌线崩出锋利的弧度，薄唇微微抿起时，流转的目光似淬了冰的刀锋，透过晃动的杯影，将周遭的喧闹尽数切割成无声的碎片。

他向着徐濑招了招手，顺便将酒杯填满。

“走吧，去和秦学霸打个招呼。”

他长腿迈起，不疾不徐地向着秦昭的方向走去。

“真是好巧，秦昭。”他自然而然的拉开了秦昭身旁的椅子，俯身坐下，西装裤包裹着的双腿交叠，他漫不经心的翘着二郎腿，手中摇晃着斟满暗红液体的酒杯，目光灼灼地盯着秦昭。

“好巧，青晏。”秦昭似乎没有太多惊讶，还是这么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但他在一瞬间瞳仁微缩，拿着杯子的手也顿了一顿。即使他迅速将这些微小的情绪掩盖了下去，但却没逃过段青晏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嗯哼，一天碰到两次，还真是，巧。”段青晏故意停顿，把“巧”这个字咬得很重。

以此同时，他的皮鞋尖状似不经意地擦过秦昭的小腿。他们俩的距离实在太近，秦昭避无可避，就由着他去了。

但从尾椎骨窜上来的一股细小电流是无法抑制的，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但幅度很小，甚至和他面对面坐着的郑书琪都没有发现。

“这是？”郑书琪小猫似的嗫嚅开口。

“奥，你好，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秦昭高中时的好朋友，我叫段青晏。”段青晏这才施施然转过头看向对面的郑书琪，摆出一副温和姿态，上翘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勾起的弧度含着三分笑意，唇角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春日里最和煦的风。

“你好，我叫郑书琪，是秦昭的好朋友。”

郑书琪朝他礼貌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她感觉秦昭的这位高中同学长得真的帅，饶是她见过不少的帅哥，也一时间看愣了眼。

一秒，两秒……

“郑小姐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段青晏眨了眨桃花眼，睫毛扑闪扑闪，像两把小扇子。

“没有没有。”郑书琪立刻移开了目光，后知后觉地想到这样直愣愣地看着别人确实不太好。

他继而又将眼神转向了秦昭，眼中伪装出的温文尔雅、知情达理早已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阴郁与漠然。

“很久没见了，听说这周末的聚会你也要去，郑小姐现在在呢，我们到时候再畅聊，如何？”

他的目光一转不转地落在秦昭身上，似乎要将人看穿。嘴角还微微扬起点弧度，可那一双眼哪有半分笑意，分明似藏着冬雪一般，幽深且寒冷。

秦昭没有看他的眼睛，只分给他一抹余光。

“好，我们到时候再叙旧。”他点了点头，显然是不想与段青晏在外人面前多说什么。

“那我就不打扰你和郑小姐的约会了。”段青晏又朝郑书琪点了点头，礼貌地离开。不过在他走出还没两步的距离，又回过头，深深的剜了秦昭一眼。